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兴武多吃点肉!”
李雪梅说着往杨兴武碗里夹了一筷子菜。
“谢谢师娘,你也吃。”
“好,上了大学有没有中意的姑娘?我跟你说遇见了好女孩儿可千万要抓住,千万别傻傻地等着!”
“师娘,我知道的。”
“那就好,来再吃点肉。”
李雪梅一边给杨兴武夹菜,一边传授他追女孩儿的办法,吃过饭,杨兴武又在徐文化家里坐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开。
随后又去了其他几个老师家里一一拜访,做完这一切后,这才回了家。
腊月二十六,村里开始杀年猪,养了一年的猪,也是时候杀了。
一大早凄厉的惨嚎声响彻整个村子。
杨兴武带着弟弟妹妹去看杀猪,土灶已经垒好,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儿,泛着水泡儿。
四五個人拖着一头猪,放到长条方凳上,几人把猪头按在凳子的一侧,下面放了一个大盆,主要用于接猪血,屠夫伸手抚摸一下猪的脖子,拿出手指粗细大约两米长的钢纤子,找准位置,使劲儿一桶,猪血就喷涌而出,惨嚎声又高了几分。
钢纤直通到底后,屠夫又使劲儿地搅动了几下,主要是为了血放的干净,这样肉吃起来不会太腥,也不容易变质。
杨兴龙、杨兴虎站在人群处激动万分,就等着猪尿泡(膀胱)扔出来,到时吹起来就能当球踢了。
杨小凤看着杀猪有点害怕,伸手捂住眼睛,想捂又想看,手指缝漏的老大,杨兴武在一旁看的直乐。
当即抱起小堂妹,让她看个够,看到满盆的血,杨小凤又把脑袋缩回了杨兴武怀里。
猪血流尽之后,猪也不动了,几人合力把猪抬到锅里,开始褪毛之类的工作。
褪完毛,再把猪拿出来开始分解,除了主家要留下的部分,猪肉都会卖给同村人。
杨兴武等了一会儿,连着杀完四五头猪,才轮到自己买了个猪后腿,扛着回了家。
腊月二十七,杀年鸡。
“鸡”通“吉”之意,有大吉大利、吉祥如意的意思。
杀好的鸡要放到除夕晚上才会吃。
而且杀的鸡不止一只,主要是除夕期间和正月里有不能动见剪刀见血的说法,一般都会多杀几只。
在北方很少有鸡能逃过这一刀,当然下蛋的老母鸡例外。
到了这天,过年的氛围越发浓郁了,到处都能听到放炮的声音。
“二哥,俺爷和四爷他们喊你呢?你快跟我走!”
杨兴武正在家里忙活,堂弟杨兴乾就风风火火地跑进了自己家。
“咋啦?有啥事儿吗?”
“不知道,反正喊你呢!”
杨兴武听到这话,不敢怠慢,连忙跟着堂弟去了杨洪贵家里。
“二爷,你找我。”
“对,给你盘炮,拿好了。”
杨洪贵说着递出一盘一百响的小鞭炮。
杨兴武看到这个情况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本地习俗当中,长辈给家里的小辈男丁会送鞭炮,算是一种习俗或者祝愿吧!
但具体是祝愿啥,他也没弄明白。
“二爷,我都是大人了,不玩这个了,你给小坤吧!”
杨兴坤站在一旁看到爷爷手里的鞭炮,早就急不可耐了。
“有他的,也有你的,你快拿着吧!你四爷也喊你呢,快去吧!”
“哎!”
杨兴武伸手接过鞭炮,又去了一趟四爷哪里领了一盘,最后自己爷爷也给了一盘。
拿着炮,还没走到家里,就看到村子里已经响起了各种大混战,刚领到鞭炮的小家伙们,迫不及待的把鞭炮拆开,一百响的炮拆开后可以放好一段时间,拿着香点燃炮捻子,随手扔出,犹如子弹随处攻击人。
杨兴武知道鞭炮在脚边炸开上最没技术含量。
七八岁孩童随手捏住炮捻子,拿香点着炮捻子经过手指后,鞭炮作自由落体运动,会在脚边的位置炸开。
厉害的都是点燃鞭炮,往人身上扔,鞭炮在空中炸开话,飞到空中到处都是,裤裆、脸上、脑袋上,一个个很是惊险刺激,也确实危险。
几个小家伙儿的玩闹,硬生生的给打成了大混战。
观战的小男生们,看的血脉喷张,一个个大呼过瘾。
杨兴武拿着鞭炮招摇过市,很快就成了众人眼里的大肥羊。
几个自认关系不错的小家伙跑到杨兴武跟前讨要鞭炮。
“二哥,给我盘炮吧!我可是你亲弟弟!”
