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沈清清和周丽丽压根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们之所以接触小赵老板，纯粹就是为了知道喜松的一些供应商的信息而已。

能拉过来一两个客户，她们都能跟过了年似的，想的最大胆的，也顶多是说缀在后头捡个稍微大点的客户。

至于这厂房，她们是真的想都没敢想的。

许望山笑了笑，淡定地道：“为什么不想呢？喜松现在肯定是坚持不下去了，他们不会搁这儿耗到死的。”

一旦喜松倒下来，厂房和这里面的东西全都会要处理掉的。

而接手这一切的对象，就属顺德最有可能了。

“不可能。”周丽丽摇摇头，毫不犹豫地道：“小赵老板都恨死顺德了。”

绝对不可能把这些东西转卖给顺德的。

“是啊，他们反正还有别的产业，不会硬生生咽下这口气的。”许望山点了点头，微挑眉梢：“所以，这個时候，你就是一个很好的对象了。”

试想一下，在喜松步入绝境时，不离不弃，对喜松一直有深厚的感情的员工，在他们只能将喜松出手时，提出来想自己建个小工作室，因为她不想进顺德。

沈清清和周丽丽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喜意。

等周丽丽去见了小赵老板后，她果然什么都没提。

只说让他放宽心，厂里的事情她会先帮忙盯着。

面对小赵老板狐疑的眼神，周丽丽神色一黯，照着许望山教的话叹了口气：“赵老板，你可能不知道，我对喜松，实在是非常感激……”

要不是有喜松收留她，她早就被家里人卖掉了或者嫁出去了。

“就我那表姐，当初还想找人害我……”说到这里，周丽丽眼眶都红了：“在我绝望的时候，是喜松收留了我，给了我工资，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勇气，我会陪着它到最后的，我和我的几个小姐妹都商量好了，我们不放弃，你也不要放弃。”

“……啊。”小赵老板有些无所适从，用力地揉了揉手指：“……好的，你，你们很好。”

他有些开不了口，事实上，他已经和人说了，他准备抽身了。

这边的风俗，他也是略有了解的。

甚至周丽丽说的这个事儿，他曾经还听人说过。

只是现在，他真心有些惭愧了。

是他小人之心了……

关键对着周丽丽这关切的脸，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太好，有时候也让人挺为难的。

周丽丽可不管他有多憋屈，反正说完之后，她就照常回了工厂。

等到小赵老板出来，整个厂里已经只剩了周丽丽她们这一个组的成员了。

其他人不仅跑了，甚至还偷了些东西。

周丽丽她们不仅没跑，还帮着守住了剩下的机器：“有人过来抢，我们给拦下了。”

说得轻描淡写，但真戳人心啊。

这就让人难受了，小赵老板张了张嘴，犹豫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

感觉现在说要卖厂房，清机器，好不是个东西啊……

尤其是周丽丽她们，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信赖……

但再艰难，他还是只能叹息：“其实……我今天过来，是要给你们说一件事……”

反正躲不过去的，他便直接说了。

周丽丽微微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整个厂子拆开卖……厂房也不留了？”

“嗯。”小赵老板点了点头，避开她的眼神道：“你们这间厂房，是最新的，然后还有那边的旧的……”

分开卖的，那边的旧的原本就是他们租的，所以直接还给人家就行了。

而这边的厂房，是他们后来建的，地皮也是他们自己的，所以他准备卖掉。

虽然是镇上，卖不了多少钱，但有多少是多少了，好歹能填一下他们的亏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要卖了这厂子，带他爸去市里面养病去。

靠着其他产业，他们慢慢盘活了，到时有机会再回来搞死顺德。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小赵老板神态诚恳。

周丽丽她们对视一眼，眼眶都红了：“可是……我们不想走……”

不想走也得走啊……

顺德气势汹汹，明显就是奔着搞死他们喜松的目标来的。

现在不避其锋芒，以后怕是想翻身都没机会了。

“那……”周丽丽皱着眉，咬牙道：“这厂房……是不是能卖很多钱呀？”

