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先脚踏进办公室,陈世襄和余山寿众人的目光顿时集中望去。
组长找区长汇报,去了这么久,这事到底怎么个搞法?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那個姓冯的是汉奸也好,是日谍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成功揪住对方,就是大功一件。
上海区自从建立以来,对日谍的侦破一直都是大问题,这次这事,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
办公室谁都没有先说话,最终这个沉默还是由陈世襄来打破。
“表哥,上面怎么说?”陈世襄期待地看着沈玉先。
表哥去了这么久,他猜测这中间应该是给南京去了信息,要等南京那位处座决定。
表哥现在回来,多半就是那边已经有所决断了。
陈世襄觉得那位处座多半是不会怕这事闹大的,如今的特务处要想发展成未来完全体的军统,需要那位委员长从后面支持,而要委员长支持,特务处就必须得拿出足够的成绩才可。
处座多半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上海这边最后闹出的事情越大,牵扯出的人越多,特务处交给委员长的答卷就会越好看。
沈玉先看了看众人期待的神情,转身把办公室的门给关上。
他环视一圈,嘴角翘起一抹弧度然后又迅速隐去,继而沉声说道:
“处座命令,冯家之事一查到底,必须要拿到冯家通敌卖国的证据,将冯家这些年暗中经营的势力人脉连根拔起。
“这件事处座交给我们上海区,我刚才已经向区长接下这个任务,现在这事由我们一组负责。”
沈玉先的声音掷地有声,办公室安静了一瞬,随即全都兴奋起来,他们都知道,这是又有大功劳砸到他们头上来了。
为什么是又呢?这就有得说道了,至少得从沈玉先接掌一组后开始说起……
此刻一组众人脸上的神情,若是让不知道的人进来见了,准会以为区里偷偷给一组涨了经费,然后心里暗自不平。
若是二组三组的人进来见了,则会酸溜溜的,因为他们知道,这定是一组又抢到什么好活了,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个好组长呢……
“行了,安静,听我说。”
沈玉先拍手,办公室声音渐渐消失,只剩下站在中间,身体站得笔直的沈玉先。
“这事现在落到我们一组手里,事情办成了,自然是好事,到时少不了大家的功劳。
“但这事要是办差了,后果是什么大家也应该很清楚,这事处座都在盯着,一旦办砸,撤职只是小事,到时若定我们一个玩忽职守,渎职之罪,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次的任务,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约束好自己手下的人,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这次任务里,谁要是因私误公,误了大事,到时不用区里,我就饶不了他!”
沈玉先说着说着,就板起脸严声强调起纪律。
特务处的行动队员大都是直接从部队上抽调来的精英,用着好使不假,但同样也多有骄兵,相对没那么听话。
尤其身处上海滩这么一个销金迷魂窟,有的是人禁不住诱惑坏事,最终掉脑袋的。
沈玉先脸一板,屋内众人顿时全都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他们都不是第一天在沈玉先手下做事,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松,什么时候得将全身都绷起来。
陈世襄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由沈玉先亲自带头的行动,上次青松之事不能算,沈玉先一开始对其根本没有多少重视,而当沈玉先重视起来时,陈世襄已经站在沈玉先的对立面。
此刻,看着表哥的模样,陈世襄心里打定主意,必需得好好跟表哥学学,自己在这种行动方面,经验太过欠缺。
这次的对象,不是上次贾忠那种,一见到他们穿着军装,就吓得快要尿了的家伙。
“黎队长,冯家的资料你收集的怎么样?”沈玉先目光看向三队方向,黎兆民身体板正地立在那里,正专心听着沈玉先的训话。
听到沈玉先的询问,黎兆民当即应声。
“组长,目前收集了冯家主要家庭成员的信息,以及冯绍昌的个人经历,关于冯家的那些生意,目前还在收集。”
因为没有一个直接的个人档案可以看,即使特务处调查冯家,也得从一些基础信息开始查起,而要想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调查对方,则要更加束手束脚一些,很多手段都不能用。
黎兆民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清楚目前的信息,已经可以说是雷厉风行,效率十足。
当然,其中恐怕有不少信息是找一些情报贩子买的,上海有人专门干的就是这种活。
这些人搞不到那种十分珍贵的情报,但对那些收集起来耗费时间,平时没人会去收集,需要用时一时又找不到的公开信息,都会有所收拢总结,专门将其卖给有需要的人。
平时一些记者需要一些名人的资料时,甚至都会去找他们买消息。
沈玉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示意,招呼陈世襄三个队长到自己办公室,让黎兆民说一说他已经收集到的消息。
特务工作,只靠一人之才智,是干不好的。
全组十多个人一起讨论,人多嘴杂耽误事,但召集三个队长先开个小会却正好合适。
小办公室内,黎兆民给三人介绍起情况,
“冯家如今是冯绍昌做主,上面没有老人。家里有一个正妻太太,还有一个姨太太。
“冯绍昌平日做生意管着外面的事,家里的事大都由他太太张氏做主。
“张氏出身宁波商人家庭,张家和冯家算是世交,两人的亲事是由老一辈就定下的,冯绍昌跟张氏感情还算和睦。”
陈世襄听到这不由举了下手,黎兆民停下讲述,目光看向陈世襄。
“他们夫妻感情既然好,那还能容下一个姨太太吗?”陈世襄提出自己的疑惑。
黎兆民和余山寿对视一眼,略有不解。
难道不是因为夫妻感情好,正妻才能容下一个姨太太吗?