“俺也是,俺也是,二哥,给我点吧!”
杨兴武看着这几个小家伙有点无语。
“注意点儿,千万别炸手了。”
“二哥,你放心吧!俺们都是捏住炮捻子的,烧住也不怕。”
“对对,炮屁股容易炸着手,炮捻子安全。”
杨兴武听着几个小家伙儿,居然还研究出了放炮的理论来了,果然兴趣最好的老师。
这里面最小的堂弟杨兴豹,期末考试都没及格,放炮的理论倒是一套一套的。
三盘炮两人一盘全送了出去。
得到鞭炮的杨兴龙几人,纷纷拆开,一人分了一半。
王招娣看到杨兴武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点疑惑。
“你二爷不是找你吗?”
“要给我炮,路上碰到小龙小虎就给他们了。”
“那行,你去你四叔那边炒花生吧,过年的时候招待亲戚用。”
“行!”
杨兴武听了母亲的话,当即扛了半袋子花生,去了四叔家里。
炒花生,用的是大铁锅往里面倒上沙土,土是的是黄河里的沙土,用沙土导热,炒出来的花生仁香醇厚,带有沙土的清香,是最自然的味道,沙土花生和瓜子在黄河流域也算是有名的小吃。
炒完花生,吃过晚饭,王招娣又开始和面。
到了冬天酵母菌和乳酸菌的活性降低,发面往往需要一晚上才能发的差不多。
二十八,把面发。
这一天家家户户开始蒸大馍,大馍主要用以上供和走亲戚。
王招娣昨晚上活好面,吃了晌午饭后就开始蒸大馍。
大馍很大,海碗一般大小,起码有15厘米的直径,除了大馍还会蒸枣馍等各种馍,以及元宵节要吃团圆饼,团圆饼直径30厘米以上,饼厚有五六厘米,里面是肉或者菜。
做好之后,会一直放到元宵节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
他们这边过元宵节不吃元宵也不吃汤圆,有着自己文化。
中原往北吃元宵,往南则吃汤圆,当然也有例外,大体是如此。
两个名字,自然也是两种东西,汤圆是里面有馅的糯米团子,元宵是馅料调好之后,切成小方块,扔到装满糯米粉的圆桶里,滚成圆形。
只是外形相似,却被人误认成一个东西。
吃过晌午饭后,王招娣和婆婆妯娌三人开始忙活起来,杨小兰在一旁打下手。
忙活了一天,这才把面全部做完,忙活完这一天,到正月初五之前,基本不用再蒸馒头了。
腊月二十九,炸丸子。
王招娣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剁肉馅,加面、加菜。
王招娣调好馅放在一旁醒了会儿,又开始擀面团,边擀边往里面撒上芝麻,把面团擀成饺子皮一样薄,再用刀划成平行四边形似的小方片,到时一起下锅炸,这个叫焦叶子,也叫麻叶。
炸好之后,咸香酥脆、非常好吃。
还有一种馓子,就是炸好的面条,王招娣嫌弃这玩意麻烦,就没做,准备这两个就够了。
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炸了起来。
炸丸子的时候,王招娣带着大闺女进了灶房,拉着灯,把门从里面关上,主要是为了防止家里的小孩儿摸进来偷吃也怕热油烫着孩子,当然还有别的寓意在其中。
关好灶房的门,王招娣洗了洗手,往锅里倒油,杨小兰看到后开始慢慢烧火。
王招娣伸手试了试调好馅,伸手抓起一把面,一使劲儿,从虎口出蹦出个圆形面团,王招娣这才满意。
等到油热了,王招娣左手抓起调好的馅一使劲儿,蹦出个圆形小丸子,右手往锅里一刮,丸子就到了油锅里,左手再使劲儿,如此往复,不多时,锅里已经有了一堆丸子。
杨小红在院子里跟小黄玩闹,耳朵听着灶房里的动静,闻到香味,顿时馋的不行,当即就想进屋看看,使劲儿推了一下灶屋的门,发现没推开,再一看发现门从里面被关住了,朝着里面大喊起来。
“娘,我去给你烧锅,我烧的比大姐好多了,你就让我去吧!”
