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北招生办败走六洲。
说来事大,但对于升斗小民来说,也就屁大点事,根本没有自家的吃喝拉撒重要。
最多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转眼就会抛之脑后。
最多提起来时,说一句顾远牛逼。
28号这天。
老两口没有开门,早早地预定好了酒店,因为人手不够,几个姑姑齐番上阵,帮忙招待客人。顾远本来不打算搞这套虚的,因为别人上礼,你就得还礼,如果时间隔得久远,说不定还得往上涨钱。
顾远当年十周岁时,就在老家办的宴席。
村里的人礼钱最多的也就是十块,三块、五块的也不少,后来还礼的时候,都是二三百的往外掏,这可没让袁荭抱怨。
算来算去,钱都给酒店赚去了。
可这回,不但老顾同意,袁荭也坚持,毕竟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顾远转念一想,也就罢了。
毕竟。
上辈子让老两口操了太多的心,能让他们开心,也算是一种弥补。
“你瞅你像不像沙雕。”
中午吃了一顿,临到饭点又赶来的酒店的俆友,见到顾远就忍不住嘲笑。
没法。
穿了一身西服不说,还戴了一朵大红花,今个一天就坐在台子上,供人‘瞻仰’。还有不少人排着队的要合影,要沾一沾文曲星的气运。就算是考不了这么好,考個985、211也够了。
顾远咧嘴赔笑了一天,脸上的肌肉都快僵了。
瞥了一眼他和李樵,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哪两个沙雕,和男人聊了一年的QQ。”
“能不能别提这事?”
“不行,这事我要说一辈子。”
“艹!”
李樵和俆友同时比了个中指。
分数下来之后,他们最感激的自然是顾远。当然,每当想起聊了一年的,居然是彼此时,还是恨不得想要揍顾远一顿。
奈何。
打不过啊。
原本李樵和俆友还想和顾远多说几句,可今晚顾远实在是太忙了,开席之后,又被老两口拉着挨个桌子的去敬酒。算是在老顾的亲戚、朋友圈子里彻底亮了个相。
等饭局差不多,他还要站在门口送人。
这时。
就能看见关系的亲近和疏远。
疏远的些,吃完饭,扔了筷子就走,最多打个招呼。
亲近一些的,等人散了场,还愿意再陪主家喝几杯。等喝到11点时,亲戚都走光了,老顾还有几个高中同学,非得拉着老顾去唱K。
不过因为明天还得做生意,老顾就只能婉拒了。
“老顾,我回去了。”
“顾远,好好干,日后前途无量啊!”
王章没去唱K,拍了拍顾远的肩膀,醉醺醺的要回家。
“王叔叔慢走。”
顾远认识对方。
这是老顾的高中同学,对方是做水电工的,因为家里的五金店里也卖这些玩意,所以对方时常来买东西。
有时候自家水管开裂,电路出现问题,就连马桶堵了,一个电话就能把对方给喊来。
两家关系走的近。
“王叔叔,你要骑车回家?”
顾远瞧着对方摸着腰间的钥匙,晕乎乎的走向一辆摩托车,双手扶着车把,非但没踢开支架,反而差点把车给推倒了。
吓得他赶紧走过去,说:
“我拦一辆车,送你回家吧。”
“不用不用,我喝的再多,也能骑回去。明天还要骑车干活,丢在这还要专程来骑车,太麻烦了。”王章摆着手,大舌头般的说着话,“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睡觉吧。”
顾远哪能放心?
这要是出了事,可就麻烦了。
伸手夺过钥匙,直接插进去,一捏离合、油门,已经发动了起来。
王章见状,也只能跨上车。
不过。
他的酒喝的太多了,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不过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
‘你这回,可是真的给你老子长脸了。’、‘七百多分啊,你是怎么考的,太厉害了。’、‘我们几个同学,就老顾最有福气,有个这么成器的儿子’。
顾远一路沉默着没有说话,不多时已经把王章送到了家。
“砰砰砰!”
王章敲了几声门,没听见屋里有动静,这才重新摸出钥匙。
顾远侧头看了眼窗户。
里屋还有电脑屏幕闪烁的光,隐约还有游戏的声音传来。
费了半天的力气,这才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开了门。
顾远本打算跟进去,至少要把对方交给他的家人,却没想到王章进屋之后,眼中现出一丝慌乱和苦涩,直接把门一堵,却是没有半点让他进屋的打算。
“我送您进去?”
