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哧

老耿刚喝到嘴里的一口白酒直接喷了出去，赶忙起身拦道：“哎呀，中啦中啦，赶紧打住吧，都喝断片啦！真完蛋，喝这点酒就开始没正行了，你怎么不说把你宝贝闺女直接许配给人家算球了？”

“嗯？呃对！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闺女！啊正值那个那个花季！那可是我的宝贝闺女！今儿兄弟我做主了，把她许配给你！哦应该小你二十多岁，怎么样！一般人我可不答应！”

“”祁小羽继续懵逼状态。

老耿听完也是要被气吐血的节奏，“得了，这酒量也是没谁了，越说越离谱了，再说了，你闺女也就二十岁出头，咋还能比人家小二十多岁呢？尽扯蛋！”

“靠！我俩是兄弟！刚结拜的你就忘啦？我今年四十八，我兄弟不也是四十岁左右嘛。”

老耿和祁小羽二人要抓狂的节奏

“英子！英子！”老耿喊道。

“爹，怎么啦？”

“快给你肖叔弄杯热牛奶，再不让这家伙醒醒酒，一会儿起兴了就该把客栈奉送给你小羽哥了。”

英子逗趣道：“啊？哈哈，还有这等好事？那敢情好。”

“哎呦喂，你就别跟这儿添乱了，快去热牛奶！”

再看那位称兄道弟的肖老板，终于坚持不住了，趴在餐桌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纵然醉到嘴里吐泡泡，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听使唤了，依然趴在那自言自语，“来喝！咋？瞧瞧不起我呀我跟你说我我闺女好多人抢呃抢着要”

老耿也幽默起来，“呵呵，他没说完啊，俺替他补充上，应该是好多人见了他闺女抢着要跑。”

“啊？呵呵，为什么这么说？”

“身高一米五，体重一百五，你说你跑不？”

“跑怕是不赶趟了，我看得加个奔了。”

“哈哈，你小子。”

只见英子小心翼翼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爹，热好了。”

“先放这吧，这老小子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啦。”

放下牛奶，英子杵在那依依不舍，却又不敢挑战父亲的威严，老耿对闺女是疼爱有加的，但有些方面还是显得过于封建，哪条法律规定女子不能上桌，或者说不能与男人一桌同饮，同聊？唯独这一点让祁小羽很不理解。

其实，这一点只能说祁小羽确实欠考虑了，老耿也不傻，女大不由娘，闺女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都很正常。

儿女私情，花前月下的事情他年轻时候也不是没经历过，但作为一名父亲来讲，老耿做的一点都没错，他是在极力保护自己的闺女不受到任何方面的伤害，虽然他也大概了解祁小羽的为人。

在老耿看来，这种事跟信任与不信任没关系，只是在尽量避免一些不可能成立的事情发生，不至于给自家闺女带来不必要的影响。

话说老耿心里自然很明镜，当然，祁小羽不是那种不懂事的人，也有意避讳着什么。反过来说，倘若自己品行不佳，更不可能有机会稳当坐在这，和老耿，老肖这类阅历丰富的中年人把酒言欢了。

“叔，我发现你是个好人。”祁小羽为了缓解短暂的冷场，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好人？呵呵，你如何评判俺是个好人？”

“肖叔他呵呵，不知您怎么想，反正我的生活中没有这样的朋友，因为我压根不会去理会这类人，虽然，我知道他其实也并不坏，但我觉得你好像凡事不争，不斗，会看到你俩争执的面红耳赤，但你的内心是卯足了劲去帮他。”

老耿似乎早猜到祁小羽会这么问，不假思索便回答道：“永远不要只关注表面的东西，简单来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你只需要从事儿上见分晓，俺俩的父辈都是外来人，只从俺俩这一代开始才算真正有交集，有朝一日如果你感受到了真情，那必定是有过命的交情。”

对于老耿的话，祁小羽何尝没体会过？

多年前那次去往异地求学，那个人几乎让老妈拿出家里仅有的现金给他在火车站台上追跑着冲他大声喊“如果在学校受欺了，哥们马上杀过去帮忙”

