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刚从那个苍白的世界解脱出来,再一次所遇的便是这样夺目的红,红色固然显示的是高贵,然而在这个时候却分明来着几分诡谲。
这是粘稠的红色,像是许久挤压的鲜血而成的,其中的戾气似乎可以穿透一切,连带的,罔千年的身体也有了强烈的不舒适感,好像下一秒血液就可以喷薄而出。
“何忆”
即便是如此,他还是坚信着何忆就在这里。
他已经有了足够的清醒,念力已经恢复了三成,虽然听起来有几分微不足道的,可是放置在这里却是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刚刚好。
罔千年心下一动,让自己捏了一个决,倒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子,归根结底的还是幼时帮助何忆玩游戏作弊而来的。
幼时即便是已经跟随花婆婆离开,然而何忆过的实在寂寞,偶然的机遇才结交了几个妖怪朋友,只是可惜这几个妖怪朋友玩性很重,时常会拉扯着何忆一起玩什么人类的捉迷藏的游戏。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这些妖怪的优势就变现了出来,无论何忆找寻的地方多么隐秘,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到她,虽然游戏的乐趣在不断的消失,可是兴许是太过于无聊,何忆仍然对此乐此不疲。
罔千年是偶然捉一个害人的妖怪时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当时的小姑娘被这些妖怪玩弄的团团转,可她的脸上却是始终都带着笑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罔千年有心想要帮她出气,却又担心阴差阳错的让这些妖怪对何忆有所排斥,最终又一次失去了朋友。
可他着实不想看到小姑娘被欺负。
她大概是着实孤寂,所以此乐此不疲的和这群妖怪玩着人类小孩五岁之前的游戏,尽管时常处在下风,可是她仍然是感觉到快乐。
虽然她并没有笑,可是罔千年却是感受到了她变得柔软的气场,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分明是写满了喜悦,她真的是快乐多了,而只想盼望着她更好的他怎么忍心破坏这样一份美好呢。
思来想去,他终于找到了新的法子,也就是这个所谓的寻人决。也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一个口诀,最初罔千年把这个传授过去的时候,她还是一脸懵。,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有什么作用。
而在之后一次次的游戏里,这个不起眼的东西为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于是她成功的跻身成为了和那些妖怪旗鼓相当的对手,妖怪们玩游戏也越发的认真。那时候何忆的笑容也越发多了。
他们竟是都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东西,在这里还有用武之地,并且意义非凡。
最初这个寻人决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罔千年也是在看闲书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古时候的修士众多,其中不乏有女修,后来在有了孩子之后,这些女修为了可以方便带孩子,便创建了这样的寻人决。
乍听起来有些荒唐,然而生活中却时常充满了这样的智慧,越发是不经意而来的东西,越发可以在某个时候,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而现在,便是那个时候了。
玫瑰花藤错综复杂,即便是烟雾已经有所消散,可是隐藏在藤蔓背后的东西还是让人觉得危险,甚至,这些藤蔓也不知是否真的吸食过活人的气血,就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的,总觉得下一秒,这样的藤蔓会变成一只大手,把他拉扯在玫瑰花从中。
按照道理来说,无论是千百年前的尹家还是这个幻境的尹家,或者最后仅剩尹错弦一脉的尹家,都可以说始终站立在正道之道,断不会有这样的阴邪之物。
而这个东西的出现也并非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形成的,它已经在岁月里有所沉淀,罔千年预感,这个东西必然是在之前见证过什么。
而此时此刻,他的手指突然轻微的动力起来,频率极其微弱,动作幅度也格外小,就像是古时候的女子,怀抱琵琶轻拢慢捻抹复挑。
罔千年显然不是女子,怀中也没有所谓的琵琶,突然而来的动作全然是因为之前手中所捏的那个决。
他的心中顿时升起来希望,由此可见,何忆就在这里了。
寻人决,顾名思义,用途也只能是寻人,甚至更为鸡肋的便是只能感知到一定范围里的人。
可在当时的女修之中却是格外的适用,做出寻人决之后,把孩童放在那里便可,身体一直能感应到那样的动静,一旦离开了那个范围,失去了那个感应,快速的去找寻时也能力挽狂澜。
而现在罔千年的使用方法和她们是相对的。
他要找寻到的人是何忆,另一方的宿主便是何忆。他虽是不知道何忆究竟在何处,可是一但在那个准确的范围里感应到那个人,身体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
何忆就在这里了。
有那么一瞬间的,罔千年有些想要掉眼泪,他自然清楚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心里一瞬间涌来的感觉让他难以控制,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心跳都变得格外不安分了。
“砰砰砰”
是格外剧烈的心跳声这样的声音甚至还有几分穿透力,连带的,罔千年都听的格外清楚,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接下来将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竟是突然不敢向前了。
藤蔓之中传来不知是谁的呜咽,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全都丢弃在这里。
那个声音是他熟悉的,在过去,他曾无数次的听到过这个声音,那个小小的身影总是会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自己,好像只有自己才可以给自己想要的温暖。
那些时候,他虽是心疼,但是很少想过要主动上前把她拥在怀抱里说一些安慰人的话,那时候并没有想过她是否会觉得受伤,那时候把一切都当做了平常,这一次,如果可以重新开始,如果可以再次重复过去,他一定会细心保护那个小女孩,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
而现在,即便是已经有了想法,可是她究竟在哪里,尝试了各种方法还是无法清晰找到,明明已经感受到了她。
这一次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罔千年已经打定了主意,到了现在,即便是即将面对的是危险,他也不会觉得恐惧了,因为已经有了想要保护的人,那么即便是面对万丈深渊,他也愿意毫不犹疑的去拯救她。
藤蔓逐渐在身体周围缠绕,玫瑰花刺似乎可以深入到皮肤里,罔千年试探着想要躲避,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不知道何时被玫瑰花藤蔓缠绕住,已经不能动弹。
那些藤蔓一直沿着皮肤的纹路深入进去,花刺进入皮肤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疼痛,可是在叠加上百次之后,甚至让罔千年有了一种错觉,好像整个身体已经碎开了。
不行,不能一直停留在这里。
罔千年咬咬牙,试探着想要挣扎几下,鲜血却是顺着那些玫瑰花刺流淌了下来,那些玫瑰花像是感受到了新鲜的花肥,以肉眼可见的姿态又娇艳了几分,精神抖索的模样和罔千年苍白的面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行,不能就这样的死在这里。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几分悲凉,甚至在某个瞬间,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不断流逝的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冷。
“是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就像是春天惊蛰日里的第一声惊雷,让罔千年迅速的恢复了活力。
“究竟是谁?躲在这里做什么?”
