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七章 ——花开彼岸(4)(1 / 1)花霏何溯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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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厚的书卷摊在桌上,纤长手指顺着墨迹一路点下去,忽然顿住。有人轻轻念道:“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清……舞?”恍惚中似听到空灵的声音:“容曦……”

有白光闪过,在他面前织出一面镜子,镜中景象如走马灯般穿梭转换。画面的最初,是一片接天莲叶的荷。

黄衫的女子脚步轻快,迎面跑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险些撞到她。清舞蹲下身抱起那一团,端详半晌,摸摸它的头微笑道:“多可爱的猫。”

“阿诺。”不远处传来略略无奈的声音,清舞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前方看了看,一身狐裘的男子正朝这边走来。她感到有些奇怪,五月的天气,用不着穿狐裘吧?

容曦走过来,施施然行礼道:“见过公主。”

清舞屈膝回礼,心中了然。昭国世子容曦,生性畏寒。继而问:“这只猫是你的?很可爱啊。”

容曦轻笑一声,摸了摸猫的头,说:“公主,阿诺确是可爱。只是,它是只狮子。”

画面一转,朝堂之上年迈的王用力的咳着,朝堂之下同样年迈的老臣稽首颤巍巍地说:“王,如今昭国已打到我们的都城了,吴国已无可抗敌之兵,如今只有接受接受昭国的条件,投降。另外,昭国世子容曦另派人来,说是要求娶清舞公主。”

群臣面面相觑,已经有人挑起了头,认为唯今之计只有投降了。

年迈的王从王座上倏地站起,想要斥责几句,忽然涨红了脸,晕倒在地。

那一天,吴国上空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气,空气中也透着压抑之感,令人喘不过气。吴王宫里,白幡高高的扬起。清舞跪在王榻前,咬牙低语:“父王,我会帮助弟弟复国的。你可以安息了……”

画面再次转换,大红的盖头被轻轻挑起,清舞微仰了头,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道:“真的是你啊。”

容曦挑眉,俯身附到她耳边,轻轻的说:“公主觉得,我这一局设得怎么样?”

清舞嘴角咧开一道弧度,以相同的音量回道:“你可听过,局中局?”

“哈哈……”清冷的嗓音响起,容曦抚掌道:“公主以为,你那不成气候的弟弟,真的会翻身么?”

清舞轻叹一声,软了语调:“容曦,若你我依旧如第一次相见那般,该有多好。”

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如果么,奢望罢了。容曦如是想着,自嘲的笑笑。起身走出门去,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天也不忍看么?他冷笑。

最后的画面中,容曦持剑指着清舞的手颤了颤,轻笑一声:“你真狠得下心啊。”然后,猛地拉开门,天阴沉沉的,四周围满了黑衣黑甲的死士,刀锋闪过冷厉的光芒,同样身披铠甲的御林军与其对峙着。

容曦的手抬起又放下,霎时,刀戟挥出,交织成一张网。然后,他用力关紧了殿门。

她听见他说,不要出来。

外面打了几道闪电,照得屋内惨白惨白的。清舞攥紧了拳头,听外面雷声隆隆刀剑碰撞。蓦地,她扑到床上,用力捂住脸。压抑破碎的声音逸出来,

“我想哭……”

“哭不出来……”

“阿诺……他会回来吗……”

阿诺蹭到她身边,缩成一团“啊呜”一声,紧靠着她睡着了。

“这是你在凡间的事,记得吗?”身后有人问。

他摇头,说,不记得。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那年春,记得奴家字阿莼。

玄风,这一次,我真的对你说再见。

第一次见面,他对我说,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孩子,明明是新手,就是不肯服软。那时我刚刚在副本中被出队,无比狼狈,可是个性使然,我怎样都无法张嘴说句软话,所以只能沉默以对,任队长指责一番后,出局。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说话。陈玄风?名人榜上排名第六名的大神?

