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脸色煞白,紧紧地抓着许望山的手:“怎么办?怕那人会再回来,我没肯让家兴下来,让他在家看着老人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害怕坏人会对孩子不利,索性顶着风雪,自己一路颤颤巍巍出来了。
公婆人也很好,一起拿着铲子给她把山岰那里铲出了一条路来,不然的话,她压根都没法来的。
只是老人年纪到底是大了,到后面他们实在走不动了,她就自己一个人下来了。
许望山看她冻得脸通红,赶紧让她去家里烤烤火:“我想想办法。”
既然这人是透过窗户来偷枪的,肯定是个胆肥的人。
至少,他知道怎么开枪,也知道梁家兴有枪。
可是有枪的不止梁家兴一個,许望山也有,他却没来许望山家里……
脑袋里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来回旋转,许望山领着小姨进家里烤着火,自己去收拾东西了。
等到他收拾妥当出来,小姨也已经烤得全身热乎乎的了:“望山,你……”
“我准备上去看看。”许望山看了看外面,雪已经渐渐小了:“我去去就来,小姨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先去看看情况,有什么问题……我们回来再说。”
“我跟你一起上去,平安还在家呢。”小姨搓着手,哈了口气:“我这已经暖和了。”
许望山拗不过她,还是只得应下了。
当然,他临走前给许妈说了一声,让许欢她们都回去,把门窗关紧。
许妈赶紧把许欢她们喊了回来,又把门给关紧了,还拿木头顶住。
这是许望山特地砍回来的大树干,就算是野猪来了,这门都顶不开的。
确定她们安全了,许望山才和小姨一起往上爬。
亏得是雪下得还不够深,走起来基本都是按照小姨下来的脚印一路踩上去的。
“我公婆就在……在前面等我。”小姨喘着粗气,不敢停歇。
许望山嗯了一声,警惕地抓着枪,观察着四周。
远远看到他们,梁父梁母就赶紧迎了上来:“还好吧?我让你爹回去拿了点姜汤来,快,喝一点儿……”
两人都喝了点儿,许望山便在前面开路。
等到了梁家,梁家兴正抱着平安在屋里来回转圈呢。
看到许望山来了,他赶紧迎了上来:“望山呐……”
他之前其实也挺害怕的,六神无主的。
但是为了家人,为了孩子,一直强撑着。
现在许望山来了,他终于敢松口气了:“我去看了一下,我们窗台下,真有脚印呢。”
昨天半夜来的,那时候雪已经下得有些深了。
许望山嗯了一声,先去了窗台边。
他们这个窗子,一直都是拿草纸糊着的。
现在草纸已经破了不少洞。
有个最大的,梁家兴指着它:“这就是那贼给捅的。”
也亏得是他捅了个洞,风嗖嗖地刮,直接就把梁家兴给吹醒了。
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知道呢。
其他的地方,也有不少洞,这都是梁家兴拿枪打的。
这个距离,其实开枪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怕子弹给弹回来,伤到自己。
“当时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梁家兴眉头紧皱。
毕竟身侧就是媳妇,再往里就是平安。
他没办法,就算弹回来,这一枪也只能开。
许望山嗯了一声,出去走到窗台前。
窗台前有几处,雪是微微向下凹陷着的。
轻轻拨开,果然就看到了脚印。
很深,直接踩到了结冰的泥土层。
很显然,这人体重很大。
许望山看了看,若有所思。
“怎么样?”梁家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迟疑地道:“会是谁啊?咱认识的不?”
“我有几个人选……”许望山沉吟着,慢慢地道:“许成松,柯福才,杨猎户……”
一来呢,前边这两人都和他们有仇。
二来,这三人知道他们有枪,而且知道梁家兴手里是把什么枪。
其他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动这歪心思。
最重要的是,他们就算拿到了手,不会打枪,拿了枪也没有用啊。
“可是,可是……”梁家兴惊惧交加:那两人,不是死了吗?
许望山哂笑一声,挑了挑眉梢:“那也不好说的。”
万一,就活下来了呢?
啊?
梁家兴吓得不轻,连忙跑到许望山边上:“那,那怎么办?”
不会是,回来找他们报仇的吧?
