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冷场并不是言祖的特权,但是当冷场王冷场的时候,也许真的是寒潮过境。
江雨清想趁着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赶紧逃跑,可奈何她的动作就像小蜗牛一样缓慢。
她一边用手抬着不停往下掉的大墨镜,一边低着头走到前台把她准备带走的冰激凌拿在手上,同时把手上吃剩大半的冰激凌递到了钟筱蓉的手上,
“我吃不下了筱蓉姐,你帮我吃,或者,扔了吧...”
虽然冰激凌并不重,可是她依旧把身子倾向一边,以此来平衡重心。
“筱蓉,小清清怎么回事?他跟你的...小祖认识啊?哇噻,看这架势,仇不小啊?”
杨菀已经学会察言观色了,这趟国是没白回。
钟筱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把手上的冰激凌交给杨菀,快速说道,
“放进冷柜里面,拿一个展示架立起来。”
说罢,她解下围裙就往外走,三步并两步追上了江雨清。
她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吓得她差点没拿稳冰激凌,
回过身之际,发现是钟筱蓉,她才松了一口气,
“筱蓉姐,我要回家了,我想起来...”
钟筱蓉看了她两眼,伸出一只手包裹住她的手提拉住袋子,问道,
“你躲着他干什么?”
江雨清不停地张望着钟筱蓉的身后,墨镜已经下滑到了鼻子的位置,露出的眼睛里满是紧张。
见状,钟筱蓉带着她往稍远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实,你不太常戴眼镜,干嘛还非要戴呢,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江雨清把墨镜摘下,放在双腿中间,死死地抓着,
“筱蓉姐,怎么知道的...”
钟筱蓉微微一笑,看出来江雨清终于是放下了少许防备,
“你躲着的那個人经常会用手去扶眼镜,不会等它快要掉了才匆匆忙忙地去想要戴好。”
江雨清这次没有再否认,不止是没有否认自己不常戴墨镜,而且没有否认自己在躲着言祖。
“嗯...”
钟筱蓉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她一手撑着脸,循循善诱,
“怎么了,又是因为你妈妈的事情?
江雨清赶忙摇头,但犹豫了一下后,又点了点头,但最终还是摇头,
“这次月考对他来说很重要,我不想打扰他学习。”
钟筱蓉回忆了一下,言祖背上好像确实背着书包,
以前他也有来店里学习过,也是那副装扮。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不然一会冰激凌要化了。”
“你忘了这个。”
钟筱蓉从口袋里拿出两根一次性的木勺,放进了江雨清的打包袋里。
其实她想说江雨清想得太多了,但是想到她敏感细心的样子,估计她也很难懂。
言祖根本不会受她半点影响。
因为有一次,自己都快跟对面商铺的老板打起来了,他还在那大声地朗诵荆轲刺秦王。
当时对面商铺的男老板来投诉自己太吵,态度太恶劣,把这周围的客人都吓跑了。
但是实际的原因她内心清楚,对方屡次来骚扰自己,想要自己的联系方式,而她已经明确地表示了拒绝。
之后这个男人就怀恨在心,总是站在对面阴阳怪气自己和关顾的客人。
本来她就讨厌娘娘腔,结果那个老板长得肥头大耳,说话的时候掐个兰花指,声音虽然是男性的声音但却十分地做作。
确切的说,应该是语气。
那种该死的语气,她记忆犹新,
“谁懂啊家人们,这个女人好不讲道理哦,我真的是笑鼠,你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是吗?哈,我真是...”
钟筱蓉当时脑袋都快气炸了,可是言祖此时突然在店里激情澎湃地朗诵道,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合着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在咒老娘呢!
虽然她的文化水平不高,但是还是能听得懂不复还这三个字是回不来的意思。
怒气超级加倍的钟筱蓉,回到储物室抄起拖把,双手握着木棍柄部,用脚踩住拖布用力往上一拔,
啪地一声,一根长度大小适中的木棍就被她握在了手里。
她挥了挥木棍,打出少许嗤嗤的破风声。
“拔剑,剑长,操其室。”
听着外面那个男的还在呱呱乱叫,钟筱蓉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把木棍拖在地上,慢慢走了出去。
小祖说得对,打得他屎都出来。
来到外面,那个娘娘腔男人还在翻着白眼,仰着头继续输出,
“哎呀,某些人真的是一点——的自知之明都没有,以为自己,扎个丸子头,戴个小手链,就是民国大美女了,哎呀,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屁股就传来一阵剧痛,他捂着屁股,惊怒地看着把棍子扛在肩膀上的钟筱蓉,
“你打我屁股!”
