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祖放下手上的纸张,心中思绪不断。
这封信应该是店长在见到自己之前写好的。
可是自己不过是周五晚上没去而已,【他都不来了】和【傻乎乎】这两句也太过分了。
小信灵我啊,真的要生气了哦?
言祖默默下定决心,一会要把店长放在冰箱里面的冰激凌和香肠都吃掉。
随后,他拿起一张崭新的纸张,在上面写上了回复,还很体贴地提了一句杨菀,以报一饭之恩。
那天在离席前,他特意放出了意识看了一眼账单,差点没当场晕厥。
那笔数,都快赶上他一年的学费了。
在钟筱蓉的家中解决完午饭之后,言祖也是神清气爽地回到了家中。
打了个饱嗝半躺在床上歇息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出行的准备。
这时,林夕西打了个电话过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憔悴,但依旧在强撑着无所谓,
“哥...专利的事情,我已经将申请实用新型专利请求书完成了,但说明书方面,还存在一些问题,你今天有空吗?能跟我讲一讲其中的一些难点吗?”
言祖想了一下,
“可以,你想什么时候?”
他接受了请求之后,那头的声音明显振奋了许多,
“啊,太好了。可是我现在有点困,我想先睡一会,咱们晚上找個地方见面吧,地点你定。”
“好,那晚上沧海新城站见。”
“嗯,不见不散。”
电话的那头挂断电话时,传来如释重负的叹气声。
言祖放出意识,轻易锁定了得到过自己馈赠的林夕西,此时的她用被子遮住了半张脸,充满血丝的眼睛有少许空洞。
乱糟糟的大脑让她难以入睡,翻来覆去之后,有些烦躁地折起枕头捂住嗡嗡响的耳朵。
言祖在她身边凝聚出一个隔绝噪音的气泡,又给她施加了具有安神效果的咒语,看着她舒缓了眉头,沉稳入睡之后才收回了意识。
稳定的情绪具有时效性,持续的提供情绪看来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都是必要的。
就像是被音乐,电影以或是其他任何事情激励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达到了圣人的境界,但过后还是会忍不住悲伤难过。
在他心里,林夕西依旧是坚强的,她没有放弃,只不过情绪...确实是难以控制的。
他摇了摇头,戴上耳机出了门,全然没有留意到天花板上面闪烁着一束格外耀眼的太阳光。
在对面楼下,那对情侣此时正盯着一块镜片,通过折射,透过那张小小的镜片,恰好能看到房门处的情况。
男人说道,
“他昨晚一晚没回来,然后今天回来了一下,现在又出去了,那个小子的行动向来都很规律的,怎么突然变了?”
女人好像想到了什么,捂着嘴窃笑道,
“高中生都是荷尔蒙最旺盛的人群,可能是有喜欢的女同学了,出去约会去了吧。”
男人只觉得荒谬,
“他应该没有发现我们吧?为什么自从我们留意起窗台之后,他就再没有像以前一样频繁地给我们送橡胶制品了,唯一的一次...还刚好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完成的。”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超的手法,竟然能无声无息地在两个顶级杀手面前完成,如果他送进来的是一颗炸弹...”
女人翻了个白眼,
“你这种性格,都不知道是怎么当杀手的,做咱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心细和胆大,你这不是两样都被那个小孩给整没了吗?既然发现不了,就别怕了。”
男人一时语塞,
“你说得有道理...”
女人突然正色道,
“但...我也对他很感兴趣,他可能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对我们最大的挑衅吧,就让我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
...
言祖此时站在房门外,将这一切听在耳朵里,在他的身后,是约莫十来根蛛丝一般的细线,想必是里面的人所设置的警戒,便于发现靠近这里的人。
他沉吟片刻,用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身体,又钻了出去。
那个玻璃的用法倒是有点意思,其他的...就那样吧。
这地方的人才,还怪多的呢。
他在路边挑选了一辆还算新的共享单车,朝着布匹市场前进。
一路上,他观察着周围,发现最近有犯罪心理的人变多了不少。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人产生犯罪心理是很正常的,许多人或多或少都会在遇到一些欲望需要靠非法手段满足的情况。
就像是被人惹怒的时候,就会在心里产生打他一顿的想法。
倘若理智占据了上风,那就会将这种想法按捺住,但如果被犯罪心理支配,那么就会实施犯罪。
不可否认的是,产生犯罪心理的人越多,实际上犯罪的人也会越多。
此时这个社会上,就连看到车开快一点,路过的行人都要低声骂两句,这种事情在以前发生的概率是10%,但此时的概率却足足上升了16%。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一个佝偻的老大爷正推着一个小推车,推车上面绑着一袋约有三米宽,半米高的麻袋,那夸张的比例,让人看起来像是大爷被麻袋牵着一样。
突然,麻袋口在颠簸中越撑越大,起初是有一个瓶子掉到地上,引起了大爷的注意。
大爷将瓶子捡在手中,有些拗手地想要将松开的绳结绑紧,可紧绳却稀里糊涂地送了绳,里面的空瓶子顿时像瀑布一般流出,几乎铺满了半个人行道。
当大家冷漠地绕过或是踩在上面的时候,有几个小朋友来到大爷身边,嘻嘻哈哈地帮他捡起了瓶子。
后来慢慢地,又加入了几个成年的男女,大家齐心协力,很快就把那青蛙产卵一样的情况给稳定了下来。
大爷磕磕巴巴地用漏风的嘴巴说着感谢,大家也就是拍了拍手,便又归于陌路。
本是普通的一幕,在言祖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光景。
当大家团结在一起时所散发出来的独特能量,让周围看到的人心中那团黑色的漆火像是见到了克星般收起了锋芒。
而那几个帮助大爷的人,心中更是被纯洁的白光给替代。
言祖驻足于远处,看着如同晴雨交界般的景象,心中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或许江宝仁能够成功的话,将是对整个社会的一剂强心剂。
满大街的脏瓶子和一个邋遢的老人,是容易让人产生负面情绪的,但若是一大群人在帮助一个老人,就变成了容易让人产生正面情绪的。
一个小小的转变,让事情变换性质,便能扭转乾坤。
小阿姨,她肩膀上所背负的事情,言祖终于能够了解一些了。
当刚才事件中心的参与者散去后,
言祖坐在自行车上,一脚撑着地,默默地看着人流中的黑暗重新淹没白光,才重新踏上踏板前进。
这种行为的影响力,终究是有限。
穿过庆炊之后,再踩一公里左右便来到了布匹市场。
此时在他光顾过的那家丝袜料子专卖店的门口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其中一个人还是熟面孔,
那天自己给他叫救护车的猎奇探险小哥,他此时激动地挥着手机喊道,
“不会有错的,纸袋人所戴的纸袋上面写的就是和信布业,老板娘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看起来就很厉害很与众不同的人关顾过这里?”