见着两人疑惑的表情,陈世襄意识到自己哪里出了问题,这是民国,一个离婚都能让人在背后指手画脚的时代,自己一个后世的重庆耙耳朵,恐怕是不太能理解民国的男女地位的。
“没事没事,黎队长你继续说。”陈世襄内心反省,安静听起黎兆民的讲述。
“这个张氏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冯振邦已经二十六岁,目前在日本留学,小儿子冯明志七岁,没有上学,家里请得有两个家庭教师教导,一个教导国语和数学,一个教导日语兼音乐。”
一个儿子在日本留学,一个儿子专门请了家教教导日语……不注意不知道,现在一听,却是立马惹起人的联想。
这么大一个儿子在日本……老子在暗中给日本人效力,那儿子在日本多半也有作为人质的意思。
难不成还是受人胁迫不成?
“姨太太叫刘芸,曾经是舞厅的歌女,因为怀了冯绍昌的孩子而进入冯家,在冯家为人低调。
“刘芸有一个女儿叫冯思理,如今五岁。
“以上这些就是冯家的主要家庭成员。
“冯家还有一些佣人和两个家庭教师,这些人都是冯家的老人,在冯家任事多年,平常便是要换人,也几乎都是这些佣人的孩子顶上,如今已经多年没有外人进入。”
这些话在外人听来,或许会认为这是冯家念旧,连家里佣人都是家传的。
不要小看这些佣人,能在冯家这样的富商之家,尤其还是名声不错的富商之家成为佣人,是许多普通人都梦寐以求的。
平日拿到的工薪不说,便是逢年过节的,也会拿到不少主家发的礼物,而且相处时日一长,多少也能有点感情,家里遭遇个急事啥的,也能有个主家求求。
比之普通工人,要好上不少。
陈世襄心里念叨着冯绍昌三个孩子的名字,振邦,明志,思理……
都是好名字,冯绍昌给自家孩子取这些名字,暗地里却做着卖国之事,也不知道都是怎么想的。
屋内三人表情不一,沈玉先面无表情,只是安静听着黎兆民的讲述。余山寿更是没有丝毫感触,他现在就想将冯家给一锅端掉,然后升职加衔,至于黎兆民,他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汇报机器。
“说说冯绍昌这个人。”沈玉先说道。
“冯绍昌是上海本地人,家里本是做粮油生意的,年轻时被父亲送往日本求学,归国后便做起了国内与日本的贸易生意,冯家就是在他接手后壮大的。
“这个人表面没什么污点,热衷于教育和慈善,当年还曾给北伐军捐过钱粮,在上海的上流社会里名声很不错,朋友也多。
“冯家本家虽然没什么人从政,但冯绍昌在政界的朋友不少,本人也是SH市政府的座上宾。
“可以说,冯家在上海政商两界经营的势力都不小,他本人虽然名声不显,但这是他故意低调的结果。”
好嘛,这算是一个真正的上流社会之人了。
顾家的势力虽然一点不比冯家差,甚至冯家远有不如,但顾义甫一个拉车的出身,相比冯家这样的家庭,一时对比起来,还真有几分暴发户的感觉。
冯家生意做得多大,目前还不太好说,但既然是搞国内外贸易的,想来怎么也是不错的。
冯家根植上海,且多年经营,谁也不知道冯家暗地里有没有用金钱开道,网罗什么大人物。
特务处要想在上海动冯家,若没有铁打的证据,还真不好办,各方面的阻力小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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