钟筱蓉撇了撇嘴,
“没有,我在打苍蝇。”
话音刚落,又是一棍。
这次,男人叫得更加撕心裂肺,因为用手挡着的缘故,这次棍子直接敲在了手指背部,疼的他直直蹦起来。
随后,看着钟筱蓉又举起来的棍子,他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只能拔腿就跑。
“荆轲逐秦王,秦王还柱而走~”
娘娘腔男人好似听到了仙乐,刚忙绕着商场里的大柱子奔走。
可钟筱蓉不是荆轲,打中柱子这种事情是不会在她身上发生的。
“王负剑!王负剑!”
钟筱蓉只是追了两步,就把棍子夹在腋下,转过身,慢慢等着他撞上来。
果不其然,棍子撞到了男人的胸口,他噔噔后退两步,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你欺负人!你打人!我要报警!”
钟筱蓉翻了个白眼,回国这么多年了,该吃的亏也都吃过了。
有些事情啊,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的,
“你自己撞上来的,关我什么事。”
她悠哉游哉地走回霍德波尔,言祖也正好读完课文了。
“店长,我没打扰到你吧?”
钟筱蓉把棍子放回储物间,才发现少年根本没有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
“姐姐刚去揍了个人,一会警察应该要过来了,你快走吧。”
啊?
门外,那个男人正捂住胸口,装模做样,一瘸一拐地从霍德波尔路过,还是不学乖,
“哼,你等着,还打苍蝇呢,谁打苍蝇用棍子打的,到时候你这破店就不用开了!”
男人说破的时候,还喷了一地的口水。
因为已经打了他一顿的缘故,钟筱蓉此时心情没有这么差,
最生气的人变成了言祖。
让霍德波尔开不下去,就是让他活不下去。
让他活不下去的人,那就只能采取非常手段!
很快,调解的民警就过来了,了解事情经过之后,民警非常无奈,
因为不管怎么问,钟筱蓉一口否定自己是要打人,她就是在打苍蝇,而且她天生就是看不惯苍蝇,因为苍蝇是吃屎的,她看到就会产生生理上的恶心感。
男人据理力争,但不管怎么说,钟筱蓉下手很有分寸,虽然男人是很痛,但是更多的还是心理上感到羞辱和不忿。
这种情况,属于是,完全的没事。
这下,变成了男人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民警已经想走了,但是男人还是不依不饶,
“警察叔叔,你们要替我做主啊,不管怎么说,她起码要给我道歉吧?她打到我是事实吧!”
“根本就没有苍蝇,她家是卖雪糕的,要是有苍蝇,她们就别开了!她要是能够用棍子打苍蝇,我直接去吃新鲜的!”
钟筱蓉挑了挑眉,倒是见了奇人。
还是第一见夸人店卫生好来骂人的。
民警也是人,一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喊自己叔叔的男人,还有一个长得像民国大美女的妙龄女子,傻子都会偏心,
他们很不耐烦,但是也只能轻声细语地跟钟筱蓉提要求,
“这位女士,你确实也是不小心打到他了,这样,你就跟他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咱们大家和气生财,对大家都好。”
可就在这时,一道呼喊声传来,
“有苍蝇!”
只见一道黑影闪过,随即便是肉体撞击实物的脆响,
“噫啊!”
男人捂着屁股弹开五米,只见他身后站着一个拿着木棍的学生,此时他拿着一根白色的木棍,上面有一个清晰的黑点,细看,能看到几根细细的黑腿。
“哇,我打到苍蝇了,店长,你教我的方法真好用。我刚刚看到对面飞出来一只苍蝇,就想试试,没想到真成了。”
言祖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棒读,民警见状,都有些憋不住笑。
但他们是专业的,除非真的很好笑。
而钟筱蓉更是已经将手搭在言祖的肩膀上,捧腹大笑。
“哈哈,既然这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木棍真的能打到苍蝇。”
言祖还不忘贴心地提示,
“叔叔,苍蝇为什么会飞到你的屁股上呢?我怀疑是有什么在吸引他。”
大家都听出来了话里有话,这是在内涵他上厕所没擦干净屁股呢。
“呜呜呜,你们欺负人。”
最后,这个男人哭着离开了,
因为无地自容,直接把店面给转让了。
现在,霍德波尔的对面已经是一间小小的美容馆了。
钟筱蓉的视线慢慢收回,放在了坐在店里看书的言祖身上,似乎还是跟那时候一样。
“杨菀,别去烦他,让他专心看书,如果他不专心看书,你就等死。”
杨菀傻眼了,
“不是姐姐,他不专心看书关我屁事啊,为什么受伤的是我?”
