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是许望山他们过得最舒服的一个年。
屋顶的雪除干净了,不用担心屋子会塌。
院子里的雪虽然很厚,但是早早就清出了路来,出行并不受阻碍。
最关键的是,家里吃的够够的。
尤其是那狼肉。
过年这天,许妈直接炒了一大碗出来。
先放獾子油,然后下辣椒,再放狼肉爆香。
味道很是新奇,许欢都忍不住多吃了好几块。
许妈还煮了個锅子,里面放了她自己捏的肉丸子。
之前的羊肉也炖了一碗,香得很。
尤其是带皮的,许欢和小妹都特别喜欢吃。
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感觉都不知道该吃哪个好。
“等明年,我去买个火锅回来。”许望山笑了笑,指着桌上的这个锅子:“现在这个太小了,明年我买个大的。”
要大一些的铝火锅,煮起来更带劲。
“妈妈,这个是什么?”许欢夹着一块灰色的长条条问。
许妈看了一眼,哦了一声:“这个啊,叫魔芋,你尝尝看。”
是用芋头磨成粉子,再做成块状,再切成一条条儿的。
可惜的是,他们家没种过的。
“明年种点呗。”许望山也尝了尝,觉得味道相当不错。
许妈想了想,觉得是可以:“我想吧,如果真要建砖房的话,干脆我们把后山这一块再挖掉一点。”
挖掉一点,把房子建大一点儿,然后后山之前藏地窖的那一块儿,之前许爸已经挖了一些了,索性再挖平整些,整出一块地来。
“那儿离家近得很,我们多弄点儿草木灰上去,我已经攒了一箩筐了……”许妈也夹了块魔芋吃了,笑着道:“然后四周围起来,我们可以在这种些菜。”
从前也想过种的,但是家里情况不允许。
现在既然有合适的机会,她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可以啊。”许望山点了点头,爽快地道:“回头我给姨夫说说,如果我们忙不过来,就干脆请人来挖。”
在山上,好些人家过的还是他们从前的生活。
没得个进项,很多人只能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过日子。
请人来挖个地,大把的人乐意来的。
都不消说给多少工钱,给块肉就能让人争着抢着来干活。
而现在,肉他们是最不缺的了。
“嗯呐。”许妈点点头,笑了起来:“哎呀,今年过冬是真的不怕了。”
往年一到过年,就很紧张。
因为会大雪封山,接连好些天没法上山没法去地里。
而且雪一深,野物也找不着吃的。
它们饿得慌了,就会打上人类的主意。
平时的话,它们还是不敢的。
每次下雪许爸要去地里找吃的的时候,许妈都特别担心。
而今年,他们可以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想吃啥吃啥。
这种感觉,是相当新奇的体验。
许欢没管他们那么多,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着吃的:“唔,真好吃!”
等到吃完了年夜饭,桌子上的菜清到了碗橱里。
桌面刚擦干净,又让许妈放了不少东西上来。
瓜子,花生,还有之前做的猫耳朵啥的。
全都是好吃的,特别香。
许望山还帮着擂茶叶,许妈便开始做擂茶喝。
这可和以前的擂茶不一样了,以前的擂茶味淡些,能放的瓜果也不多。
而现在,许望山手一挥:“多放些!还有那个炒米,都整点!”
许妈笑眯眯地应了,真就每碗盛上来的时候,都给撒一大把炒米。
“好香啊!”许欢捧着碗,幸福得不得了。
搁从前,他们哪吃过这样的擂茶。
她还以为,那种清汤寡水,只有些茶叶渣渣的,就叫擂茶了呢!
“哪啊。”许妈一边舀着擂茶,一边给加着花生米:“正当的就是该放这么多东西的。”
从前有些人家,吃不起饭,就直接吃擂茶。
放一小把米,就能煮一大锅的。
又饱肚子,又省钱。
只是他们那时候,米都要留给小妹,所以……
“好了,没事。”许望山见许妈情绪有些低落,直接转移了话题:“就是不知道,望树今天晚上吃肘子没有。”
他们家可是炖了一只大肘子的,甚至晚上都没怎么动,只从下边挑了些吃了。
按正常的说,是会吃到正月初八的。
然后正月十五再炖一只,就可以直接吃到出完节了。
“应该有的。”许妈浅啜了一口擂茶,吁了口气:“每年都有的吧。”
事实上,还真的有。
许望树跟着师兄弟们一起过年,今年他们有一位师兄就回家过年了。
“树师兄,你明年也不会来了吧?”有师弟端着碗,好奇地问他。
“嗯呐,应该是的。”许望树叹了口气。
原本他都估算好了的,想着今年初一初二就回家过年。
在家里把那些木头啊啥的,都处理一下,回头给家里打些家具啥的。
结果现在,大雪封山了。
哪都去不了!