藤蔓逐渐收缩起来,把罔千年遮挡了起来,如果从外面看,并不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对,这里刚才明明有人。”
依稀的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透过藤蔓的缝隙,罔千年看到了熟悉的鞋子,再往上是有些熟悉的裤子和道袍的边角,再之后是她散乱的头发,已经那张自己熟悉的,甚至可以说是刻骨铭心的脸。
是她啊。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怎样,在内心肯定了几次之后,在自己无法行动之后,终归是等到了她。
不,甚至这一次,是她主动而来的。
罔千年挣扎着想要从这里出去,想要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告诉她自己很担心。
可是身体的束缚越来越紧,到了一定的时候,像是直接进入了身体。
他抬起来想要喊出她的名字,开口的时候却是支支吾吾的,他突然发现,已经竟然不能说话了。
这是怎么回事?
罔千年更加大力的挣脱藤蔓,而随着这样的动作,只会让那些藤蔓更加的深入身体。
“谁?”
何忆的表情突然变了,她冷冷的看向藏身的藤蔓,好像在看着什么敌人。
“呵,原来在这里,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何忆陌生的表情让罔千年一阵心慌,他虽然是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大概也猜测到了,兴许何忆把他当成了别人。
不行,这个误会一定要解开。
而何忆却是并没有打开藤蔓,反而从地上撇过一枝握在手里。
那些对罔千年有着恶意的藤蔓好像并不排斥何忆,在何忆的手中看起来和寻常的并没有什么差异。
“何忆,怎么到这里来了?”
又是一个人过来了。罔千年定睛一瞧,这才发现来的人是余生。
只是这个余生的动作却总让他觉得怪异。
“师兄说的怪物好像来到了这里,呵,这家伙一直躲躲藏藏的,看我不拿下它。”
余生别有深意的撇了一眼藤蔓,罔千年总觉得,这个余生的目光好像透过了藤蔓放在了自己身上。
还真是让人觉得不舒服。
不对,师
罔千年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何忆的师兄显然只有自己,现在自己就在这里,那么那个所谓的师兄又是谁了。
“那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直接杀了吧。”余生冷静的开口,声音里还带了几分蛊惑力。
“杀了?”何忆挠挠头,似乎有些困扰。“可是我没有带上武器,应该不太好办吧。”
“用这个。”余生暗示何忆手中的玫瑰花藤。
“用这个?”何忆不解的挥舞了几下。“这个真的可以?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
“当然可以,你忘记了吗?你可以最擅长用鞭子的,这个时候,把这个花藤当作鞭子一样的用力一甩,一定会有作用的。”
余生轻轻的靠近何忆,从背后拥住何忆,暗示她拿起鞭子。
“你看,就是那里,对着那里狠狠挥舞吧,道长要的怪物就在那里。”
罔千年顿时警铃大作,然而还没有等他做出反应,一个凌厉的花藤便甩了过来。
何忆用了十二分的力气,其中还有这个所谓的余生偷偷注入的灵气,以及一部分何忆的真气,打在身上格外的疼。
一瞬间的,不仅仅是遮挡罔千年的藤蔓消失不见了,罔千年胸口处的衣服已经破绽开来,胸口处的皮肤像是被鞭挞出了一朵妖艳的花。
“啊”
罔千年疼得叫了出来,兴许是这一鞭用了太多的力气,那些束缚罔千年的藤蔓已经消失了,失去力气的罔千年便顺势跌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
“师兄?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何忆有些懵,慌乱的想要上前搀扶他起来,却是被身边的余生拦住了动作。
“不,他不是道长。”
“可是”何忆看着从罔千年胸口滴落的血液,不知为何,心里不断涌现出了内疚,甚至还有无数个声音在男孩里吵吵闹闹,告诉自己,你错了。
“何忆,是我咳咳师兄来找你,师兄师兄带你回殡仪馆回我们的家你的娅姐姐还在等着我们回去还有余生我们还没有找到他”
何忆的鼻头猛然一酸,险些就要哭出来,她突然就像这样什么也不顾的扑上去,内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暗示着她,相信他吧,一起回去。
可是
她又转身看看身边的余生,明明余生就在身边为何师兄会说找不到余生呢。
甚至
“在做什么呢?”
何忆下意识的转头,看到的又是面无表情走过来的罔千年。
她突然不知道她应该要相信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