想不到再次见到那个人却判若两人，变的无情，冷酷，甚至在祁小羽心里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灰暗，如果非要让祁小羽看在他俩曾经如亲兄弟般的关系作最后的评价，那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多紧限于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王攀。

然而，此刻在一千公里之外的赵岩正为传来的一个意外消息为难至极。

之前祁小羽从传销之地脱身回市的时候，借用赵岩的手机联系过那名叫芯玉的女孩所在的学校，就在几个小时前，赵岩接到了学校来的电话告知详情，这个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痞子头听完电话那边说的一切便懵逼了，气的咬牙切齿，但迟迟未敢下定主意告知祁小羽

赵岩可以想象到，倘若祁小羽知道了这则消息，定会对王攀等人恨之入骨，回老家兴师问罪，再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敢想了

虽然那个女孩与祁小羽并没有什么情感关系，但赵岩深知祁小羽的性格为人。

还在这边与老耿他们把酒言欢的祁小羽，在酒精的作用下，回想起曾经的美好，甚至在心底慢慢的萌发出一丝怜悯，或者说谅解。

对于这一点，祁小羽表面上虽然没承认过不再追究，之前冲着王攀怒吼，声称要找律师起诉他非法拘禁云云，无非也就是当时的一股怒气罢了，实则内心根本下不了那个决定。

这就是祁小羽，多数情况下，某件事情的结果总会在内心受制于情这个字。

但是相信，如果传销事件最后的结果传到他耳朵里，就算是自己的同胞兄弟所为，也再无可能原谅，甚至会发生一些不理智的事。

“叔，您刚才说您和肖叔有过命的交情？方便说说么？”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但也只限于给你说说，呵呵。”

好吧，老耿就是这么直率，这份信任感，同时也让祁小羽深受感触。

“这么说吧，这老秃驴曾经给过俺两次生命，哦不，确切的说应该是三次！”

“您继续。”

在这里呆两天，祁小羽已经大概了解一些老耿的习惯，总之，无酒不欢。随手拿起酒瓶给老耿满上。

老耿会心一笑，端起酒杯一口掫掉，开始了他的回忆

原来，在耿智出生的六零年代，那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家中七个兄弟姐妹，耿智排行最老小，虽然父辈都是手里有一门技术的木工，却也只能勉强负担一家老小的吃喝，那也免不了常有断粮的困境。

待耿智出生的时候，上面的哥哥姐姐们都已老大不小，最大的孩子与最小的耿智相差十岁，待父母好不容易将哥哥姐姐们拉扯大，家中境况也到了一贫如洗的状态。

那时候已经出满月的耿智比刚从娘胎出来的时候都要瘦小，家中米缸早已见底，米面中生出的虫子都可以认作是一份意外的加餐，对于这家人来说似乎是富含高蛋白的补食佳品。

父母和哥哥姐姐们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娘又无半滴奶水，无奈之下，父母甚至产生了将他送养的打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在娘怀里。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同为外地迁徙来此地的肖氏一大家子帮老耿家度过难关。

得益于肖父是一名转业军人，供职于铁路部门当干部，所以，肖家的生活状况在当时让周围邻里都颇为眼馋。

由于刚举家迁徙此地，当时家里需要用的很多家具，小到桌椅板凳都需要重新置办，自然找到在当地木工界小有名气的耿父帮忙打制。

耿父为人厚道，做事尽心，活还干的漂亮，最后完活还免费为肖家孩子们打制了用来骑玩的小木车。

肖父瞧见孩子们玩的开心，而且打制的家具工艺犹如出自鲁班之手，心里自然喜悦，结完工钱的同时，还主动将单位发的福利，二斤猪肉馈送给耿家。

令人钦佩的是，耿家父母愣是推辞掉这番好意，肖家人彻底为之折服，要知道，在那个年代，多数家庭见到二斤猪肉都得绿着眼睛流哈拉子。

也许这就是耿氏的品质和骨气，绝不收受无功之禄。

那时候正巧赶上肖母刚下第三个孩子，而且是肖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肖老板的降生。

