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考试还剩十五分钟结束的时候，言祖已经检查了自己的试卷一百一十四次。

确认肯定是满分了之后，他准备开始改答案了。

言祖并不需要这么高的分数，刚刚只是被江雨清的激将法给刺激到了，下意识地就开始使出了真本事。

可唐洁却刚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过来，小声问道，

“言祖，你做完了？”

言祖点了点头，她继续道，

“检查过没有。”

言祖又点了点头。

随后，他的卷子就在眼皮子底下被拿走了。

而且唐洁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卷子，使得言祖不敢使用超能力去纂改答案。

“我看你也挺无聊的，出去歇会吧，你去吃饭也可以。”

言祖看了一眼睡着了的江雨清，那她呢？

老师，她比我厉害得多啊，快去看看她的。

可是唐洁此时坐在讲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试卷，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小眼神。

而此时唐洁的心情简直是就是如同新鲜出炉的爆米花一样灿烂地绽放。

言祖只能无奈地站起身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

闲得无事，他放开意识，准备看看江雨清到底是何方神圣。

怪不得她平时从来不交数学作业，没想到居然是不屑做。

可当言祖看到江雨清的卷子的时候，他彻底傻眼了。

选择题全选C，填空题全写1，大题只写了个解，甚至最后一题的解后面连冒号都懒得写。

她恬淡的睡颜跟这张空白的试卷一样整齐洁白。

很快，考试结束的铃声打响，江雨清慢悠悠地坐直了身子，就像是提前知道一样不紧不慢。

唐洁一脸激动的潮红，让大家把试卷往上传，随后拿着一沓卷子高高兴兴地走出了班级。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走到教室的走廊处把文具放回书包，而言祖此时则在翻找着饭卡，听着大家激烈的讨论声，

学画画的苏琪韵拉着冯穆穆哭诉，

“好难啊！！我大题一道都不会。”

冯穆穆只能很勉强地笑一笑，因为她也不太会，很多题都没有把握。

程可心则是一脸轻松，笑意盈盈，

“好简单~”

汤文强一扬眉，

“有本事就来对答案。”

程可心，

“有什么不敢的，先对语文，在你最擅长的科目击垮你，我都写草稿纸上了，ABBCA。”

苏琪韵赶忙大喊，

“啊啊啊啊啊！你们闭嘴！”

冯穆穆撅起嘴巴说道，

“阿韵啊，你还记得语文考了什么吗？”

苏琪韵眨了眨眼睛，

“完全忘记了。”

那你还这么激动！

周围的人同时在心里喊出这句话。

“哎呀，吃饭去了，干饭要紧。刘欣，快来！”

几人结伴一起去了饭堂，言祖也找到了饭卡，准备独自前往。

“好兄弟！走！一起去吃饭。”

忽然，言祖的肩膀被一只手用力地搭上，

是周承业。

一想到之前那些女生说的话，他有些浑身不自在。

他回头一看，叶小天林俊都在，那就好。

大家在被注视的情况下，很少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这叫做凝视效应。

人们被凝视的时候，大多会表现出一种克己的反应。

当然这是一個很高深的学问，不同的身份和不同的地点，凝视效应所产生的效果都不一样。

言祖只知道，凝视确实是会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方式。

周承业被言祖看得心里发毛，

“哎呀，别这样嘛，我说实话，我确实不够兄弟，但是如果不是我不够兄弟，怎么能显示出你够义气呢？”

“这样子，今天的午饭，我请客，走走走，大家一起，都我请。”

林俊和叶小天自然是乐呵呵地应下了，

“周老板请客，饭堂都变成天堂噢。”

几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饭堂二楼，在大家排队的时候，他带着莫名其妙的三个人往出口的楼梯方向走去。

“干嘛，周老板，你不会要请我们吃方便面吧？”

饭堂实际上没有什么出入口之分，但是距离学生宿舍近的地方一般被称为出口，因为那边是小卖部和进入后厨的地方。

而入口就是离教室比较近的地方。

大家都觉得教室和饭堂是一个整体，从饭堂离开不是进入教室就是回宿舍，

而把宿舍当成温暖避风港的学生们，自然就把距离学生宿舍近的地方理解为出口。

要是在回去的时候再买上一碗泡面或是两包薯片，再跟同学们抢着吃，那真是乐事。

但是周承业并没有如大家所想的那样走去小卖部，而是望向后厨的门口，

正当他想往里面走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条宽松的牛仔裤，啤酒肚高高撑起一件条纹衫。

周承业立马换上笑容迎了上去，

“哎，丁老板，好巧啊。”

此人正是承包了杨山中学饭堂的老板，丁饭旺。

丁饭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挤在一起，几乎就要看不见，他也很高兴地打了声招呼，

“周老弟，怎么样，有什么指示？”

三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十分不可思议，周承业此时搭着老板的脖子，称兄道弟。

啊不，当大家看清楚的时候，发现老板似乎没有脖子。

“丁老板，小弟带几个同学来光顾饭堂，我看这队伍有点长啊...”

