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坐在自己府邸里的书房里，跟两位亲信杨袏，杨佑说着话。

“杨三才处置好了吗？”

“回郎君的话，处置好了，埋在...”

杨戬举起手，阻止了杨袏的话，“其余的不要说，我只问处置好了没有！”

“请郎君放心，没人找得到他。”杨袏郑重地说道。

“这就对了。蔡太师为何兵败如山倒？就是蔡水权这个人。朱勔案是一味药，田文豹又是一味药，两味相叠，君臣相佐，一剂猛药就放倒了蔡太师。

但是这剂猛药里，最重要的药引子，就是蔡水权。”

“郎君，小的们不是很明白。”杨佑和杨袏对视一眼，忍不住开口问道。

“田文豹招供，蔡府派了蔡水权与他往来，带去了蔡太师的招安承诺，以及杀刘二郎的指令。可是只有田文豹的口供，没有蔡水权的口供，这叫死无对证。”

杨佑忍不住说道：“郎君，不是还有蔡府玉符吗？听说那只有蔡府心腹亲随之人才有的。”

杨戬斜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玉符是蔡水权给到田文豹的，还是被人从蔡水权身上拿下，塞进证物里的？”

杨袏杨佑对视一眼，眼里全是惊恐。

“郎君，刘二郎如此狠毒？”

“你们怕了？你们觉得刘二郎骁勇善战，应该是堂堂正正，不屑诡计之人。现在人家玩得手段，比我们还要狠毒，怕了？”

“是的郎君，这...真是让人想不到。”

“计谋嘛，好用就行，管它什么阳谋阴谋。帮到人的，就是阳谋，害到人的，就是阴谋。当年我没有悟到这点，就是杨瘪头。后来我悟到了这点，就是杨内相。”

“是，小的们谢郎君的教诲。”

“嗯，宫里怎么说，慕容十三那件事。”

“郎君，小的们分头试探了一番，圣人那里是不愿去沾手，再去了王贵妃娘子那里。可是她似乎也不愿意。”

“终究只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女人，朝堂一番变故，高山仰止一般的蔡太师，说倒就倒了，还差点把她的三哥给卷进去。肯定惶然，蛰伏一段时间也是能理解的。”

杨戬捋着头冠上的垂珠，微闭着眼睛说道。

“东边不亮，西边亮，宫里还是会有人受不住这诱惑的。继续。”

“郎君英明。宜春宫的乔贵妃愿意接下这场富贵。”

“她？！”杨戬眼睛睁开，笑了笑，又微闭上，右手继续捋着垂珠，“往下说。”

“乔贵妃娘子应下，愿意去说服官家，把陵光院主下嫁给乔大林。”

“乔大林，乔贵妃娘子的堂弟，前年讨得武经大夫封赏的那位？”

“是的。”

“听说是泼皮出身，无才无德。”

“是的郎君，不过此人长得相貌堂堂，一张嘴巴能说会道，还曾经骗得几家行首倒贴给他。”

杨戬想了想，继续问道：“乔大林愿意吗？”

“愿意，都要乐疯了。陵光院主可是汴京城有数的大美人，名下更有数不尽的产业，日进斗金都是往少了说。

听到这消息，乔大林恨不得马上就卷着包袱行李，去陵光院入赘。”

说完后，杨袏脖子一缩，不再出声。

杨佑在旁边轻声问道：“郎君，满汴京都知道陵光院主与刘二郎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暗地里牵线，怂恿官家下诏，把陵光院主下嫁给乔大林。消息传出，刘二郎会不会忌恨我们？”

“忌恨我们又如何？我们跟他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多添几分忌恨又少不了我们几两肉，怕什么！”

杨戬不在意地说道。

“郎君，人家都说刘二郎睚眦必报...”杨佑小心地说道。

杨戬捋垂珠的手定住了，眼睛睁开，默然了一会，嘴里念念有词。

“此事传出去，无非两个结果。刘二郎忍气吞声，陵光院主不敢抗旨，我们在乔贵妃那里得了天大的人情。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刘二郎和十三娘肯定不答应，那就是抗旨。我们的官家，虽然耳朵根子软，但是最恨的就是忤逆抗旨。十三娘还是先帝的遗腹女，与刘二郎一起抗旨，就等于在他的心里埋下一根刺。

今天埋一根，明天埋一根，早晚这堆刺要了十三娘和刘二郎的命！”

说到这里，杨戬得意地笑了。

“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要想有回报，就得有付出。拼着些不痛不痒的忌恨，在官家心里埋下刺，给刘二郎找不自在，划算！”

杨袏和杨佑连忙恭声道：“郎君英明！”

有人在书房门口禀告：“郎君，刚传来消息，蔡京和其七子，没了。”

杨戬猛地站起来，瞪圆眼睛惊问道：“没了，在哪里没了？”

“回郎君的话，在湘阴当口镇没的。”

“湘阴？怎么没的？”

“传来的消息说，蔡京父子一行十五人过岳州，穿湘阴南下。在当口镇，蔡家七郎实在吃不下驿站的粗菜淡饭，叫仆人出去买烧鸡肉食，不想暴露了行踪。

正巧当口镇附近有一群从京西路迁过来的百姓，曾经饱受蔡京恶政蹂躏，户户挂孝，家家有丧。听到消息，马上围了过来，与蔡府仆人厮打起来，几百人打十几人，把蔡府家人当场打死了几个。

蔡京拉着蔡七郎仓皇而逃，不想双双跌落江中水潭里。呈文说，周边围了数百人，眼睁睁地看着父子两人溺死，无一人伸手相救。湘阴县收殓了蔡京父子俩的尸首，停在漏泽园，然后给潭州和汴京发来呈文。”

杨戬听得发呆，瞪圆眼睛看着窗外，仿佛看到数千里外的湘阴县。

“漏泽园，呵呵，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是蔡京为数不多的仁政，想不到这点遗泽让他父子免去暴尸荒野。一啄一饮，报应不爽啊。

蔡京父子溺死的江，是湘江吗？”

“回郎君的话，不是湘江，是汨罗江。”

杨戬猛地回过头来，盯着报信的人，不敢置信地问道：“汨罗江？”

“是的！”

“哈哈，哈哈！”杨戬尖笑了几声，偏偏喉咙太干，笑声发不出来。

“蔡京溺死在汨罗江里，屈原大夫会不会气得从江里跳出来？哈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杨戬抿住了嘴，眼镜直勾勾地看着远处，再也笑不出半声。

众人屏住呼吸，不敢出大气。

“蛩吟一觉才宁贴，鸡鸣万事无休歇。争名利，何年是彻。”

悠悠的唱曲声从远处传来。

“谁在唱曲？”

“郎君，这是汴京城最新流行的南曲，连官家都喜爱得不行。郎君上月不是让我们去请了一班，养在府上听。”

“南曲，传闻中刘二郎从东南带过来的？”

“是的。”

“争名利，何年是彻。”杨戬走到门口，背着手抬起头，望着远处，“该争还得争！蔡京没了，梁师成没了，该我们了！

把三大王这桩事做好了，这世道就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