杨兴武看到这一幕,顿时就乐了,让你烧锅,丸子还没炸好就没了。
王招娣在里面炸丸子听的心烦,拉开一条缝,朝着杨小红熊(训)了一顿。
听到母亲的话,杨小红安分了不少。
耷拉着脑袋,等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王招娣从屋里拿出一碗丸子,一碗焦叶子走了出来。
“吃吧!”
杨小红听到这话,立马活了过来。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杨兴武带着两个妹妹去贴对联,贴门神。
新宅贴完还要贴老宅。
再把“福”字全都倒过来贴。
忙活完这一切后,就等着过年了。
王招娣下午三四点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做完饭上完供,杨兴武和大哥把八仙桌抬了出来,放到堂屋里。
桌子上面摆满了丰盛的菜肴,今晚年夜饭十分丰盛,大鲤鱼、整鸡、大肘子、枣花馍、条子肉、扣碗酥肉,四喜丸子等。
一家人坐在一起,杨兴文看着这丰盛的年夜饭很是欣喜,想想去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有点肉丝儿都难,现在住在新房子里,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一时间感慨万千。
“嗒,咱们喝点吧?”
杨春生看着眼前的菜肴点了点头。
“喝,必须喝,过年了啊!”
杨兴武听到父亲的话,走到屋里,拿出了自己在京城买的四新牌汾酒,又拿出了两瓶北冰洋。
走回堂屋,朝着一家人说道:
“嗒娘、大哥咱喝这个,小兰小红,你俩喝这个!”
“谢谢二哥!”
杨小红接过两个玻璃瓶,递给了姐姐一瓶。
杨春生看到后,拿筷子给两个闺女取开盖儿!
“这酒不便宜吧!”
“比起校长的地球汾可是便宜多了,这个寓意好,破四旧、立四新!”
杨春生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点点头。
“好,那就喝这个!”
杨兴文拿出四个酒盅,杨兴武给父母大和大哥倒满,又给自己倒满。
王招娣看着满桌的菜肴和倒满的酒,朝着丈夫说道:
“他嗒,说两句吧!”
“嗒,说两句!”
“说两句!”
听到家人的话,杨春生举起酒盅。
“今年咱家发生了许多事情,小武考上了大学,咱老杨家出了第一个大学生,咱家也住进了新房子,家里有了牛,也有了钱,日子会越来越好,来,咱们一起干!”
杨春生说着说着,不由得红了眼眶,这些年太过不容易,好在一切都熬了过来。
“来,干!”
“干!”
杨小红拉着大姐,也举起手中的饮料与家人一起碰杯。
酒盅碰撞的声音响起,几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招娣听着丈夫的话,心里很是开心,她没有什么大的梦想,一家人只要平平安安地把日子过好,不愁吃不愁穿,儿孙绕膝,就是她最大的梦想!
点完酒,王招娣招呼家人吃菜。
“来来,快吃菜,今年的菜比起去年可是好多了!”
过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是过年,对于大人来说就是过关,也有年关的说法。
年年难过年年过,便是如此。
好在杨春生一家已经熬了过来,可以云淡风轻的说一句日子会越过越好!
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又围在一起一边守岁,一边包包子。
杨兴武看着空荡荡的家里,觉得缺了台电视,也不知道85年的春晚都演啥?
现在村里也有电了,依靠着水电站,电压还算稳定,完全带的起来电视,杨兴武想着明年一定要给家里搞台电视回来。
包完包子后,一家人坐在一块儿守岁,两个妹妹年龄比较小,没多久就躺在炕上睡着了。
杨兴武时刻看着手表,到了十二点,起身去给母亲烧锅,等到水开,杨兴文去放炮,鞭炮声响起,新的一年已经过去。
炉膛里的火光,照的人脸通红。
“娘,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