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离开江采萍所住的客栈,没有去找贺知章,只是派人去告诉贺知章,他今天有事去不了,然后自己就回了府。
回到府邸,李亨来到刚才江采萍抚的那张琴前,看着那张琴,久久不语。
李亨虽然已经下了决心,可是他的心中也十分的不舒服。
推出江采萍,是为了登上权力顶峰,是为了日后可以拥有一切,但这是长远谋划,且不一定能成功。
但他放弃的,是唾手可得的快乐,这是眼前的,可以触摸得到的东西。
这怎么能不痛苦呢?
江采萍笑靥如花的纯真模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一下一下撞击他的内心。
但这样的痛苦,也只是一时。
很快,他就将思路转变到如何把江采萍送出去这个问题上。
他苦心寻找一个符合要求的女子,是想送给李隆基,如今找到了,可是怎么送是個问题。
他不能送得太过刻意,不然李隆基会怀疑他的用心,但也不能暗中送,不然李隆基便不会感谢他,而且李隆基一旦发现这是他暗中搞的事,只会更加怀疑他。
这只是对于李隆基,对于江采萍,他也得有个说法,不然让江采萍恨上他,对他反而不好。
最好,江采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可以为他做事。
“阿爷,你怎么了?”
门外,一道童稚的声音打断了李亨的沉思,
李亨听到声音,转头望去。
站在门外的是李豫。
十二岁的李豫已然相貌堂堂,手里拿的是儒家经典,一双清澈的眼睛透着聪慧。
李隆基一直很喜欢这个孙子。
李亨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心里的计划渐渐得到补全。
李豫,就是最好的桥梁。
李亨沉思着,没有回答李豫,这时,韦妃走了过来。
“豫儿,不要打扰你阿爷。”
韦妃拉起李豫的手。
李豫并不是韦妃的亲儿子,但是他生母吴氏死得早,韦妃从小把他带大,两人的感情也如亲母子一般。
“嗯。”李豫点点头,跟着韦妃准备离开。
“豫儿。”李亨叫住要走的李豫和韦妃,跟了上来,道:“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到时候我们去请阿翁一同宴乐如何?”
“好啊。”李豫高兴的答应。
虽然李豫才十二岁,但已经能明白李隆基为他庆祝生辰意味着什么。
李亨摸摸李豫的头。
李亨知道,他自己的生辰,李隆基不一定赏脸来看,但李豫的生辰,只要他们开口,李隆基多半会来。
“你们先去吧。”
李亨出声打发韦妃和李豫离开,回身来到江采萍抚过的琴上抚了一手,木讷的呆了大半天,然后决然出门,去找李林甫。
在院中和李豫说话的韦妃,看着李亨出门,眼神中露出了怅然之色。
……
……
……
李林甫府邸。
李亨正襟危坐,李林甫亲自给李亨煎茶送上,才坐到李亨旁边。
李亨喝了口茶,细细品鉴,讶异道:“这是……福州的茶?”
福州,就是江采萍的家乡。
李亨此来,就是为了请李林甫让江采萍的父亲入职太医署。
但李亨还没有开口,李林甫就给李亨上了江采萍家乡的茶。
“忠王殿下果然深得茶中之味。”李林甫笑道。
李亨道:“我今日登门拜访右相,所求之事,也和福州有关。”
“哦?”李林甫脸带笑容,拱手道:“殿下有何事,请尽管吩咐便是。”
李亨道:“福州来了一个名为江仲逊的儒医,想进太医署,我和他有过接触,他医术精湛,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
江仲逊便是江采萍的父亲。
李林甫道:“既然医术精湛,那就应当没有问题。”
李亨拱手道:“如此,多谢右相。”
“为国选才,职责所在,忠王殿下不必客气。”李林甫回礼道。
普通人之间的能力差距,并不大,所以一般通过关系,把能力稍微差一点的人抬上去,并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纰漏。
像那种状元连一首简单的诗赋都做不出来的舞弊案,只是个列,大多数时候,上榜与落榜的能力差别,只是一步之遥。
当然,这并不是说靠关系就是对的,因为这涉及的不只是个人上任后处理事物的能力问题,更是一种公平,是无数幸勤努力的人的希望。
李林甫说罢,沉吟片刻,又道:“殿下,以后这类事情,殿下派人过来吩咐一句即可,不必亲自前来。”
李亨道:“我敬重右相,亲自前来,也是为了向右相学习。”
李林甫知道李亨这话是在奉承他,不过他在乎的不是这个。
李林甫笑了笑,道:“许多事,就像这茶,太浓了不好,太淡了也不好,只有不浓不淡,方为好茶。”
“这……”
李亨一怔,慢慢领悟李林甫的意思。
不错,李隆基确实有想让他和李林甫的亲近,以对抗李瑛,但是也不能过份亲近,不然就是结党营私。
若他们在李隆基心里留下一个结党营私的烙印,那李隆基很可能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选择扶持其他的人上来对抗李瑛。
反正李隆基有的是儿子。
李亨明白了李林甫的言外之意,对李林甫把握李隆基的心思之准确,颇感佩服,但同时,心里也越加的愤恨。
因为,这意味着,他在李隆基和李林甫心里,只是一颗对抗李瑛的棋子,仅此而已。
他们并没有把他当做太子竞争者来对待。
这种愤恨,让他更想登上大位。
但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
他压着心中的情绪,笑着对李林甫道:“谢右相指教。”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殿下多礼了。”
两人叙了几句闲话,李林甫送李亨离开。
……
……
……
接下来的几天,李亨几乎天天和江采萍见面,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
直到李豫生辰前一日,李亨对江采萍道:
“明日,我家里有宴席,届时父皇会到,我希望你可以在宴席上演舞奏歌,让父皇认识一下你,也好……”
李亨停顿了一下。
江采萍笑问道:“也好什么?”
“也好让我给父皇呈奏我们的事。”
李亨望着江采萍,目光深情。
“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江采萍嫣然一笑。
李亨道:“我诚心的,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