丁饭旺立马就来了劲，

“早说嘛，来来来，几位小兄弟都跟我来，你们都是未来的顶梁柱啊，饿着可不行。”

周承业得意地扯起嘴角，甩头示意大家跟上。

当大家还沉浸在震惊中的时候，丁饭旺带着几人来到了教师窗口，

“高姨，打四份饭，每份饭打两个鸡腿，一个青菜剩下一个让他们自己选。”

四人排着队，选择自己喜欢的菜色，丁饭旺还在旁边补充，

“各位小兄弟，如果不喜欢吃鸡腿，就换别的菜，没关系的，只不过鸡腿是咱们最有信心的菜品，而且最近也升级了一下配方，希望各位能够给点意见。”

轮到言祖的时候，他点了个醋溜土豆丝，其他人则是往贵了点，分别是虾，鱿鱼，牛肉。

“丁老板，这顿饭多少钱？”

丁饭旺说道，

“高姨，给他刷50块钱。”

周承业拿出饭卡，很痛快地就付了钱。

这顿饭四个菜，平均下来每个人也要十六，丁饭旺算是给了个大优惠。

几人找了个位置坐下，丁饭旺招呼着，

“趁热吃趁热吃，先吃鸡腿，你们吃完了之后，给点意见，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言祖看着面前这个用红色的腌料腌制过的鸡腿，上次他点了一个想试试，但是被冯穆穆一口咔嚓了。

只看外表，这鸡腿倒是诱人，外皮是略微炙烤过的焦脆，而鸡皮的褶皱处能看到诱人的油量汤汁。

跟上次冯穆穆吃掉的相比，这次的颜色更加深了。

叶小天道，

“还挺像奥尔良鸡腿的。”

丁饭旺神秘一笑，

“味道可是咱们独创的，保证你没吃过。”

大家纷纷开动，尝了一口之后，除了言祖以外的人都开始大口扒饭，

而言祖看了他们一眼，也开始扒饭。

周承业大肆称赞，

“好吃啊老板，又嫩又多汁，口味咸中带点鲜甜，口感又不像是外面便利店的那种死肉的感觉。最绝的还是这鸡皮，又薄又脆，没有多余的油脂。”

林俊和叶小天说不上话，觉得周承业说得已经够好了，他们再说只是展示自己匮乏的词汇量，所以用行动来诉说着同意。

看着四人风卷残云的模样，丁饭旺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好好，小兄弟们慢慢吃，别噎着了，那还有免费的汤，今天是紫菜蛋花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丁饭旺走开之后，四人消灭饭菜的速度依旧没有慢下来，

对鸡腿的味道确实是很满意。

吃完之后，林俊还意犹未尽，

“这鸡腿也太好吃了，我今天训练完之后得来再吃一次，不过周承业，你怎么认识这的老板的？”

叶小天更是有些恼怒，

“你怎么背着我偷偷去勾搭其他男人！”

正在一勺一勺装模做样地喝着紫菜蛋花汤的周承业差点没一口喷出来，但紫菜还是卡在了他喉咙里，导致他剧烈地咳，

“你这个s，b，咳咳，你爹一会弄死你。”

叶小天伸长下巴，

“呵呵呵。”

周承业夺过言祖那一碗只有汤，没有紫菜和蛋花的汤，

猛灌了几口才终于喘过气来。

“好兄弟，真的，你又救了我。我刚刚还在心里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只喝汤的傻子。没想到啊，你真是我的贵人。”

看着周承业一脸感激的样子，言祖觉得下次他也要呈点料。

见叶小天还要在这件事情上面纠缠，周承业赶忙打起了眼色，

他不断地朝着言祖的方向小幅度地晃动着脑袋，一边说道，

“芝士，芝士。”

叶小天身躯一震，

“海豹，海豹！”

周承业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俊和言祖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两人，但周承业也没有给他们问这个问题的机会，而是把如何跟老板认识的经历娓娓道来，

“我跟你们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不是你不认识，而是你不想去认识。”

