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兴武站在天字码头上,看着来往的船只,码头上忙碌的人们,这个被称为羊城最大的码头,可能还不如四十年后的一个小码头。
八十年代的国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贫穷,相反发展的还不错,看着高耸入云的白云宾馆和广交会里肤色各异的外商。
这個时代比他想象当中的要厉害不少。
来到这个时代近一年的时间,他也算是去了三个一线大城市了,第一个就是他的老家,八十年代的洛市专区。
虽然此时的洛市专区已不复鼎盛时期的强盛,但在城市的建设上面,比此刻的羊城还要好上不少,也算是吃老本了。
之后就是京城和羊城,在去年发布的十大城市当中,京城位列第二,羊城位列第五。
特区虽然发展了几年,依旧连前十都挨不到边。
东北老工业基地颓势初显,十大城市当中,仅盛京排第六,其余都跌出了前十。
倒是这个时代的津门非常是厉害,居然能排到第三。
回想着他所看到的资料,杨兴武感慨不已。
杨兴武在码头驻足看了一会儿,欣赏完后就准备喊上胡志华和韩文静一起去其他地方逛逛。
“兴武,快过来,这里有个你的老乡。”
胡志华朝着杨兴武喊了一声,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毕竟懂国语的不多。
杨兴武听到声音,扭头看了过去。
看到胡志华和韩文静两人坐在一个摊位上喊他。
走近一看是个卖油条豆腐脑的小摊位。
杨兴武寻着胡志华的声音看去,看到一个老人,衣服有些破旧,坐在桌子上吃着豆腐脑,当看到碗里的卤时,杨兴武顿时明白了过来。
羊城的豆腐脑吃的是甜的,他刚品尝到这个味道时,一开始觉得有点奇怪,后面就觉得挺好吃。
常言道东辣西酸、南甜北咸,他们位居中原,自然兼收并蓄。
蛋花汤他们哪里喝甜的也喝咸的,吃辣的也吃酸的。
杨兴武看着眼前的老人,有些迟疑的看向胡志华。
还不待他问,一旁的老人就说话了。
“洛市嘞?”
杨兴武听到熟悉的乡音,先是一愣,赶忙点头。
“是嘞!恁是?”
“朝邑嘞!”
“那近嘞很,俺是三川那边的?”
“三川?”
老人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疑惑。
杨兴武看到老人的年龄,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陕州。”
老人听到这话,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为激动身体颤抖不已。
有些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哆嗦着再次追问:
“真是陕州嘞?”
杨兴武看着老人,激动的样子,不明所以。
听到老人的问话,还是点了点头。
看到杨兴武点头,老人开心不已。
拍着大腿说道:
“好好好,好啊!快三十年了,没想到再见到家里人了。
老乡能耽误你些时候不,给俺说说家里边的事儿。”
杨兴武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过来,也明白了老人为何会这么激动。
“好啊!没想到在几千里外,还能见到老乡,咱俩家相隔不足百里。
大爷,你怎么称呼?”
“俺叫刘大河,走跟俺回家歇歇!中午在家吃口饭,让你大娘给你做好吃的。”
刘大河说着,拉着杨兴武的手,本想拽着杨兴武往家走,看到他穿着时尚的衣着顿时住了手,只是一个劲儿地拉着杨兴武往家走去。
一旁的韩文静刚想出声拒绝,杨兴武连忙伸出另一只手制止了。
“刘大爷,现在时候还早,你给我们讲讲这码头的情况呗,完了中午我买了肉,去你们家坐坐。”
刘大河听到杨兴武答应,很是开心,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给三人讲解起了天字码头的情况。
胡志华听到有些皱眉,看着一旁的老大爷,手舞足蹈的样子,他也没好意思打断。
看到一旁韩文静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韩学姐,你听得到懂?”
“听的懂啊!这不挺简单的?你听不懂?”
“能听懂一小部分,你不是杭城的,居然能听懂北方的话?”
“我也不知道,感觉和我们那边差不多,如果从历史来看的话,宋时好像就有北方人开始南移了吧!”
胡志华听到这个解释,稍微想了一下也就理解了。
四人坐在桌子跟前,听着刘大河讲述着天字码头的历史。
摊主,端上来了四碗豆浆,朝着三人说道:
“好些年,没看到俺叔这么高兴了,喝碗甜豆浆,尝尝北方的味道!”
