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圣心阁一楼，就听到刘国璋咋咋乎乎地叫喊着。

“官家，你又糊了？居然还是十三幺！官家，你手气太好了吧。早知道我就不坐这一桌了。原本想着沾沾官家的喜气，想不到被官家鸿运给扫到。”

然后是赵佶爽朗的笑声。

慕容十三和赵五娘对视一眼，沿着楼梯走到第二楼。

这里摆着四桌，官家、刘二郎、蔡太师、王中丞（王黼）在中间那一桌。高俅和梁师成在官家身边站着。

杨戬站在另一边，指挥内侍轮流上茶、递毛巾、送糕点，服务标准完全向遇仙楼看齐。

太子赵桓为首坐一桌，白时中为首坐一桌，余深为首坐一桌，各自周围都三三两两站着一些人。

略看了一下，同签枢密院事、尚书以下的官员，都没资格上桌。

礼部侍郎张邦昌、开封府少尹王时雍，都只能站在一边，给大佬们端茶倒水，干起小厮火家的活，却甘之如饴。

看到慕容十三和赵五娘走上来，众人眼睛一亮，都含笑点头示意。

“五姐和十三娘也来了。你们这身衣服，真是好看。”赵佶一抬头也看到了两人，“尤其是十三娘这身飞鱼服，华丽雍贵、惊艳绝伦，英武冷峻、柔中带刚。”

“官家，老拙看着，还有霸气外露。”坐在旁边的蔡京，弯腰伸手摸牌，笑呵呵地说道。

霸气外露。

赵佶脸上闪过一道不自然的光。

刘国璋嘿嘿一笑：“慕容院主这样的锋芒毕露，我才觉得好对付。刀对刀、枪对枪，大家面对面做过一场，最怕的就是跟那些城府深的老狐狸打交道。

官家，我是个粗鄙之人，最怕的就是斗心眼，玩不过啊。这双眼睛，只看得到哪里有豺狼虎豹，哪里有盗匪敌人，却看不透人心，看不出谁奸谁忠。”

蔡京浑浊的三角眼里闪过厉色，微笑和气地说道：“刘二郎，这样不行啊，这眼光得练练。你现在就可以历练历练，看看在座的，谁奸谁忠。”

室内突然寂静下来，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刘国璋。

慕容十三眉头一皱，赵五娘手心里捏出汗来。

“啊！”刘国璋很惊讶地反问一句，“这里还有奸臣？不会吧。太师，我眼拙，你给说说，这屋里哪位是奸臣？”

蔡京仰首哈哈大笑，手指头指着刘国璋，“官家，老拙说了，刘二郎藏拙啊，他这双眼睛，亮得很，看得出是非来啊，知道今天圣心阁二楼，都是官家的亲近之人，都是赤忠之臣啊。”

赵佶也是一笑。

刘国璋马上答道：“那是自然的，而今太师匡政，庙堂上是众正盈朝，才有丰亨豫大这千年难得的太平盛世。”

赵佶笑得更加开心。

蔡京的心却忍不住一刺。

刘二郎这个小王八蛋，肯定是在讽刺自己！

而今地方情况如何，官家不知道，众臣装聋作哑，你刘二郎从东南走到汴京，会不知道？

难道他骨子里跟自己和王黼、高俅等人一样？

不，绝不是！

自己和王黼、高俅这一类人，打死也不会舍己为人，绝不会像他那样，为了初识的二张在玉津园拼上一场生死局。

更不会得知王彦、陈广的坏消息后，明知道是陷阱，还甘愿身陷囹圄，只求撇清关系，护住一干朋友亲故。

骨子刚直忠义，却能与自己虚与委蛇。

小狐狸，一只很有道行的小狐狸啊。

刘国璋一边跟蔡京斗着机锋，眼里手里却不停，甩手丢出一张象牙牌去。

“东风。”

“碰！”赵佶毫不客气地拿下，“我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说罢，他把牌一推，豪气万丈地说道：“大四喜！”

刘国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的个乖乖！大四喜都被官家你摸到，这气运，真是逆天啊！”

王黼也跟着奉承道：“官家乃上帝之子，天下共主，聚九州气运，自然鸿运当头，洪福齐天。”