“也可以去啊。”另一们师弟啃着骨头,嗦了一口汤汁:“听说过几日,河面会结冰呢!”
主要是这天气太冷了,上游的泉水都给冻住了。
河里的水,自然也越来越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河面结冰,可能真不是想象。
“可是就算河面结了冰,山上也没法爬吧?”
那山路陡的,有人甚至从他们村下去都摔了好多跤,最后也没能去成,只得悻悻而归。
许望树叼着筷子,有些迟疑:“如果能过河的话……”
倒也不是不行。
毕竟从河边回他家,距离不算远了。
大不了爬个大半天嘛!就是容易有野物攻击。
许望树叹了口气,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没辙,回头雪化一点儿再说吧。”
这大雪,稍深些的地方甚至有一米多了。
那坑洞处,人掉下去直接没顶的。
他还是不担这风险了。
其他师兄弟也跟着点点头,同同叹息。
明年!
许望树抬起头来,暗暗发誓:明年,他一定要在家里过年!
大年初三,连绵数日的雪,终于彻底停了。
云层散了些,甚至中午的时候,还出了一会儿太阳。
许望山和许妈带了些吃食,带着许欢和小妹,一块儿去了他爸的坟前。
三十的时候本来该来的,但那天雪太大了,又下了点冻雨,实在没法出门。
放了封鞭炮,许望山又把锅子放下,开始烧纸钱:“爸,我们都过得挺好的,你在下面放心吧。”
许妈更是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
还特地让小妹过来磕了个头:“你看,囡囡如今身体好啦!还能玩雪了。”
听了这话,许望山看了她一眼。
难怪,许欢有时候撒欢玩雪,许妈还会骂她两句。
但小妹玩雪,许妈是绝对不骂的,弄湿了衣裳,也是抱着直接烤干。
实在是,小妹病太久了,一直恹恹的,可怜啊……
“来,囡囡,叫,爸爸!爸爸!”许妈抱着小妹,教她喊。
小妹有点儿害怕,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敢看坟前。
最后,她一头扎进许妈怀里:“妈!”
虽然没叫爸,但许妈也惊喜交加:“诶!”
这之前,小妹叫了哥叫了姐,就是没叫过妈。
她惊喜极了,后面都恨不得一直抱着小妹。
从山上回去的路上,许望山都相当警惕。
路过他们家的红薯地,他还顺便过去看了一眼。
回来的时候,他眉头微皱。
“怎么了?”许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又遥遥看看红薯地。
“有些脚印……”许望山不想她太担忧,只隐约地说了一声:“到这边就消了,兴许是没过来。”
他之前和梁家兴,在红薯地这边也挖了个大坑,可是现在坑里已经填满了雪,上面搭的草和树枝承不住这雪的重量,全都塌下去了。
可是这雪太深,他也没法清理,只能等天晴。
“是野猪吗?”许妈皱着眉,有些紧张。
“应该是。”许望山顿了顿,顺手把小妹抱了下去:“没事,我回头警醒着点。”
这几天过年,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他甚至都忘了,这大雪纷飞,人难过,野兽更难过。
等到晚上的时候,许妈正在洗脚,忽然就听得一阵嚎叫声。
那声音,比前些天的时候,距离更近了些。
她一把抓住许望山的胳膊,有些紧张地:“你听……是不是感觉更近了?”
许望山都不需要仔细听,那声音非常齐整,甚至感觉还在变动着方向:“嗯。”
他把厨房里火烧得旺旺的,给花花的箩筐上,盖了个罩子。
鸡晚上不会叫,一直盖着能让它们以为一直是晚上,安全一些。
等到第二天晚上,那叫声更近了。
甚至,许望山再次出去扫雪的时候,发现他们后山有留下的脚印。
“看那痕迹,应该是狼群。”
许望山在窗边,从晌午蹲到了傍晚。
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头狼。
那头狼就站在他们家红薯地的拐角处,遥遥朝着这边张望。
它是来探路的。
许望山不动声色,架起了枪。
距离略有些远,许望山没有贸然开枪,怕打不中,回头引来报复。
那头狼非常谨慎,来回踱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