苏木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胸口已经缠上了纱布,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她微微动了一下,胸口便牵扯着疼,疼得撕心裂肺。
红玉正专注地坐在床沿上盯着她,见她醒了,连与她多说一句话都顾不上,高兴着叫着就往外跑。
“木棉醒了,仙上,木棉醒了!”她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临渊府忽然炸开,仿佛劈开了一片死水谭,顿时起了生机。
祖叶飞快地过来,连走路都觉得太慢,瞬移到了苏木棉身边。他的脸色很不好,连日的熬夜让他精神很差,可当他看见苏木棉睁开了眼睛,灰暗的脸色顿时有了一丝光彩,像是枯木逢春。
他紧紧牵住她的手,挨着她坐下。
“你终于醒了。”想是许久没有说过话了,他一开口,声音略带着嘶哑。
苏木棉一动就痛,只能乖乖躺着:“我睡了很久了么?”
“你都昏睡了半个月了。”红玉道,“这半月来,仙上几乎没睡,你若是再不醒,仙上可就困死了。”
赶来的清波听见她这么说,顿时无语,他朝她使了个眼色,拉着她便往外走。
周围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空气仿佛凝结,二人对视了一会儿,祖叶之前害怕她一直不醒,如今醒了,仿佛看也看不够,只是笑着看她,好想这样便足以。
苏木棉嗫嚅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这伤口是你包扎的?”
“嗯。”
“衣服也是你换的?”
“嗯。”
气氛一时又尴尬起来。
“那个…我昏过去前,你说的话,可作数?”苏木棉闪烁着眼不敢看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
祖叶脸色微动:“作数,只怕你不愿。”
苏木棉垂下眼帘,盯着自己和祖叶交握的手:“都到这份上了,哪有愿不愿的。”
“若你这么不情愿,那便不作数吧。”
“那怎么可以!”苏木棉情急,差点忘了自己还受着伤,只是微微抬动了一下身体,便痛的龇牙咧嘴。
祖叶慌了一下:“你莫乱动,我说笑罢了,怎会不作数。”
疼痛渐渐散去,苏木棉舒了一口气,拿眼瞪他:“你知道就好。”
苏木棉醒后,伤势便渐渐大好,其间少卿来看望过,还好他这次没带药草,只带了几个桃子,也算是有心了。
药很苦,可是苏木棉每天都必须喝三次。药是祖叶亲自配,清波熬,红玉看火。临渊府每日都飘着一股苦药味,早上熬完就看着准备中午的,中午的刚喝过就熬下午的,好像临渊府数千年来,都没这么忙碌过。祖叶仙君向来不怎么需要人伺候,清波这个小仙童舒服日子过惯了,一时忙碌起来到有些手忙脚乱,不过好在他乐此不疲,毕竟,临渊府可从没这么热闹过。
因为药太苦了,祖叶每日都变着法子哄苏木棉吃药,今天是冰糖山楂果,明天是麦芽糖,每天都有不同甜味的零嘴,一连喝了两月的药,苏木棉细细想来,竟没有一天的甜味是重复的。
直到苏木棉能坐能走,能跑能跳的时候,她便坐不住了,在临渊府里里外外转悠了个遍,红玉想她是在找什么东西,便要帮着一起找,苏木棉却摆摆手,什么也不说。
直到有一天她偷偷下界让祖叶知道了,祖叶又惊又怒正要去找,就见她兴高采烈地回来了。
“伤势刚好,怎么就这么闲不住?”祖叶绷着脸,见她气色不错,心口才微微放松下来。
苏木棉神秘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红纸来。
就是一张鲜红的纸,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仔细一看,又的确有些不一样。
“这仙界虽好,可是连张像样的红纸都找不到,我翻遍了临渊府,都没能找出一张来。这不,我刚才去了凡间一趟,在喜铺里买了张回来。”她举着红纸在祖叶面前晃了晃,祖叶有些愣神,看着那张鲜红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心口像是被什么卡住了。
苏木棉也不管他此刻是呆是傻,绕过他直接往书桌方向走去。祖叶正在写字,墨是现成磨好的。她小心翼翼把红纸平铺开来,而后提起笔,沾了沾砚台里的墨。
她想了想,看了看红纸,又想了想。
祖叶走到她身边,安安静静站着看她。
“我文章写得不好,字也不好看,这婚书还是你来写吧。”苏木棉说着,将手中沾了墨的笔递到了祖叶的手中。
“婚书?”祖叶眼中似有流彩闪动,他心里不是没猜测过这张红纸的用途,只是听她这样一本正经说出来,竟然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波澜涌动。
他竟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既然你我要成婚,自然是要明媒正娶,虽说我和你得不到仙界的允许,亦没有人接纳,可今日我嫁,便要光明正大。这明媒正娶第一步嘛,自然要有一纸婚书啦。”
苏木棉敲了敲桌上的红纸,提醒他快些动笔。
“我既娶你为妻,自然不能委屈了你。”祖叶微敛嘴角,只是略作思考,便提笔落下。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识。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落笔如有神,苏木棉看他边写她边念,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方才莞尔一笑,接过祖叶手中的笔,洋洋洒洒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祖叶复又拿回笔,落下自己的签名。
苏木棉把婚书拿在手中,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又看了两遍,方才道:“如此,有此书为证,你便不能反悔了。”
“你亦不能。”
苏木棉眨了眨眼,将婚书卷起,又从腰间取出一丝发带,将婚书捆好打了个结:“自然不会。”
仙帝前两日便去了西方如来处参加法会,此去七七四十九天,等他回来时,他们的婚事已经办完了。
临渊府的婚事办得极为低调,但问溪仙子许是知道了风声,婚礼之前来过临渊府,可是让清波挡在了门外,她却不肯走,大有要闹大的架势,最后是祖叶出门见她才平息了事。那日苏木棉没有出去,所以并不知道祖叶到底对问溪说了什么,不过自那之后,问溪再也没来过临渊府。
少卿仙君举着那婚书看了一遍又一遍,手中的折扇来来回回扇着风,越扇越急,可这扇子风再大却也解不了他心头的热。
他站起身,感叹着面朝天:“仙界这是要出事啊,不得了不得了。”
他说着,急步就往外头走,清波喊都喊不住。
“少卿上仙这就急着回去了吗?”清波问道。
“我得走快些免得伤及无辜。”少卿大声说着,头也不回就溜了。
“我家仙上还想请您当证婚人呐!”
“我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