“不用了!”王章重重的拍了拍顾远肩膀:“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家吧。”
说完。
‘咔嚓’一声,反而把门给关了。
顾远在门外站了片刻,随后默默转身离开。
等回到家后,老两口已经在店门口守了好大一会。
知道王章喝的烂醉如泥,居然还是顾远把他送回家的,袁荭顿时就不开心了:
“我印象中,他好像从来不喝酒啊。而且孩子把对方送到家门口,也没说请进去喝杯茶,也太没人情味了吧!”
老顾端着一杯浓茶,靠在椅子上半眯半睡,听到话说之后,这才睁开眼睛,“他儿子高一之后就不去上学了,窝在家里玩了三年的电脑,一步不肯出门,比顾远还大一岁。”
“他这是心里苦,不愿意让顾远看见啊!”
袁荭愣了一下,“他作为老子,难道就不管管?”
老顾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无奈:“他哪敢管啊?每次要管,孩子就寻死觅活,之前还要割腕。每次要管,孩子他妈就嚷嚷,你是不是要把我们娘俩逼死,你才开心?”
袁荭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家丑哪能外扬,他一直就没说过。今年春节同学聚会,王章喝多了,我留下来陪他,他哭着和我说:‘就算是没法成才,至少也得成人啊。我马上就要五十岁了,我还能干多久,我还能养他多少年?’”
“他打又不能打,骂又不能骂。”
老顾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叹气道:
“我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怎么说也得拦着他娶那个老婆。他那个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太护着孩子了。可再怎么护孩子,也不是这个法子啊,把孩子都给养废了。”
“惯子如杀子啊!”
顾远坐在一边,没有说话。
不止是他。
每个人的人生,都会留有无数的遗憾,或是自身,或是关系亲近的人。
可是。
不是所有人都有弥补遗憾的机会。
翌日。
热闹了几天的门店终于消停了下来,积累了两天的单子也该消一消。你家有喜事,客户能够体谅,可以等个一两天。但要等的时间久,对方可真的是要骂人的。
一家三口齐上阵,总算在上午的时候,把积累下的订单送上了物流车。
等下午时,又到了一车锹把。
老顾昨天酒喝多了,睡得又晚,再加上忙了一上午。扛了几捆差点没累瘫,睡在躺椅上大喘气。袁荭一面拿着沾了水的毛巾替老顾敷着额头,一边道:
“你那么累干什么,让你儿子扛去。”
好吧。
名场面又来了,合着我真是个意外。
顾远哼哧哼哧扛着锹把,转身往屋里进。这是刺槐树做的锹把,一捆二十根,少说也得四十斤。顾远扛起四捆健步如飞,老顾几次想起身,都被袁荭摁了回去。
“没看出来,你力气还挺大。”
袁荭笑嘻嘻的说着,见到顾远不鸟自己,她又接着道,“儿子,和你商量个事情呗?”
“什么事?”
“暑假你在家里打工,我给你发工资,一个月一千块钱。”
顾远停了下来,差点没笑出来,“袁荭女士,我亲妈究竟在哪,你现在告诉我,我去找她还来得及。说不定我失散多年,拥有亿万家产的爹妈正在满世界找我。”
“你这狗东西说话太气人了,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怎么就不是你亲妈了?”袁荭气的当场就准备拿芒棰打人。
顾远刚想说话,就见到袁荭往店外望去,忽然愣了下。
接着。
老顾也睁开了眼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顾远回头望去,就见到戴着草帽、穿着白裙的叶文君、扛着大包小包,把腰都给压弯了,正怯生生的站在门店外。不像是学生,反而像是头一次来市场进货的客户。
“愣着干什么,赶紧请人家进来啊!”
袁荭赶紧站了起来道。
话没说完,自己已经先跑了出去,把人迎进了门店。老顾也跟着跑了出来,见到叶文君还不放心带来的几只蛇皮袋,连忙道,“莪帮你提进去……”
说完,抓起叶文君身旁一只蛇皮袋一提,居然没能提动,起码得四五十来斤,顿时忍不住问道,“闺女,这袋子里面装的什么啊,这么重?”
“黄瓜,这都是菜园种的,是我专程带来给……”
叶文君话还没说完,就被袁荭打断了:
“你说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我们在城里买菜都很方便。”
她也是心疼坏了,这一路赶车,本来就又远、又累,再加上这几十斤的黄瓜,一边埋怨,一边心疼道,“这一路怕是累坏了,你看看你身上都湿透了,要是中暑可就麻烦了,闺女赶紧喝点水。”
“是啊,下次来不要再带东西了,我们家里没这个习惯。”老顾也跟着道。
叶文君偷偷看了眼顾远,实在不敢把话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