听闻老耿家的小儿子骨瘦如材，饿的奄奄一息，肖母主动献出母乳，但只能保证每天奶一次给耿智，毕竟还有自己的儿子要喂养。

可单单每天一次的母乳奉献即已经让耿家人感激涕零，对于肖家这次用来救命的母乳馈送，耿父又主动出工，为肖家免费打制了另一套家具以示报恩

可也奇怪，自从耿家小七耿智乳名享受到肖母一天一次的母乳后，越长越壮实，以至于肖母苦熬了仨月之后实在坚持不住了，带着一丝抱歉去耿家解除了喂养约定。

后来耿智长大后父亲和他道出这一往事，直接成为他一直到成年后常被别人提起的趣事。

耿小七吃到肖母的母乳后，开始肖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直到有一天，肖家人发现一天天过去，自己儿子却显得越来越瘦弱。

原来这耿小七一点都不厚道，小婴仔一个，居然也会懂得抓准这难得的时机可劲往自己肚子里吸奶水。

虽然约定之初肖母并没有特意说明每次奶多长时间，只是觉得既然答应耿家人一天奶一次，那就给人家奶足了，至少孩子不哭不闹了，大概就说明耿小七吃差不多了，可几乎每次耿小七都会很聪明的缠着肖母，拼命给她两边都吸一遍

肖母在家奶自己儿子的时候那就很随意了，一天奶好几次，也从没见他有过哭闹，那肯定说明孩子吃饱了，肖家人也就没在意。

终于有一天，耿小七的小心眼败露了。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月来肖家儿子总是吃不足，导致身体瘦瘦弱弱，而且让耿家人愧疚的是，之前看起来身板壮实神情富态的肖母也被耿小七这小人精给吸至脱相

哈哈哈

待老耿描述完这一趣事，旁边的祁小羽乐到肚子疼。

“叔啊，我忽然发现另一件趣事。”祁小羽依然捂着肚子怪笑。

“呵呵，没办法，俺从小就激灵，啥趣事？你说。”

“您看肖叔现在那模样，还有他那嗜钱如命的样子，我觉得都是拜你所赐，哈哈。”

“嘿！你还别说，还真有点那意思，你瞅瞅他那瘦的跟骷髅似的脸颊，颧骨都支出来了，还有他那脑袋，记得我们念初中三年级那时候他就有点秃顶的趋势了，可能真是我那时候给人家抢食造成的吧。”

哈哈哈老耿说的一脸认真，祁小羽越发觉得逗乐。

“耿小七！你你个老小子，又呃又说我啥坏话呐唔”旁边趴桌上迷糊的肖老板抬起身脑袋支在另一支胳膊上，嘀咕了几声又睡着了。

祁小羽笑着提醒道：“嘘咱小点声，呵呵，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太好。”

“哈，没事的啊，这老小子从小就很听俺的话，你刚才说他嗜钱如命，对！他是这样的人，能不嗜钱吗？小时候吃俺亏了，长大了还不想着法子补回来？”

哈哈哈俩人同时捂着肚子乐起来。

“叔，那后来给您断奶之后怎么生存下来的呀？”

“有米汤了呀，不只有米汤了，后来因为俺们两家越来越熟识了，肖老三他爹就隔三差五的把单位发的一些米面油送给俺家，家里能起锅灶了，俺母亲也就有奶水了，所以，最终依然是肖老三家帮了俺们。”

“嗯，听起来肖家人很善良。”

紧接着老耿马上补充道：“可能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件很逗乐的往事，但在俺老耿家心中，俺们永远都欠老肖家的，所以，趣事归趣事，可这老小子目前是我唯一一个敬重的朋友。”

虽然还没听到老耿接下来那两命的详情，单从他这一句对肖老板的看重，已经大概能体会到他俩之间非同寻常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