“组我,我带你过。”我愣了一下,加他入队。我不知道他是一直这么好心,还是只对我这么好心,也不想知道,只是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已不能没有他。

“初雪,给你。”我点击接受,玄风扔给我的东西从来不是俗物,即使他不要。“宠物神兽!”我惊喜地叫出声,好可爱的小狮子!“喜欢吧,我一得到它就想到你了,一只外表高贵冷傲,一生气便会竖起全身毛的小狮子!”我没有理他,自顾自地抚摸狮子的毛,“我叫你慕风,好不好?”我瞥了玄风一眼,凝眸浅笑。

“真不明白,为什么战斗中你从不放出慕风,它明明已经满级了啊。”玄风放出他的龙邀我共骑。我撇撇嘴,环住他的腰,我知道慕风已经可以上战场,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它受到一丝伤害。每次玄风下线时,都是慕风陪伴我,我不会让人何人伤害它,只有它是我们共有的,我要它完好无损,不过这些我不会告诉玄风。

“初雪,为了夫妻任务,我们成亲吧。”虽然是为任务,但我还是很开心的应了。“那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新房。”我嗔怒地捶了他一下,“就这么确定我会答应?”“当然,我们是伙伴啊。”

“酿雪斋?”我抬头看着匾额,眼角湿了。“谁家初雪因风起,摇落吾心酿雪斋,我们的新家,喜欢吗?”我说不出话,低眼不敢看他,左手无意识的摸着慕风的头,右手抓住玄风的衣角,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慕风舔了舔我的手心,我忍不住笑了。

“玄风,”我走过他身前,不敢回头,“怎么了?”玄风不解。“我可以喜欢你吗?”终于还是说出口了,我转过身,昂头看他。玄风愣住,表情是从未见过的严肃。我见过他嬉笑着说,不升级是因为想当万年第六温柔的说,会像陈玄风一样爱老婆一辈子故作沉着地说,锦瑟年华君莫问,他自疯癫我自痴焦急地说,初雪快闪,…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一片死寂。

“初雪,你已经是排行榜前二十的女玩家了,即使没有我也可以。下周我就要结婚了,我很爱她,以后也不会再上游戏了。”我看着他打出这些话,然后离开,“您的夫君陈玄风已下线。”

一周,两周,一个月,他再也没有来过,只有慕风还在陪着我。我苦笑着看着身上的黄衣,自从他说喜欢我穿黄色,我就换掉了本属于医者的白色,我尽力留住他,却什么也留不住

你转身忘记夏初雪,我一世不忘陈玄风。

相忘于江湖也可以很容易。

我打开系统,注销人物,安静的点击确定。

就让黄衫的夏初雪以陈玄风妻子的身份离开吧,还有他们的慕风,一起,消失吧。

将军有女,名唤紫鸢。十六出头的年纪。

自小千宠万幸,没人约束她的自由。

眼见这又一年的山花灿烂时。

同往年一样,她偷溜去山上采花。传说那山上有虎妖镇守,千年以来山上野兽和平相处。紫鸢自小便年年来这里游玩,别说虎妖,连野兔都不见几只。何时起,身边莫名起了一层薄雾,越来越重,直至看不见了来时的路。

紫鸢觉得怕,站在原地却迈不动步子。感觉四周似有一双眼在盯着自己。那目光贪婪的让人发冷。

“姑娘可是找不到下山的路?”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紫鸢吓了一跳。又觉不对,这声音不在耳边,而是直接回荡在脑海里。话音未落,眼见一白衣男子走来,似和着大雾混在一起。

“你是谁?”紫鸢高声问道。

男子笑而不语,牵起她的手就走。紫鸢想挣开,却有一种力量迫使她跟随前进。不过多久,看着眼前的景象,是下山了。

“你是不是这里的山神?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刚才的声音……”

男子微微摇头。拿过她手里的大束花,轻挽,便成了复杂的花冠,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转身就要消失在茫茫白雾中。

紫鸢大声喊着:“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还可以来找你吗!我叫紫鸢!莫紫鸢!”