刘国璋把自己抽屉里的筹码全部掏出来，给了赵佶，双手一摊。

“官家，我的五千贯已经输得清洁溜溜，想再陪你打几圈都不行。高太尉，要不你补上？”

“好！”高俅欣然应道。

旁边给白时中等人斟茶倒水的张邦昌、王时雍等人满是羡慕。

我也可以补上，我也可以输钱给官家。

输多输少都是小事，关键是能哄得官家开心啊。

刘国璋起身后，拱手对赵佶说道：“官家，我虽然输钱给你，却是沾了你的鸿运，自去别处大杀四方。”

赵佶哈哈一笑，“自管去，赢了钱再来。”

刘国璋苦着脸答道：“官家，我徒然而富，家底不厚，比不得这几位大相公啊。我且去看看，且去看看。”

赵佶笑得更加开心。

刘国璋转身过来，给慕容十三和赵五娘使了个眼色，前后离开。

看着三人的背影，众人神情复杂，赵佶却兴冲冲地打出一张牌来。

“红中一张，谁要谁拿去！”

出了圣心阁，到了没有旁人的地方，刘国璋不由长舒一口气。

“啊呀，可算离开了，这一个时辰的牌，打得我心累。”

“二郎哥哥，你心累什么啊？这麻将和跑胡子都是你发明的，爹爹他们又都是你教得的，你累什么？”赵五娘歪着头问道，随即想到了什么。

“哦，爹爹总是赢，你总是输，而爹爹又在你的下家。二郎哥哥你把心思都花在让爹爹赢牌上了。”

刘国璋没有直接回答：“自己赢牌不算高手，能让领导赢牌的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赵五娘彻底明白了，笑着说道：“二郎哥哥在出海时练就的一身牌技，现在能大展身手了。”

慕容十三在一旁说道：“二郎出海，不仅练就了一身本领和牌技，还学会了各地的美食。感觉二郎出海，跟其他人出海截然不同啊。”

当然不一样，我出海，坐的是万吨远洋巨轮，平日里除了日常维护，屁事没有。大家没事就搭台子打麻将，打跑胡子，从太平洋打到印度洋。

自己又年轻好动，每到一地，就跟着几个好动的同伴，上岸去品尝当地美食，然后在船上轮流进厨房帮厨，做各种美食给大家吃。

确实练就了一身本领。

“只是二郎刚才的样子，让我很不习惯，也不喜欢。二郎哥哥，你以后千万不要变成六贼一样的人。”

赵五娘看着刘国璋说道。

六贼？

“妹子啊，居京不易，生活所迫啊！想我刘二郎，刀枪无双，骑射精绝，硬生生被逼成了逢迎拍马之徒。

不过你放心，心里的良知，头顶的使命让我不会成为六贼，还会成为六贼的掘墓人。

我与六贼不共戴天！”

“嘻嘻！”

“希望二郎能够牢记初心，不要同流合污。”慕容十三在一旁也说道，“刚才圣心阁那一幕，你跟太师这只老狐狸，斗得有来有往，比奸臣更像奸臣。我也担心啊。”

“院主，要想涤清这潭死水，就得先下到死水里去，不要嫌脏。脏了身子不怕，只要不脏了心。

孔老夫子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呢，是以善报善，以恶报恶。要想扬善惩恶、维护正义，就得比坏人更奸，才能斗得过他们。”

赵五娘拍着手说道：“二郎哥哥说得没错，比坏人更奸，才能斗得过他们。”

慕容十三莞尔一笑，“我们去哪里转转？”

“要不去观霞楼看看，那里高，景致不错。我们去那里散散心。”

“也好。”

三人往那边走，远远地就看到一群人聚在那里。为首的正是三皇子赵楷，周围一群人，如同众星捧月，站在高处，兴致勃勃地指点江山。

“扫兴，不去了。”慕容十三看到是他们，顿时失去兴趣。

“换个地方吧。官家迷上麻将后，三皇子举办的文辞祝寿会草草了事，他心里怕是对我十分怨恨，还是不要去讨没趣。”

“黄潜善、吴敏..哦，还有状元莫俦，都是一群名士文人，写得锦绣文章，只是人品嘛...，好，我们去别的地方吧。”赵五娘也说道。

观霞楼上有人看到了三人，急匆匆地下楼，追了上来。

“院主，慕容院主！”那人在后面急切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