钟筱蓉把杨菀手里凉掉的咖啡拿回来,
“因为如果他没在看书,肯定是你又搞了些幺蛾子,除此之外嘛,这里没人能够让他分心。”
杨菀看着钟筱蓉一口将咖啡闷掉,呲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本以为钟筱蓉是开玩笑的,可杨菀看得眼睛都干了,言祖的视线都没有从书本上移开过。
周围不管是人来人往,还是嬉笑打闹,他好似遗世独立一般超凡。
在他的小世界里,变化的只有周遭的时间。
当商场里的灯光满满亮起,霓虹再次闪烁之际,他才从中脱离,回到了这个灿烂的世界。
与此同时,他的身边也已经摆着六杯咖啡。
而店长像是知道他这个点会结束学习一样,站在了他的面前,
“小亲亲说她不喜欢喝咖啡,真是可惜了,本来想让她帮莪试试品,现在她的那份也归你了。”
店长,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个小时,他是听说过小饭馆里,有些顾客会把喝不完的酒存起来。
可还没听说过,哪家好店可以存咖啡的。
言祖看着三杯凉掉的和三杯热乎乎的,陷入了沉思和怀疑。
“她刚刚跟我说,这次月考对你来说很重要,她不想打扰你,所以就走了。”
“她冰激凌都还没来得及吃完,也存下来了,你要吗?”
说完之后,钟筱蓉忽然有些后悔多管闲事,但是言祖已经在点头了。
言祖看着手上的冰激凌,上面绵密的晶莹糕体上少女的齿痕还清晰可见。
江雨清吃得很慢很小心,似乎生怕冻着一样,从痕迹上能看出每一口都是小小的一口。
江老师,居然是咬着吃冰激凌的那一派。
他忽然觉得很愧疚。
将心比心地说,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江老师没吃完冰激凌就被迫离开了,就像是看海航王看到一半你爸突然给你丢了一个课题过来一样难受。
现在,只能化悲痛为食欲了。
他也是咬派,只是他咬得会比较大口,很快少女的齿痕就被覆盖,慢慢地便全部消失。
理论上来说,言祖之所以每次都挑着时间过来店里,就是为了吃到最新鲜最好吃的冰激凌,再次一些,像是寓教于乐计划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吃被舀了出来重新放进冷柜里面的。
毕竟放到蛋筒上面的雪糕就很难遮掩起来,直接接触空气之后口味和口感都会有很大的变化。
但现在,他吃得津津有味。
而且心里总有股异样的喜悦。
吃完之后,言祖先喝了那三杯凉的,再喝了三杯热的,惊讶地发现,
凉了的,更好喝。
他把这个结论告诉店长,就被她赶走了,
“去去去,赶快回家,早点睡觉,好好学习,到时候别给我丢脸。”
杨菀表面上跟言祖挥手告别,实则在内心腹诽,
六杯咖啡下肚,就算是吸血鬼都睡不着。
而且,你又不是她妈,还给你丢脸,
能够遇上他,涨脸还来来不及,你就偷着乐吧。
回到家后,言祖很听话地睡觉了,躺在床上静静地迎接周末。
等到太阳升起,窗外的战士开始战斗,新的一天终于开始。
言祖一边刷着牙,一边从楼上往下看,
好奇今天又是什么新的战法,端的如此大的动静。
但只是去水池边吐个泡泡的功夫,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他还没看过瘾呢。
虽然确实很想现在就去一探究竟,但是一想到考试这件事情,他就做什么事情都动力都没有了。
言祖忽然有些理解了为什么自己的父母总是心不在焉。
但他也没办法真的一直学,因为很枯燥,也很没有必要。
并不是学得越多越久效果就越好。
而是要看实际能够学进去的时间。
因为这个缘故,周日很糊涂地就过去了,言祖也很是罕见地享受了一个无忧却有虑的休息日。
...