“就刚刚那个饭堂老板，我一眼就看出来他是老板了，当时叶小天还不信，要跟我打赌，你还记得吧。”

叶小天摇了摇头，

周承业又低声骂了一句s，b。

“总之就是，我慧眼识人，跟他相谈甚欢。”

林俊好奇，

“你们谈的什么？”

周承业露出一个大佬的笑容，

“生意。”

“你们看这饭堂，老师通道基本就没人，知道为什么吗？”

林俊和叶小天都摇头。

周承业继续说道，

“因为有外卖。老师们又不缺这点钱，自然对口味的要求更加高。而饭堂为了经济实惠还要兼具量大，自然是不可能做得比外面精致。”

“所以当时，莪就跟老板说，现在的学生们不缺钱的人也慢慢多起来了，不再是以前。

而且时代在进步，外卖只会越来越普遍，我给你们看个东西。”

周承业掏出手机，点开了一个叫做镁团外卖的app，上面有着琳琅满目的餐厅名字，各个餐厅的图标清晰地排列成一竖。

“你们看，这家烤肉便当，我用了券之后，只需要六块钱。啧啧啧。”

叶小天和林俊眼睛都看直了，

“我去，六块钱，烤肉？！”

周承业收起手机，

“老板当时的反应跟你们一模一样，所以，他很感激我，否则等他意识到危机的时候，恐怕已经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咯。”

“嘿嘿，现在我是老板钦定的试菜员，到时候有试菜了，我也喊上你们一起啊。”

笑着说完之后，他一本正经地对着言祖感谢道，

“我这人，有一说一，那天，其实我忘了要出黑板报的事情了，周五下午放学之后我就跑了，但是周一回来的时候刘欣跟我说周五下午黑板报已经出好了的时候，我才知道兄弟你把活全干完了。”

“啧，该找卢司令拿瓶菠萝味汽水的，总之就是这样了。话我也说完了，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喊上我。”

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件事情。

原来是...

啊！？

言祖表面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已经慌得一批。

几人没有多待，周承业三人一起结伴回了宿舍，言祖则是把手揣在兜里以二倍步速赶回了教室。

他看着黑板中间上自己的杰作，节操碎了一地。

他想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评比早就结束了，而且这玩意被人看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但是好像自己班上的同学没有什么反应，或许自己的即兴发挥没有自己的语文作业这么离谱。

下午大家回班的时候，言祖特意观察了一下黑板报附近的情况，

除了有些人双手合十朝着蒙娜丽冰拜了拜，祈求自己能够及格以外，没有异样发生。

接下来是英语，考两个小时。

英语的难度因人而异，如果基础比较牢固的同学就会觉得很简单，

甚至有些题目不用看文章也能够通过选项的合理性猜出个大概。

言祖很庆幸英语的阅读并不像语文的阅读一样，只需要把文章全部翻译过来，再把题目里跟它意思对应的选项选上就好了。

所以尽管有些需要理解能力的题目，但绝大多数的题目还是只要看懂了字面意思，就能够做出来的。

考英语的时候江雨清没有睡觉，反而是冯穆穆在一下一下地点着小脑袋，

她迷茫而又困顿的眼神不断地失去焦距。

言祖展开了意识，听到了她的嘀咕声，

“a是苹果...b...是菠萝...c...炒粉，d...我...”

还是不要再听了，那是少女的秘密。

...

英语考试结束之后，大家的脸色没有数学结束之后这么难看，因为基本都是选择题，不会也有四分之一的概率蒙对，要是能够排除错误选项，那几率还得往上提提。

所以这是一场振奋人心的博弈，大家都很享受。

自习课的时候，正当大家都在忙活着的时候，数学老师唐洁忽然快步来到门口，

她一出现，本来闹哄哄的学生立马安静了下来，

“言祖，出来一下。”

等到言祖出去之后，班级变得比之前更加热闹了。

“怎么了，怎么了，唐姐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噢。”

“唐姐一直那样，估计又是作业的问题吧，上次我被她拉出去批了好久。”

江雨清望着门口消失的背影，眼睛里也闪过一抹疑惑。

言祖看着唐洁气愤的样子，忐忑地问道，

“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唐洁生气中又带着无奈，

“哎，你跟我来吧。”

两人移步到了欧阳鸿的办公室，里面站着好几个老师，

而围在中间的则是欧阳鸿和一个长得很高的中年男老师，

这个男老师手上拿着一张试卷，手指不断地拍打在卷子头部鲜红的150上面，

说话间唾沫横飞，

“你说这种苗子，留在文科班做什么，浪费人才。”

