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开门没多久，五金店就热闹了起来。

除了客户，就是前来道喜的商户。一夜之间，谁还不知道老顾家的儿子考了全省第一。袁荭电脑一宿都没关，一直留在分数查询的网页上，有人过来问分数，她就拉着对方去看。

老顾买了一条中华，笑嘻嘻的，见人就递烟，一上午的功夫就已经散去了大半。

同在市场做生意的大姑，逢人就说自家侄子考了多少分。

往上几辈，他们都是农村的泥腿子，正宗的三代贫农，自家出了一个省状元，自然是与有荣焉。

“真的假的？”

婶娘还有些不信。

她一直以自家儿子为中心，逢人便吹嘘。

后来大家的话题中，顾远就成了中心，她可没少嫉恨过。这几天更是没少嘲笑，甚至明里暗里讥讽顾远成绩是假的，高考过后就得露馅。

如今一夜之间，情况反转，她还有些不相信。

“别高兴早了，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呢。”她专程跑过来看了一眼分数，抱着顾海酸酸的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说不定只是两个人长得像呢！”

“这算什么，我儿子以后可是清北博士不封顶的……”

有商户听见了，都直摇头。

这话说得太酸了。

你儿子日后咋样不清楚，可人家顾远的成绩确实实打实的。你一直明里暗里和对方比，到时候自家孩子连本科都考不上，乐子可就大了。

老两口一直忙着接待客人，送走了一波又来了一波。

这可苦了顾远。

非但没能装到逼，整個早上都在蹬着三轮车送货。

有认识顾远的，就热情的打着招呼，“状元郎来了？你是准备上清华还是上北大？”

顾远就笑嘻嘻的应道：“我准备去蓝翔学挖掘机。”

当然，没几个相信，还有人转头还和旁边的人解释：

“这小子痞的很，语文考试结束后，人家记者要采访他，他直接告诉对方准备去复读。我当时就猜到，这孩子肯定考的不差，要不然人家能嘻嘻哈哈说这话？”

最热闹的时候，自然是下午。

清北招生办的直接上门了，连同的还有皖省日报的记者。

清北对于省状元的重视程度，自然不言而喻。每当高考之前，招生办的老师就会驻扎在各省、各市，有速度快的，分数下来之后，第二天上午就能登门。

但凡速度慢了，就会被对方学校抢走。

甚至。

为了争夺省状元，双方招生办的老师都会现场掐起来，报纸上也会争相报道，最后再看看省状元花落谁家。

但后来排名被屏蔽，自然就看不见这场闹剧。

不过现在，火药味自然相当的浓。

市场下午没多少生意，一群商户抱着瓜子站在门口，就和参观动物园猴子掐架一样。

老顾有些头炸，这两帮老师恨不得现在就让他给答复，只差没拿着他手签字画押。

但他也只能对双方的老师陪着笑，“不好意思，这个我做不了主，我儿子有自己的主见，不是太喜欢别人替他拿主意。即便是我替他定了，他回来后说不定立刻就和我唱反调，选择另外一家。”

听到老顾这么说。

两家老师这才稍稍安稳一些，不过一个说对方只是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实在没什么去的必要。

另一个则嘲讽对方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不过尔尔。

因为正主没回来，袁荭则是带着皖省日报的记者叶萍萍，顺便上楼参观了一下顾远的卧室，“我儿子很勤快，他去送货去了。每天早上起来，都会主动叠被子，卧室也也都是他自己收拾。”

推开门，袁荭差点没骂出来。

卧室乱的和狗窝一样，半面被子掉在地上，昨晚换下的衣服直接丢在凳子上，床头还搁着本翻开半本的《大唐双龙传》。

“咳咳，不好意思，他高考完就跑了出去，昨晚才回来。”袁荭赶紧手忙脚乱的收拾房间，都不知道怎么解释，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床头上放的不是小黄书。

“很有生活气息啊！”

叶萍萍笑道，“我之前也采访过几位省市状元，不是钢琴十级，就是从小练习舞蹈、学习绘画、书法，完美无缺的简直就像是假人一样。”