杨兴武听到这话,朝着摊主点点头,端起一碗豆浆就喝了起来。
胡志华和韩文静听到这话,也喝了起来。
刘大河说的唾沫四溅,又掺杂了各种坊间传闻,一直讲了过了好久,这才介绍完。
杨兴武听到刘大河的讲解,没想到这天字码头还有两百多年的历史。
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刘大河看着杨兴武,从遇见老乡时的激动,到现在再次看着眼前的人时,激动过后,顿时有些忐忑起来。
看着眼前三人的衣着装束,特别是杨兴武脖子上的相机。
眼前的三人,非富即贵,不知道还会不会认他这个穷老乡。
是以,在他讲完天字码头的历史后,看到面前的豆浆,当即端起碗喝了起来。
三两口喝完之后,刘大河顿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讲什么。
杨兴武抬手看了看时间。
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张两毛钱,放在桌子上,这才朝着刘大河说道:
“大爷,走,去恁家歇歇,不会不管饭吧?”
“管管,咋不管饭嘞?走!这俩是恁同事吧?一起呗?”
杨兴武听到这话,看向胡志华和韩文静两人。
“行,那就去坐坐,正好尝尝杨学弟老家的饭菜。”
“那我也去,反正下午也没要去玩的地方了,正好尝尝杨学弟老家的菜。”
刘大河听到这话很是开心,看到桌上的钱,当即拾起,塞回了杨兴武手里。
“这是俺侄嘞摊,老乡喝碗茶还要啥钱?”
一旁的摊主听到这话,也连忙说道:
“俺叔说嘞对,都是老乡,吃口饭要啥钱?拿上吧!”
杨兴武听到这话推让了几句,推脱无果,也就把钱装了起来。
刘大河带着三人一边走,一边介绍着这附近的地方。
在路过一处菜市场时,杨兴武买了四斤五花肉。
“你买它干啥?家里都有!”
“刘大爷,你见过谁家空手上门的?管饭是管饭,这是我上门掂的东西!”
“中,买了肉,可别买酒了,家里有酒,晌午多喝点,喝多了就在家里歇,反正有位置。”
“中!”
杨兴武听着刘大河的话,付了五块钱,找了两毛钱后,接过屠夫打好结的草绳,提着肉跟着刘大河往家走。
这两年还是特殊时期,又是广交会期间,羊城算是双重保险,杨兴武自然不担心被坑什么的,何况此时的民风还算淳朴。
三人跟着刘大河,走了好一阵儿,这才走到一处民房。
刘大河推开大门,一条大黑狗就窜了出来,朝着刘大河摇尾巴。
看到杨兴武三人时,低声嘶吼起来。
“小黑,别喊,这是自家人。”
刘大河说完这话,大黑狗顿时止住嘶吼,绕着三人走了一圈就回了院子。
刘大河带着三人走进院子后,扯着嗓子向院子里喊道:
“老婆子出来了,家里来客了!”
听到老伴儿的声音,从屋里走出一个老妇人,华发已生,鬓角已白。
看着院子里的三人有些疑惑不已。
杨兴武看到院子里的人,连忙喊道:
“大娘。”
“我类孩哟,恁咋跑嫩远?出来玩嘞?”
刘张氏一开始没看出来三人,有什么奇特的,这一声乡音,顿时让她心神震动。
“跟老师儿出来学习嘞!”
“我类乖乖,真厉害,快屋里坐,这俩恁同学吗?这闺女儿长类真俊!”
韩文静听到刘张氏的夸赞,开心不已。
就要扶着刘张氏就往屋里走。
“别招我,给你衣服弄脏咯!”
“没事儿,脏咯再洗。”
韩文静说完就搀扶着刘张氏往屋里走去。
到了堂屋,三人坐下,刘张氏接过杨兴武手里的五花肉放了起来。
回到屋里给三人沏了三碗红糖茶后,坐在一旁,听着老伴儿跟三人聊天,刘大河陪着三人聊天,自己也时不时地问一句。
“没想到,这一晃都快三十年了!陕州也成了三川了,变化可真快。”
“是嘞!我还记嘞临走前,给你们做了锅蒸槐花,时候过嘞咋就恁快。”
杨兴武听着两人的感叹,很是理解他们的心情。
自己少小离家近二十载,再回老宅时的心情,也是如此。
看着院落里的杂草和那个曾经很高的大门,如今矮了不少,看着破败的老屋感慨万千。
走在村子里,认识他的老人已经走了一茬了,或许再过上几年,就当真应了那首: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回想起自己的经历,再想到刚才在码头刚遇见刘大爷时,想到他的激动样子,就能理解他的心情了。
这会儿的人口的流动性很小,能够遇见老乡是件很不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