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刘二郎在南京大捷!”高俅终于喘顺气,大声答道。
“什么!”
赵佶、蔡京、邓洵武、余深异常震惊。
三日前在南京城大败,昨日急报传到汴京,引得官家震怒,下诏严责,要求三日破敌。
一晚过后,官家想明白了,不该如此苛刻,正要拟诏追回前面的诏书,突然说刘二郎在南京大捷。
这太儿戏了吧,玩过家家呢!
“如何大捷?”赵佶沉住气问道。
“陛下,刘二郎前晚率部夜袭田文豹部,直取中军,斩首四千余,伪四方元帅、八面将军被斩杀九人。贼酋田文豹以下大小首领,被擒获一百一十余人,俘男女十数万人...臣在陈留接到南京急送的军报,连忙骑马赶了回来。”
听高俅说完,赵佶忍不住咕噜咕噜地咽了好几口口水。
田文豹都被抓住,那就意味着确实大获全胜,一举荡平了淮北民乱。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淮北民乱,自起至灭,不到二十余日,即被荡平,不仅皇宋立朝以来,绝无仅有,就是历朝历代,也是旷古烁今。
刘二郎在军报上说,这是陛下德泽天下,万民归心,天命真龙、镇运九州。宵小作乱,瞬间倾覆。”
赵佶美得鼻子都冒泡了。
一张俊脸,乐得像是他亲笔绘制的百花争艳图一般。
邓洵武,在场的大宋军事力量最高指挥官,低着头,耷拉着眼睛,盘算自己的心思,一言不发。
余深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蔡京,开口道:“三日前才大败,前晚就大胜,军报是否有误?”
高俅冷笑道:“三日前与贼军初战,刘二郎领军斩首四百余,伤近千余人,还斩获田文豹侄儿,伪八面将军首级一枚。己方仅伤亡不过六七百人。顶多算个不输不赢,怎么叫大败?
这样的大败,要是发生在西北,河北河东,只需要败上两三年,河西家不战自降,纳土称臣。北辽会主动献上燕云十六州,甘为大宋藩属。这样的战果,怎么敢叫大败?”
余深脸色铁青,赵佶一听,连连称是。
没错,已方死伤近八百,换回贼军死伤一千五百,一比二,这样的战损交换,怎么算不亏。
我大宋兵多将广,这样跟西夏、北辽交换两三年,他们绝对吃不消。
换个角度看问题,完全不一样啊!
看到赵佶欣喜的神情,蔡京心里非常烦躁。
真得讨厌高俅这样的人,懂战事,能说得出一二三来。又深得官家信任,说出的话,官家信。
所以昨日合议前,自己想法把他支出汴京。
现在他又回来了。
高俅回来,到底是因为接到了捷报,喜不自胜,还是察觉到局势发生了根本性扭转,赶紧回来分果果?
蔡京心里寻思着。
“高俅,刘二郎有说如何大败田文豹的?”赵佶继续追问道。
“回陛下的话,刘二郎在军报中略提到,三日前一战,他试探出贼军的虚实。在整饬重编麾下禁军的同时,亲率轻骑前去观察贼军敌情,不意遇到贼军最精锐的东海义从。
一番交手,发现东海义从首领是他出海行商时,搭救过的旧故老友。一番开解教化,东海义从一干人等幡然悔悟,决定不再与天逆行,毅然地弃暗投明。
前晚二更,刘二郎率南京禁军五千,汴河左护营两千在外,八百东海义从在内,内应外合。刘二郎率生力军直扑贼军中营。战至天明,贼军大败。至昨日中午,方清点出战果。
斩杀伪四方元帅三人,八面将军六人,其余大小贼酋九百余人,擒获贼酋田文豹...”
高俅把军报上写得情况转述了一遍,赵佶听得连拍座椅护手,最后忍不住跳下御座,手舞足蹈,兴奋地跟三十多岁的孩子一样。
“祖宗保佑!明达皇后在天显灵,给朕赐下如此绝世骁将。淮北民乱,小试牛刀,以后收复燕云十六州和河西之地,告慰祖宗和皇考先灵,有望了!”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蔡京也捏着鼻子,跟着高俅、邓洵武、余深,向赵佶诚恳地拱手祝贺。
“陛下,二郎在军报最后说道,他意欲押解田文豹等一干乱党贼子进京,向陛下献俘。”
高俅的话让刚坐下的赵佶又蹦站起来。
“献俘好啊!当年皇考、皇兄在位时,都有献俘,现在朕也有献俘。好,好,好!”
赵佶连声高叫了三声好。
童贯说着在西北“连连大捷”,实际上打得难分输赢,俘获的只是几个西夏小虾米,根本拿不出手来,实在不好意思献俘。
现在淮北民乱,十万之众,攻陷数城,威胁南京,立朝前所未有,算得上一等一的乱贼匪首,有资格在汴京献俘,满足赵佶的虚荣心。
“传诏下去,命二郎押解俘虏,班师回朝,宣德门前献俘。”
“是!”
蔡京坐在回府的暖轿里,心神不宁。
一力破十会,自己费尽心思,想出连环毒计,一步一步把刘二郎陷入险境中,眼看要见效收网,不想他骤起雷霆之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败田文豹。
自己所有的设计,全成了泡影。
不对,刘二郎的后招不止这些。
蔡京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主要是前些日子,自己步步紧逼,刘二郎表现的太沉着,处处隐忍。
他在等待机会,给自己致命一击。
或许,俘获田文豹就是关键的一步。
回到太师坊知乐居,蔡京连忙叫来了蔡万全。
“全翁,阿权去了哪里?”
“回老爷的话,他出去办事了。”
“办什么事?”
“老爷,京西和荆湖南北路的年礼送到,他去清点接收。”
“从淮北回来后,阿权有没有异常?”
听到蔡京这么一问,蔡万全神情一震,连忙答道:“老爷,阿权去淮北办事回来后,一切正常,并无异常。”
蔡京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把他叫来。”
“是。”
过了半个时辰,蔡万全脸色铁青地回到知乐居。
“老爷,阿权不见了。”
蔡京猛地站起来,脸色发黑,气急败坏地吼道:“不见?一个大活人会不见了。阿全,我问你,什么他娘的叫不见了?”
蔡万全战战兢兢地答道:“阿权娘子说,他吃了早饭就出了门,说是去蔡河码头。可是码头那边却说今日没见到他。小的沿着道路找了一遍,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吃了早饭就不见了?”蔡京若有所思地问道。
“是的。”
“在汴京能让一个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皇城司了。梁师成抓阿权干什么?”
“老爷,小的在寻找的路上,看到皇城司把朱嵩抓了。”
“朱嵩,朱勔的长子?”
“是的老爷。”
蔡京脸色由黑变白,“五哥呢?五哥去了哪里?”
“老爷,五哥昨天去参加三大王举办的文会,一夜未归,说不得下午才能回来。”
“都什么时候了,还文会!快去,快去把他找来。”
“是,老爷!”
蔡万全刚走到门口,被蔡京叫住了。
“全翁,算了。”
蔡万全一惊,回头一看。
蔡京萎靡地坐在圈椅上,脸色死灰,满脸的皱纹就像百年老宅墙壁上的爬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