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采夫连忙说道:“统制使,民乱年年都有,虽然数万的刁民聚集作乱不多见,但是他们有什么?有铠甲吗?没有,只是些皮甲布衣。有弓弩吗?没有,只是些竹弓木箭。
有刀枪吗?没有,只是些竹枪木刀。懂阵法兵法?不懂,只知道一涌而上,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足惧!”
谢兴接着说道:“将士日夜操演,为的就是报效朝廷,报恩官家。而今太平盛世,四海宴请,大家久在京畿左右,根本捞不到立功的机会。
现在有立功的机会,能多砍几颗人头,多报一份军功,多拿一份犒赏。大家辛苦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么个机会。还请统制使体恤体恤兄弟们。”
刘国璋笑眯眯地问道:“你们想出战?”
“将士们士气振奋,跃跃欲试。”
“那好,康钤辖,谢钤辖,你二人各率本部人马,分左右两路,合击高辛镇,一鼓作气,把田文豹贼军一举荡平。”
寂静。
大家都不说话,尤其是康采夫和谢兴,脸上有几分尴尬。
“统制使,只是派遣我等出城剿贼,你不亲率大军出发吗?”谢兴鼓足勇气问道。
“怎么了?谢钤辖没有本官盯着,就不会打仗了吗?”刘国璋反问一句。
康采夫机灵些,连忙答道:“回统制使的话,我军虽然精锐骁勇,但不到一万。贼军乌合之众,却有五六万。蚂蚁多了,能把大象啃了。所以兄弟们还是有些心惧。
将是兵胆。统制使纵驰玉津园,骁勇闻名天下。能跟在统制使身后杀敌,兄弟们胆气肯定十足,士气肯定高昂,定能所向披靡。”
刘国璋点点头,“我带着你们,才能打胜仗?”
“是的,是的,我等就是这个意思。”
康采夫和谢兴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再接答下去。
再扯下去,就目的太明显了。
沉默了一会,刘国璋昂然地开口道:“本官从来不把这数万贼军放在眼里。守城固然稳妥,但出击迎战,方显本官的本事,才能博得更多的军功。
明天晨时,各部整顿出发。本官亲率一部以为中路,康钤辖,谢钤辖,你二人还是左右二路,出城门,渡汴河,合击高辛镇。”
“是!”
散会后,刘国璋待在签押房里。一手拿着最新的军情,一手拿着炭笔在地图上涂涂画画。画好后,站在地图前,出神地看着。
王荀一身戎装,带着寒气走进来。
“回来了。”
“统制使,王荀前来复命。”
“田贼兵力确定了吗?”
“确定了,约有四到五万人,力士大约有五千人,青壮在两万余人。力士全部配有刀枪弓弩和皮甲,青壮近半有刀枪。其余的基本上是斩木揭竿。
属下带着人伺机抓了几个俘虏,力士手上的多是制式兵器。青壮多是自己打制的。”
“制式兵器?”刘国璋摇了摇头,“朝政败坏到了这种地步,私下倒卖军器兵甲,也很正常了。”
“统制使,属下发现田贼有一支精锐。人数在八百左右,号为东海义从。听口音,像是淮东那边过来的,自成一队,十分悍勇,还有一百多骑兵。”
“居然有骑兵?”刘国璋默然了一会,“贼军目前的行军状态,是兵分两路吗?”
“是的。前军分成左右两路,每路大约一万,田文豹自率力士和主力居中路为后军。每日行军速度在二十里左右。明日可抵达谢集镇,离汴河不到二十里。”
王荀说完后,忍不住问道:“属下刚在外面听到,明日晨时统制使要带驻泊禁军出城渡河,迎击贼军?”
“是的。”
“统制使,这里面恐怕有诈。”
“我知道,有诈无妨。趁着贼军还没到城下,借着他们这把火,把这六千禁军好好锻打锻打。大战即将到来,这六千禁军成色如何,我们一无所知。是骡子是马,牵到战场上溜一圈再说。”
“统制使,要是战败了又如何?”
“战败很正常。这六千禁军战力如何,士气怎样,我一概不知。其中还有拿了蔡家好处,居心叵测者,一门心思想拿着我的小命去领赏。
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吏,要么想着怎么逃出生天,要么想着抓住机会拍新上司马屁。还有些有心人,开始筹划起来,等到贼军围城,把何处的军粮烧了,开了哪处的城门,让我吃下这个失陷陪京的苦果。”
王荀脸色变得十分严峻,“统制使,你既然知道情况如此危急,为何还要冒险出击?”
“我们朝廷的兵制就是如此操蛋。我身为主帅,除了汴河左护营,其余六千禁军,不能直接指挥,只能通过左右钤辖间接指挥,否则的话就是逾制僭越,有不轨之心,罪过很大的。
那我就只能借贼军的手,帮我好好锻打一下六千禁军。锻打好了,我才好带着他们杀敌立功。”
“统制使带汴河左护营去吗?”
“不,带神骑军驻泊南京那一指挥骑兵去。这四百骑兵,按照朝廷制度,我却能直接指挥。码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事为之防,曲为之制’,呵呵。”
“统制使,你是从五品遥郡刺史,奉御笔钦命出京差遣,按制当有一指挥兵马做扈从本部。这一指挥的神骑军,跟着汴河左护军操演过两三月,倒也可用。”
“可用。我带旗手队和这一部神骑军出城。王大郎,你带着四部左护营步军,好生守住南京城,不得有失。”
王荀看着刘国璋,好一会才艰难地应道:“是!”
第二日晨时,康采夫和谢兴带着六千禁军渡过汴河,在南岸见到了刘国璋。
“统制使早早就过河了?”
“打仗是大事,要早做准备。”
“统制使,你只带着这么些人去?”康采夫看着刘国璋身后的五百不到的骑兵,惊讶地问道。
“有你们六千精锐禁军,足够了。待会我率军冲开一道缺口,你们左右跟着掩杀,一举荡平贼军。”
康采夫和谢兴对视一眼,这只猛虎,不过是一只对战场一窍不通的小绵羊。
还冲开一个缺口,左右跟着掩杀。
章回说话听多了吧。
两人不动声色,齐声应道:“好!我等紧跟统制使身后,奋勇杀敌。”
“好!出发!”
军队前行了不到二十里,突然听到前面马嘶人叫,喧闹无比。
此时的天空,十分阴沉,铅块一样的云团,几乎就在大家的头顶上。北风凛冽,卷着砂子一样的细雪,扑面打来,让人看不清百步外的情况。
“有敌军!”刘国璋兴奋地大叫道,扬着鞭子对康采夫和谢兴说道:“贼人在前方,待我率军冲锋,杀溃敌人中军,两位钤辖紧跟掩杀。破敌就在今日!”
“是!我俩马上去召集本部人马,紧跟统制使身后!”
康采夫和谢兴回到本部,却按兵不动。
听到远处有刘国璋的声音大喊道:“儿郎们,跟我杀啊!”
接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大地震动,数百人呼啸着向前冲去。
康采夫和谢兴各自狂喜,不顾各部都头的催促,只管管束住兵马,不准前进。
过了一会,前面突然寂静无声,刘国璋率领数百骑兵,像是冲进了泥潭里,消散不见了。
前面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