听到她提钱，小赵老板回过神来。

他的目光掠过她，又看了眼她身后的这些女工。

按理说呢，她们这么不离不弃，他该对她们好点儿的。

别的不说，遣散费总得给点儿的。

并且，至少得比给别人的多才行。

可是他不想出这个钱，小赵老板心里道了声抱歉，神色一凛：“唉，卖不了多少呢，顶多能卖个一两千吧，要是能卖两千，我都要谢谢老天爷了。”

看啊，他都这么惨这么穷了，她们肯定不好意思找他要钱了吧。

下一秒，周丽丽惊讶地抬起头：“两千吗？”

她回头看向众人，咬咬牙：“姐妹们，我实在不想进顺德，我对喜松有深厚的感情，我相信你们也是……我想把厂房买下来，也给赵老板他们一点支持，你们能帮帮我吗？”

“……啊？”小赵老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众人早都是经沈清清提点过的，连连点着头，有的甚至哭出了声来：“我一定会尽我的全力支持喜松的……喜松就是莪的家……”

不等小赵老板回过神，周丽丽已经恳切地看向了他：“赵老板，你别担心，不用求老天爷了，我今天回去就凑钱，一定凑够两千块，不会让你一千多就把喜松卖了的！”

哎，不是。

两千块哪够啊？他这不止是厂房，还有地皮啊。

“不是，我，我的意思是……”小赵老板头皮发麻。

周丽丽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殷切地道：“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我们自愿的。”

刚才他说过，只能卖一两千，卖两千都得感谢老天爷。

现在她愿意出两千，总不能他又反悔吧？

小赵老板还没想出结果来，周丽丽已经高兴地点了点头：“我就知道，赵老板你会高兴的，那就这么说定啦，我等会就回去筹钱，要是能筹到，下午我们就可以签合同……但是两千，唉……”

说到这里，她神情又黯淡下来。

对了，她家里重男轻女，之前她爸妈还想把她给卖掉。

而且听说，她工钱都全交给了家里头。

再看看她身后这些个女工……

一个个穿的旧抹抹的，全都是工厂里的料子。

就这么些人，能凑出多少钱？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赵老板做不出打自己脸的事儿。

她们回头拿不出来钱，这就不能怪他了。

想通了这一点，他点点头，感动地道：“你们有心了……”

两千块不是一个小数目，普通人家根本掏不出来的。

尤其是周丽丽说，她们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建一个小型的作坊，几个姐妹一起凑凑钱，赚些家用。

这之后，小赵老板还手一挥，说出了他最后悔的话：“你们要真能凑出来，我再送你们点东西，像这些机器，也都便宜给你们！”

这就不止两千块了，哈哈，他心里美滋滋的。

想着到时她们凑不出钱，他把这些机器转卖出去她们也没得说的。

要是她们能凑个一千多块钱，他就把这些机器高价卖给她们。

光是机器钱，他都能多赚一笔的。

没办法，感动归感动，他是个生意人，最看重的还是钱。

至于周丽丽她们这心意……能值几个钱？

周丽丽得了他的准话以后，急匆匆赶了回去。

“是吗？”许望山听了，笑了起来：“钱你不用操心……你现在赶紧去找人。”

并且，她们得兵分两路。

一边让人递出消息，至少让顺德的人知道这个事儿。

一边呢，就沈清清去找人，砸钱请人来做这个中间人，担保人。

大火架起锅子烧，火当然是越旺越好！

“好嘞！”沈清清毫不犹豫，点点头就出门了。

许望山也没有闲着，把钱清点以后，又多拿了一千给周丽丽：“到时你随机应变，懂吧，把其他机子，也一道给盘下来。”

既然小赵老板在众人面前许了这诺言，那不管他是吹牛还是真心，这事都得落实到位。

他们的行动非常迅速，下午刚上班没多久，喜松门口就来了不少人。

来得最快的，就是顺德的负责人。

他们这边接收了不少喜松的人，而他对喜松显然是非常熟悉的，进来就直奔办公室。

周丽丽她们彼此对视一眼，没作声，也没拦。

反正他们都听说了，顺德的这个负责人特别损，脾气贼坏，嘴巴贼臭。

属于一句话能怼死个人，谁都从他手头讨不着好的这种。

有他在，没准还能事半功倍呢！

果然，不一会儿，就听得办公室里传来一声咆哮。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群人挤挤攘攘地争论不休。

小赵老板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直接把人给掀了出来：“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