周一,
学校门前的大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奔驰排着队缓缓向前行驶,
封闭的移动空间,好像在这个时代已经成为了亲子为数不多的能够静下来沟通的场合。
“雨清,那家冰激凌真的好好吃,这周言祖来咱们家的时候,我提前去买,你还需要什么食材的话,就用电话跟我说。”
驾驶位上,江宝仁有说有笑,江雨清则是偶尔答应一两声,
“我很好奇,小祖一般都跟你说什么呀?能跟我讲讲吗?”
江雨清抿了抿嘴唇,嘴角不自觉地朝上扬了一下,憋着没有发出声音。
虽然她并不准备说,但江宝仁的这番话确实是让她开始翻找着两人相处时的点滴,
忽然一句话在她的脑海中被放大,
“你妈骗我去你妈那。”
当时这句话她就觉得很古怪,但是自己好像被他敷衍了过去。
现在正主就在自己面前,也许问她能得到更加准确的答案。
不是也许,是一定。
一种莫名的急躁感让她很快就坚定了想法。
江雨清的下巴轻轻抬起,装作很不在乎地问道,
“他说,我妈骗了他。”
江宝仁闻言,皱起眉头,
“我”骗了他?
她仔细搜索着记忆,但却没有任何关于自己骗他的事情。
也许是有一些事情瞒着他,但是却从来没有骗过他。
“抱歉,雨清,我真的不记得我有骗他。”
江雨清道,
“周三晚上。”
江宝仁一下子被惊出一身冷汗,但她依旧保持着冷静,不着痕迹地抬了抬眼睛看了眼后视镜,
发现江雨清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有一点点的不耐烦。
她试探道,
“噢,那天啊,嗐,我说要请他吃冰激凌的,结果太晚了冰激凌店都关门了,我就请他吃了猩冰乐,可能是这件事吧。”
说完之后,她再次观察江雨清的表情,却发现她低下了头,
“那,你受伤是怎么回事?”
至此,江宝仁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什么都不知道,言祖没跟她说关于见她父母的事情,
“不小心撞到路边的围栏了...”
“你骗人!”
江雨清的忽然变脸让江宝仁手上动作一紧,车子顿时摇晃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平稳,
“他说的是你们被骗进了骗子的窝点里,反正就是这个之类的,你为了保护他才受的伤。”
“为什么,你就不能跟我说真话呢...”
“你就是个大骗子,你骗他,也骗我。”
江宝仁赶忙安抚,
“我是怕你担心,好好好,我是个大骗子,你先别生气,我这不是怕说出来闹笑话吗,毕竟我还是个律师呢...”
虽然嘴上还在说着,但很快,她就发现了与往日不同的地方。
之前,如果江雨清情绪激动,不管车还是不是在行驶中,她都会自己打开车门锁开门下车,但现在,她却很坐在位置上等待着自己辩解。
听完之后,车辆也已经开到了校门前,江雨清撂下一句话后,就下了车,
“不要骗他...”
江宝仁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我妈骗了他,这句话。
她发现好像十分耐人寻味。
回到教室,江雨清看到言祖已经坐在位置上,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坐下,绝口不提昨天的事情。
但,有人就是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而且这个人,就是言祖。
“江老师,我前天...”
江雨清听到这个开头,心里已经能够猜到后面是什么内容,
自己为了躲开他,周日都没有再去霍德波尔了。
打包的冰激凌是没有脆皮蛋筒的,除非是拿在手上边走边吃。
但她很喜欢霍德波尔的蛋筒,自从上次吃过一次之后就念念不忘。
“我前天,遇到了一个长得跟你很像的人,而且她还认识你。”
江雨清眨了眨眼,愣住了,
“谁?”
言祖继续说道,
“真的很像,就连店长都认错人了。”
“她说是你把冰激凌留下来的,原本是留给店长的,但店长后来把那个人吃剩下的冰激凌给我吃了,吃完之后我想了想,不对。”
江雨清忽然来了兴致,
“哪里不对?”
言祖答道,
“因为上次在你家里,我说让我吃一口,你都不给,你会给店长?”
江雨清蓦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你要死啊。”
很可惜,铃声响起,江雨清也无法继续追究。
大家就要集队下去进行升旗仪式了。
而升旗仪式之后,大家就要回到班里,进行第一次的月考。
由于每个年级的月考时间都不一样,所以当高二月考的时候,高一高三还是要上课的,
升旗仪式结束之后,言祖回到教室,大家在周五下午便已经将所有书籍清到了走廊外,
现在大家虽然还是维持着原来的位置,但是各自的间隔却被拉大了不少。
由于只是月考,所以倒也没有太多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