连着几夜,紫鸢的梦里都是那白衣身影。更神奇的是那花冠上的花几日也不见枯萎。一如初摘之时。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又来到这座山。

清早的露水打湿了裙角,紫鸢又来到上次相遇的地方。坚信必然会看见他。

今天的山上不同平常,静的很诡异。不多一会,竟又是一片大雾茫茫。

“是他要来了吗?”紫鸢自言自语。

果然,他来了。却是满脸的焦急神色。拉过她就要向山下走。

“为什么要我走!”紫鸢觉得好委屈,“我是来找你的!就那么讨厌我,那么想让我走吗?”他摇头,依旧拉她走。

又一声音传来。

“紫鸢,没人让你走。来我这里啊!”说完,便是一阵长笑。

白衣男子将紫鸢护在身后。

“长歌,别来无恙啊!千年前杀父之仇今天该了结了吧!”

他,这一身白衣,他叫长歌。

长歌放开了紫鸢的手。一声低吼,便上前去与那男子缠斗。看不清身影,只是那白衣上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红。

不多一刻,那男子发出一声惨叫,不甘的倒下了。长歌转身向紫鸢走来。却不料男子倾尽一身功力对紫鸢发出致命一击。

她无声的倒在花丛。

“你爱她!那也让你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说完,他便化回原形,灰飞烟灭。

风吹散了长歌未流下的泪。

“紫鸢,他的声音温润好听,“千年来我第一次开口说话,只说给你一人听,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笑的样子,真的很美…本想等你长大些再见你,可是……”

“紫鸢,我爱你。已经……爱了许多年的。不要忘了,我叫长歌。”

三天。

紫鸢在花间睁眼。

“长歌!你在哪里!长歌!”她在唤他。

满山的寂静,哪里还有那抹白衣的身影。

脚边有绒绒的感觉,是只刚成型的小狮。抱起它,止不住泪流满面。

“你认识长歌吗?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如果你见了他,帮我告诉他,我叫紫鸢,不要忘了,莫紫鸢。我爱他,从初见就开始了。”

轻轻放下它。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她没有看见,它眼中的泪。

它的名字,叫长歌。

又是一年山花开,再不见那一袭白衣来。

次日我又早起搭船。又是满天大雾,她果然来了。我忙付了她的渡钱,请她下船,鼓起勇气问她的名字。

她轻声道:我家就住江边,我叫水花儿。

这名字着实可爱如伊。

相逢短暂。一到岸边,她就匆匆上岸消失在江边氤氲的烟气中。

我魂不守舍,心里全是她。干脆丢了上京赶考的念头,一次次坐船在两岸穿梭,却再也没见过她。

盘缠眼看耗尽,我不得不在渡口摆摊卖书画为生。

我做梦了。

梦中她一身华贵红衣踏波而来,道:实不相瞒,我乃浍江龙王之女,小名水花儿。因需到人间采取灵药医治父亲,得公子施与援手,感激不尽。今日托梦于你,一来道谢二来道别。公子送我的礼物我已收到,十分喜欢。报答公子金簪一支,还望公子早日启程赶考,莫误锦绣前程。

我惊讶不已:礼物?

竟是那幅美人图,已完好如初。她取笔递给我:还望公子绘完。

我接过笔,一笔笔认真绘好交给她,踌躇着想要开口。

仙凡异路,我已许于沧河龙王,不日便要出嫁……她垂头低声道:其实,我采药只需一天,第二天我是专门去看公子你的……

千万句“我喜欢你”卡在喉头,我眼看她依依不舍地离去。

醒来,我发现怀里有支金灿灿的花簪,就别在胸口的位置。

悠悠数十载过去。

我须发皆白,仍然在外漂泊,爱讲书生碰到龙女的老故事,在无数渡口画画,只是从不画美人图。

我未考取功名也未婚娶。我没有路费,因为我不舍得卖掉金簪。

我一直不愿从那场梦境中走出来,只要一闭上眼,她就始终在我眼前,满目幽幽相思意。

不可说破,不堪画出。

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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