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听到江采萍的名字,思索片刻,道:“好名字,这两个字应当是出自《诗经》的《周南》和《召南》篇。”
“嗯。”江采萍点点头,给李亨行了一礼,“您仪表堂堂,气势非凡,又如此博学,应当便是忠王殿下。”
“果然秀外慧中。”李亨很是高兴,将江采萍请见屋里,问道:“江姑娘既然是福州人,为何来了长安?”
江采萍回道:“小女子阿爷是秀才出身的儒医,今太医署向天下广招医者,小女子阿爷应招而来,小女子久慕长安,便跟着前来。”
太医署招医的事,李亨知道。
这事说起来,还和张九龄的被贬有关。
张九龄被贬,张太医靠着李琩的关系,保住了太医令的职位,但是位子虽然保住了,朝中却没有人为他撑腰,威胁也不少。
此次太医署广招医者,就是李林甫想要用新人挤走张太医。
“原来如此。”李亨点点头,心想:“这样看的话,她家世倒也清白。”
江采萍回了李亨的话,问道:“小女子在曲江闲逛时,殿下派来的人告诉小女子,殿下找小女子有急事,不知所为何事?”
“是有事,但也不是什么急事。”李亨微微一笑,“本王素爱音律,因此让属下遍寻精通乐舞之人,他们可能听了江姑娘的琴声或者是歌声,因此请江姑娘过来相见。”
“噢。”江采萍点头,嫣然一笑,道:“小女子见曲江美景,情不自禁唱了两句。”
李亨道:“那姑娘可会乐器?”
江采萍并不隐瞒做作,坦诚道:“琴棋书画,都略会一些。”
李亨闻言一喜,道:“不知江姑娘可愿意与我同弹一曲?”
江采萍嫣然笑道:“能与忠王殿下同奏,是小女子的福分。”
“多谢江姑娘。”
李亨于是让人拿来两把琴,和江采萍一起合奏。
李亨的琴技还算尚可,江采萍的琴技则是炉火纯青,但正所谓音乐是情感的一种表达,两人虽然琴技相差甚远,却都能感知到彼此的情绪,因此两人合奏起来,也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
江采萍弹着弹着,情到深处,便唱了起来。
李亨听着江采萍的歌声,只觉得飘渺悠扬,如梦如幻。
除了杨玉环,只有江采萍能给李亨这种感觉。
李亨用心的听着,直到一曲终了,李亨还沉醉其中。
过了会儿,李亨回过神,对江采萍道:“余音绕梁啊!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江姑娘让我开了眼界。”
“忠王殿下谬赞。”江采萍谦虚一句,但她对自己的琴技和歌声向来很有自信,因此也不觉得李亨的夸奖多么重要,只笑了笑,转问道:“忠王殿下贵为皇子,但琴声之中却流露出无尽的哀愁,难道忠王殿下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只要是人,活着怎么能没有忧愁呢?”
李亨感叹着,但转念想起江采萍刚才琴声虽悠扬婉转,但并无哀伤之意,反而充满着希冀和纯真。
因此,李亨补充道:“像姑娘这样纯真无邪,充满希望,才是少见。”
江采萍笑道:“浮生若梦,人生短暂,不论处于何时何地,只要充满希望,就能获得快乐。”
“话是如此。”李亨看着江采萍,问道:“那姑娘的最大的希望是什么?”
“小女子自大,常自比谢道韫,但心中自知还差了一点。”江采萍道。
李亨好奇道:“差了哪一点?”
江采萍笑道:“谢道韫与王凝之夫妻恩爱,如果小女子也能嫁得一如意郎君,那小女子这一比也就不算自夸。”
李亨见江采萍不仅漂亮有才,能歌善舞,而且性格也如此坦边、洒脱,心中不由自主的对江采萍好感倍增。
李亨站起身,问江采萍道:“不知怎样的男子,对江姑娘来说,才算如意郎君?”
江采萍闻言,望着李亨。
在江采萍匆匆的认识里,李亨皇子贵胄,身份尊贵,而且仪表堂堂,彬彬有礼。
最重要的是,这样一个谦谦贵皇子,还有说不尽的愁绪。
这样的李亨,对于十五六岁的江采萍来说,就像藏在云雾后面的明月,神秘,又充满着诱惑。
江采萍动心了。
她的脸上慢慢爬上了明媚的笑容,盯着李亨看了很久,道:“小女子可能已经见到了。”
李亨闻言,又惊又喜。
他明白江采萍的意思,他心中也十分喜欢这個姑娘,他缓缓向江采萍走过去,想对她说什么。
可是,走到一半,李亨突然反应过来。
这是他为父皇寻找的姑娘,她只是他为了自己登上权力顶峰寻找的棋子。
他怎么能对棋子有感情呢?
李亨停住了脚步,犹豫了会儿。
只是一会儿,他便下定了决心了。
在情感和权力之间,当然是权力重要!
于是,李亨装作听不懂江采萍的话,笑道:“长安英雄才子何其之多,江姑娘能在长安找到如意郎君也在情理之中。”
江采萍已经很勇敢了,但是李亨却故意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
这让她免不了有些失落。
“不过,我可以帮你一个忙。”李亨补充道。
江采萍道:“殿下要帮小女子什么?”
“帮你阿爷进入太医署,并且给他一个不错的职位。”李亨看着江采萍说道。
江采萍疑惑道:“这是为何?”
李亨道:“江姑娘冰雪聪明,才华横溢,想必你的阿爷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加之我又与江姑娘一见如故,因此,我想帮江姑娘,让江姑娘留在长安,这样……我们就可以经常相见。”
江采萍听到李亨最后这一句话,高兴得心都快要跳了出来。
她以为,李亨前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矜持,想通过帮助她先慢慢培养感情,于是笑道:“如此多谢殿下,小女子出来有一段时间,该回去了,不然阿爷该担心了。”
“我送你。”李亨道。
江采萍道:“怎敢劳殿下亲送。”
“我乐意效劳。”李亨一笑,带着人,亲自送江采萍。
李亨一直把江采萍送回她所住的客栈,并且替江采萍付了几个月的房钱,才对江采萍道:“明日,我等你同游曲江。”
“嗯。”江采萍重重的点头,目送李亨。
看着李亨的背影,她的脸上笑容越来越浓。
只听她喃喃道:“我真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