听到这么说，袁荭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又问了些问题。

不多时，叶萍萍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对于顾远一个基本的印象：这是一个独立，又有极强自主性，又十分贪玩的男孩。总体来说，十分的有个性。

这样的孩子，高考当日，她也见到一个。

可惜……

俩人的境界，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她已经能够想像得到，日后俩人的际遇，也同样有着天差地别。

正想到这里，只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哄闹，还有人在大声的喊着‘状元郎送货回来了’的声音，袁荭听到后，顿时兴奋道，“我儿子回来了，是不是要下去？”

“走，我们去看看。”

叶萍萍也想见一见这位省状元。

顾远也没有见过这种阵势。

几乎一进门，他就被两帮招生办的老师给扯住了，一个个在耳边大声的介绍着自家学校，让他去自家的学校上学。那几分模样没有半点一流名校的素养，反而和火车站拉客的老鸨有些相似。

顿时，心中不免有些鄙夷。

清北就这？

“顾远，我来给你介绍……”老顾站起来，赶紧让位，想让顾远自己和这些招生办的老师谈。

“不用，这有板凳。”

顾远从货架下抽出一张小板凳，哪有儿子坐，老子站着的道理？刚刚坐下，就看见从楼上走下来的袁荭和叶萍萍，顿时眉头一掀，打着招呼：“又见面了？”

“你认识？”

老顾低声问道。

“昂，当初高考采访我的那个记者。”顾远随口说道。

叶萍萍也有些发懵。

有没有天理？

当初那个嚷嚷着已经准备好复读的男生，居然就是省状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不敢相信。别人明显的一句戏言，自己却当了真，而且还登了报。

玩笑开大了。

怪不得对方母亲说孩子昨夜才回来，那张照片怕是已经让很多熟人认了出来，不得已之下，才跑出去吧？

心中想着，已不免有了些愧疚。

不过，这会已经没人在乎叶萍萍的脑补。

因为两帮老师又掐了起来，互相编排着对方学校的问题，然后变着法的夸自己学校。顾远听的烦躁，从柜台下找出一根黄瓜，也没洗，直接用手抹去上面的小刺，‘咔嚓’咬了一口这才淡淡道：

“先别慌吵，我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疑惑，希望双方的老师能够帮忙解答一下。谁能谁能说出来，我就去对方的学校。如果答不上来，我就不能去了。”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赶紧道，“如果是哥德巴赫猜想，那就算了。这个至今没人能够解开，不过你可以来我们这，我们学校的数学全国首屈一指！”

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见状赶紧就要开口，“放屁，我们学校也不差。”

见到双方又有吵起来的架势，顾远这才悠悠的补充了一句：

“放心，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数学猜想，这个问题仅仅只局限于双方学校之内。你们作为招生办的老师，应该都对自己的学校相当了解吧？这个问题绝对不会‘超纲’。”

“好，顾远同学尽管提问。”

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率先开口，“肯定难不倒我们。”

“不知道是什么问题？”

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的老师也赶紧问道。

虽然疑惑，但双方谁都没有在意。自家学校的历史、名声、甚至走出去的名人，他们早就能倒背如流。不管问什么问题，都难不倒他们。甚至还颇有些期待，相互挑衅般的看了眼对方。

一旦自己答上来，这位省状元就得归自己学校了。

听到这话，叶萍萍也不由得收敛了心神，洗耳聆听起来。

她也很想知道，这位让她看走了眼的少年接下来究竟会提出什么问题。

“他要问什么问题？”

“估计是出国留学吧。”

“说不定是继续读硕、读博的问题。”

门店外围着的商户，也不由得暗自猜测起来。

商户们的学历不高，问题也仅限于此。

随随便便来一个‘本科大佬’，就能够镇压他们。

老顾的高中学历已经算是不差了。

咔嚓！

顾远嚼了一口黄瓜，看着满眼期待的两家老师，淡淡开口，“说出近三十年来，任意一个，清北为国家做出贡献的一位科学家来。说出来，我跟你们走。”

“说不出来，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