欧阳鸿很平静地喝了一口茶，随后道，

“崔建峰，等言祖来了，你亲自跟他说吧，你跟我吵也没用。”

崔建峰听到开门声，猛地一下转过头来，盯着唐洁身后的言祖，

“你就是，言祖？”

唐洁有些不情愿地让开，让两人面对面，

从始自终，崔建峰都没有多看唐洁一眼。

“言祖同学，老师觉得你很有潜力，来我们创新班吧，之后我会给你一套竞赛题，让你试试，看看有没有走这条路的机会。”

看着言祖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并没有急躁，而是准备给足言祖反应的时间。

他能够理解，一般人听到这种话该有多么不可置信和欣喜若狂。

等他消化完毕，应该就会受宠若惊了。

可是等待他的，确是冰冰冷冷的两个字，

“不去。”

除了欧阳鸿以外，所有的老师都傻眼了，

他们有重点班的班主任，创新班的数学老师和竞赛老师。

一个重点班的班主任见大家都沉默，站出来解释，

“同学，创新班的学习氛围和学习资源是不同的，你进创新班之后，是你未来高考的巨大保障，以你的水平，待在现在的班级进度太慢了，很影响你发展，懂吗？”

“而且你要是走得通竞赛这条路，到时候名牌大学直接就会录取你了。”

崔建峰点了点头，

“是的。”

说明白之后，大家都在心里想，

这下子总不可能拒绝了吧。

可言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说出了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话，

“我不想上名牌大学。”

这下子，不止围观的老师，就连欧阳鸿都懵了。

这家伙，这种话也能说，这不是得罪人吗？

果不其然，崔建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哎呀，欧阳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欧阳鸿眼睛一瞪，

“关我什么事，这小子就这臭脾气，刚开学我就劝他转班了。”

崔建峰不信，甚至觉得这两人合伙在耍他，急得是抓耳挠腮。

欧阳鸿很久没见到崔建峰这副模样了，赶忙支招，

“你别急你别急，我再劝劝他，你们别刺激他了，都回去吧，我跟唐洁开导开导他。”

其他老师很有眼力见，连推带哄地把崔建峰“请”离了这里。

大部队离开之后，欧阳鸿和唐洁相视一笑，

“哎呀，爽，好久没见老崔吃瘪的样子了，这些年带着些好学生，都让他翅膀插到天上去了。”

唐洁更是解气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是没看他那鼻孔，都是朝着天的，把我气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学生在我手里是埋土里了。”

“鸿哥，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对他有意见，平时动不动就板着个脸在那指点，大家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要受这脸色，谁乐意啊。”

欧阳鸿点了点头，这点他早有所闻。

两位老师抒发完情绪之后，齐刷刷地看向言祖，

“言祖啊，老师们说归说，但其实，你去创新班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唐洁虽然不甘心，但为了学生的前途，也是点了头，

“是的，最后那一题你能够用基本不等式搭配着方程解出来，可以说是让我都开了眼界了，这世界上果然还是有天赋存在的。”

“而且那个计算量，老师没明白，你是怎么这么快就算出来的，你的草稿纸能让老师看看吗？”

言祖其实没想这么多，因为只能用高中的知识，所以他才这么干的，而草稿纸，就当是被他吃了吧，别问了，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不用，答卷和试卷就是他的草稿纸，试卷上画图和辅助线，答卷上一遍过就是了。

唐洁笑了笑，

“算了，还是不看了，反正咱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

言祖眯起了眼睛，

“老师，我真的不想走。”

欧阳鸿拍了拍唐洁的肩膀，

“看来你也不了解他，但没事，我跟他约好了，只要这次语文不及格他就要走。其实，这次语文卷子就是我出的，我特意选了你作业写得最差的两篇古诗词和文言文。”

“你回去自习吧，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

看着言祖沉默地离开，

唐洁在内心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明明是为了他好，怎么我有一种，在做坏人逼着他走的感觉呢？”

欧阳鸿也情绪复杂，

“哎，其实他是个好孩子，就是太有个性了。你真要说让他去其他班，我也有点舍不得。”

“不过，不想上名牌大学，嘿，他还真敢说，这下子估计刚刚所有的老师都会对他有印象了。”

回想起两人相处的点滴，这孩子也是给他争了不少的脸，教导主任屡次表扬他们班级，都有他的身影参与其中。

而且这种这么有特点的孩子，给人的记忆总是印象更加深刻的。

但言祖在门外听到这句话，如遭雷劈，

这，我明明是想普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