许望山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会,姨夫你别太紧张了,我们先看看。”
事实上,看完这脚印,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人选。
首先,这脚印很重,并且窗台上也有个很深的印子。
这人应该不高,甚至可能不太够得着窗台,所以拿棍子进去勾枪的时候,还需要手撑在窗台上。
许望山拨开了窗台上的雪,仔细地看了一会儿。
这人的手指,略粗,不怎么长。
“啊……”这样子的话,这范围其实已经缩小了很多了,梁家兴若有所思地:“那这,许成松和刘猎户都不合适啊……”
柯福才倒是挺符合的,可是他不早被卖了吗?
这会子,怕是都在煤窑里过年了吧……
他又怎么爬上来,怎么还知道他家有枪,还敢来偷枪的呢?
许望山循着这脚印,一步步往前走着:“不清楚,我们先看看。”
既然这人会顶着大风大雪来偷枪,就说明他手里肯定是没枪的。
“可是这方向,瞅着像是往山里去的啊……”梁家兴踌躇着,有些不敢往前。
“是啊。”许望山看了看,神色淡然:“他应该不是村里面的人,而他想活着,又特别需要枪,就说明……”
说明这个人,应该是山上没有地方住的。
而这个时候的山里,没有枪,寸步难行。
等再下一晚上雪,雪能深到腰腹部。
“那时候,就算有枪也不好整吧?”梁家兴迟疑地道。
“是啊,所以他才特别需要现在弄到一把枪。”许望山笑了笑,淡定地继续朝前走:“这边。”
其实这个时候,路上都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但是许望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预估,径直朝着山后面去了。
路上很不好走,主要有些背阴面,下面的土并没有冻实。
有时候踩上去会很滑,稍不注意就容易摔跤。
跟在他身后,梁家兴倒是渐渐情绪稳定了下来。
现在看着走到了山里面,他环顾四周,有些迟疑地:“这……他会住这里头吗?”
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
他们搁家里烤火都冷得不行,住这山里,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会冻死的吧!?
“这边。”许望山压低了声音,带着他绕到了当初许成松挖的山洞边上。
出来之前,许望山做足了准备的。
这会子,两人往雪窝子里一蹲,饿了就吃饼,渴了就啃雪。
主要是没怎么下雪了,雪窝里子还挡风,一点都不冷。
两人耐心地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过了晌午,感觉天又开始阴下来,马上又会要下大雪了,那洞里,终于有了动静。
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他出来后,先往四周看了看。
从他那个角度,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许望山他们一动不动,耐心地等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边上走。
那人目标相当明确,眼看着就是又要往村里去了。
等他走得近了,许望山才猛然站起来:“站住。”
枪上膛的声音非常清晰,那人陡然顿住了,浑身僵硬。
“扯掉帽子,转过身。”许望山很冷静,朝梁家兴使了个眼色。
那人似乎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依照他的吩咐,扯掉了帽子,转过身来。
出乎许望山和梁家兴意料之外的是,这竟然是一张相当陌生的面孔。
既不是许成松,也不是柯福才。
但的确如许望山说的那样,又矮又胖。
打量他两眼,许望山姿势不变,冷冷地道:“你是谁?为什么偷枪。”
“我……我叫柯准。”柯准不敢动,犹豫了半晌才道:“我没想偷枪,我就是……想打点猎。”
可是,他没有枪,这个冬天,他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呢。
柯准?
许望山眯了眯眼睛:“柯福才,和你什么关系?”
“啊……”柯准有些迟疑地看着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对于他的犹豫,许望山给予的反应是抬起了枪,瞄准。
“别别别,我说。”柯准举起手,惊恐地道:“我,他是莪叔。”
本来呢,他们这条线,是连得挺好的。
柯准的存在,仅用于确定许成松听不听话。
他往山下送人,柯准则在山里给他打着掩护。
没成想,许成松一去不复返。
“我下山过一趟的,我叔也不见了……”
并且,吴老二他们一看到柯准就对他喊打喊杀的,还来追他。
亏得是柯准一直待在山里面,逃到了山上没再下去了。
之前他有枪的,日子倒还过得去。
可是,他子弹用光了。
他不得已,只能从山上下来了。
这不,昨晚去偷枪,其实是想偷子弹来着,可是他的枪和梁家兴的枪不一样,只能连着枪一块儿偷了。
许望山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他相信自己了,柯准大喜:“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人的,我只是想要打点东西吃……”
他努力展现自己的无害,希望许望山他们能放过自己。
这也是他叔教他的,当敌我悬殊过大的时候,适当低头,有助于存活率。
原以为许望山他们相信了他以后,就会放掉他的。
谁成想,许望山直接一偏头:“姨夫,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