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璋闻声转头一看,只见一男子兴冲冲地跑过来,正是在太学里被他和岳飞,丢蜂巢进茅厕,狠狠蛰了一回的名士,浪子舍人李邦彦。
他提着前襟,兴冲冲地跑到慕容十三跟前,站定后彬彬有礼地说道:“想不到在这里遇到院主。百灵园那里景色怡人,又有无数珍禽奇鸟,小生诚挚邀请院主,去那里一游。”
慕容十三背着手,微昂着头,冷冷地看着李邦彦。
等他说完来意,丹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
“滚!”
李邦彦脸色丝毫不变,依然保持着微笑和风度翩翩。
“院主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刘国璋往前一步,站在慕容十三和李邦彦之间。
“李舍人耳朵聋了吗?院主刚才的回答没听到吗?滚!格吾恩—滚!”
刘国璋雄壮的身形不仅挡住慕容十三,还挡住阳光,让李邦彦眼前一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不甘地说道:“怎么?这里是瑞圣苑,官家和诸公就在不远处,你敢打我不成?”
“有何不敢?老子暴打你一顿后,就说你这厮光天化日之下调戏院主。我出声阻止,你仗着会点拳脚棍棒,居然挑衅老子。
李十丑,你说官家是信你,还是信我这个外甥啊?”
赵五娘在一旁添油加醋,“没错,我可以作证。你公然调戏十三姐,二郎哥哥阻止,你就动手打他,二郎哥哥被迫反击。我是证人!
这里只有我们四人,你们三人都是当事人,我是唯一的证人!”
李邦彦气得差点吐血。
谁没事敢去挑衅刘二郎,还主动出手去打他?喝得多醉才有这熊心豹子胆?
但是李邦彦知道,就算闹到官家那里,他肯定是信自己亲闺女,以及外甥的。自己白挨一顿打,还要被扣上调戏帝姬、扰乱官家家宴的罪名。
就算跟内侍和后宫关系再好,也要吃顿大挂落。
好汉不吃眼前亏!
李邦彦连忙拱手道:“是小生失礼了!抱歉,抱歉!小生马上就走!”
“赶紧滚蛋!下回再看到你在院主面前晃悠,腿都给你打断!”
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刘国璋忍不住问道:“这厮跟院主有怨?”
慕容十三鼻子一哼,懒得说,
赵五娘愤愤然地开口。
“这个李邦彦最不是个东西。对十三姐有非分之想,自持是个什么狗屁进士,三天两头地来骚扰十三姐。十三姐对他不假辞色,毫不客气。
这厮在十三姐这里碰了一鼻子灰,转背就找上结好的内侍们,收买怂恿他们,在后宫里传十三姐的坏话。完了还假惺惺地前来通报消息,说愿意为十三姐出力,澄清这些谣言。”
“两面三刀,这么无耻!”刘国璋惊呆了。
“可不是啊。上次二郎哥哥落难西狱,这厮就到处散播谣言,说二郎哥哥与十三姐有...”赵五娘顿了一下,不好意思说全,只好跳过去,“害得十三姐只好紧闭陵光院。这厮又上门来假惺惺地说,这些谣言是二郎哥哥传播的,为了能与十三姐搭上关系,好保住性命。
却不知长行会、正威行、飞卫社人手遍及开封城各处,他传得那些谣言,没到半天就被人禀告到十三姐这里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刘国璋怒了!
“今日被十三姐落了面子,又被二郎哥哥威胁了一番,肯定会憋着心思想坏主意。”赵五娘继续说道,“这个登徒子,上回知道我把香珠儿买回家,他居然厚颜无耻地托了后宫的一位内侍供奉官,想找我索买香珠儿去。我才知道,他垂涎香珠儿许久了。”
刘国璋摸着下巴寻思了一会,“赶早不如赶巧。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趁着这个黄道吉日,把他给收拾了。”
“好啊,怎么收拾?”
“你们去找麻姑和祥老,如此这般...我去找梁方平。”
“梁方平?大哥身边的押班?”
“对,今天的游宴名义上是殿下(注一)主持操办的,实际上筹划操盘的人是我,但最忙的人是梁方平。里里外外都是他一手负责,就连栅栏看守的小黄门都是他安排的。”
“好,我们分头行动!”
半个时辰后,圣心阁的麻将又打了两圈,赵佶又糊了六把。
只是他觉得上家高俅的喂牌,过于拙劣,完全没有达到刘二郎无声无色、浑然天成的境地。虽然其他人装聋作哑当没看见,但好面子的赵佶总觉得少了许多成就感。
刘二郎跑哪里去了,不知道赢够了钱没有。
但赵佶也知道,刘二郎说去哪里赢钱,只是借词。今天这场别出心裁的游宴,是他一手筹划主持的。
身为名义上的主持人,大哥赵桓可以坐在旁边,跟人再打上十圈八圈都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身为实际主持人,刘二郎还有许多的事要去处置。
但是不得不说,今天这场游宴,确实办得好。
其乐融融,轻松惬意,跟以前不是喝酒就是斗文的游宴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就好比吃惯了牛羊鸡鸭的油荤大宴,猛地吃上一顿清新又有营养的美食,确实觉得很爽口。
大哥的这份孝心,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二郎这个外甥,自己还是非常认可的。
“五万!”赵佶随意地丢出来一张牌。
坐在他下首的蔡京,嘿嘿一笑,“官家,老拙现在都快要输红眼了,只想胡牌,就算是个屁胡也行。这张五万,老拙吃下,打三条。”
王黼左右扫了一眼,看完上家再看下家,淡淡一笑,“三条,我记得高太尉是要的,不好意思,我先截下,吃!三、四、五条。打二筒。”
高俅哈哈一笑,“将明,我不仅要三条,也要二筒,你失算了。”
他看着风高云淡,实际上后背心全是汗水。
太难了!
时刻要算计着下家的官家手里有什么牌,需要什么牌,如何不动声色地喂上去。
都是学问啊。
自己站在一旁,看着刘二郎挥洒自如地拆牌、喂牌,让官家连赢好几把,还把把都是大胡。以为很容易。亲自下场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多难。
这个刘二郎,不仅武功了得,心眼也多。难怪对面的太师对他如此忌讳。
“碰二筒!二筒碰了,我一筒就可以丢了!一筒。”
高俅的一筒刚丢出去,赵佶二话不说,牌一推,再拿过那张一筒放在一起,扬眉吐气道:“胡牌!十三幺!”
“啊呀,官家,你又赢了,居然还是十三幺!”高俅很夸张地说道,忍不住暗地里抹了一把汗,给王黼丢过去一个感激的眼色。
同时他也感受到与刘二郎的差距。
都打了两圈牌,自己在王黼的配合下,才终于让官家糊了一把大牌。
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大家在哗哗地洗牌,突然从外面传来刘二郎的爆喝声:“你个直娘贼!还敢跑!今天不把你的腿打断,我今晚都睡不好觉!”
然后是凄厉的喊杀:“哎呀,打人啊,打死人了!刘二郎打人了!快来救命啊!”
这个声音屋子里很多人都听出来,是浪子舍人李邦彦!
注一:宋朝,各皇子都是叫几哥(宫内)、几大王(宫外),唯一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