“我听人说,纸袋人也戴过麦记的纸袋,你怎么不去麦记调查。”
“你说这话,就说到我的痛点了,那或许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当时纸袋人居然就在我的身后!但我居然...居然...哎,说多了都是泪。”
老板娘心里虽然很高兴,那个什么纸袋人切实给这里带来了流量,这几天的订单也是蹭蹭往上涨,但是这些凑热闹的人多了,还真的有些妨碍做生意。
突然,那个激动的小哥只觉得肩膀被拍了拍,他转过头来,一张年轻且帅气的面孔正对着他,
“麻烦让一让,你挡住门口了。”
小哥下意识就听从了这略带磁性的嗓音,
“噢...不好意思。”
老板娘看到言祖,眼神一亮,
“小老板,你又来了?上次那批货可以吧,咱们和信布业童叟无欺,你们家大人是不是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言祖点了点头,
“品质确实不错,所以我这次再来买些其他的料子,拿回去做点样品。”
老板娘喜出望外,连连拉着言祖的胳膊往里轻,
“哎呀,这多见外啊,咱们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左右逢源,八方来财,多一个朋友多一份保障,用买字多生分啊,是送,我送你。”
“几块布而已,不值钱。”
老板娘动作十分麻利,嘴上说着,手里已经挑了七八种不同的料子,她还记得上次言祖从这里拿走的都是纯棉的,所以这次就把纯棉的避开,拿出涤纶和亮丝等等。
“来,拿着,都送你了。”
言祖手上捧着厚厚的一沓布料,大大方方地接受了,
“老板娘真大方,那...能再给我几个纸袋子吗?我这样不好拿。”
老板娘笑着答应了,
“噢,没问题,但你得小心外面那群人,现在大家都对莪这里的纸袋子虎视眈眈,我这回可是大出血了。我这要是拿出来卖,估计那些闲的没事干的人都会买。”
谈笑间,她将布料装入五个纸袋中,在纸袋很边边的不起眼的位置上,印着和信布匹四个小字。
言祖再次谢过,
“那我就不打扰你发财了,再见。”
老板娘在应付那些人的同时,不忘探出头来回应,
“好嘞,小老板慢走,下次再来。”
言祖这次不用像上次一样耍杂技,只需要把纸袋子均匀地左三个右三个地挂在手把上便可以了。
他悠哉游哉地骑往上次发现“马拉松”小哥的那个荒废的旧布匹市场区域。
这个地方白天的时候人竟然也少得可怜,而且在入口的地方,聚集着几个人正在讨论着什么。
“你们别进去了,本来还好好地,但昨天晚上,这里就出事了,今天早上进去的人,都说听到哭声,但却怎么都找不到人,然后过一会,就上吐下泻,搞得那叫一个狼狈,还是出来之后才止住了。”
“里面怕是真的不干净,我劝你们还是绕路吧...”
“哎!小哥!快回来!”
有一个男人不信这个邪,兴奋地走过牌坊,可忽然,他浑身一抖,脸色大变,
“谁...谁在说话?”
男人倒退几步,回到牌坊前方,
“又没了...”
“哎?不会是有人在放录音吧,刚好声音传不到这里。”
正当几人还在这里左右横跳寻求刺激的时候,一辆摇摇晃晃的共享单车已经悄无声息的从几人远处绕了进去。
当言祖整个人进入这片区域的时候,明显听见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啜泣声,细细听可以分辨出这应该是个声音尖细的女人。
他慢慢地靠近着声音的源头,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变形的轮胎,里面的气体明显受到了声波的影响。
这道音量听起来始终如一的声音,并不是听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怪不得人上吐下泻,恐怕也是被搅乱了身体的渗透压。
言祖停下车,改用步行,否则这共享单车就不能再共享了。
“吼——”
一阵低沉的警告声让他停下,在视线远处,有一黑一白两个小点。
这道声音正是那道黑色身影所发出的。
而那个发出尖细声音的女人,正躺在地上,身子忽明忽暗,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完全变得透明。
“傻大个...你打不过他的。”
“别哭了,别哭了,再哭我都不舍得走了...”
“我走了之后,你可一定要找到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一阵温柔的女声传来,言祖看着那道纠结的黑色身影,一边又想对自己动手,但又生怕离开那道白色的身影,让自己有机可乘。
言祖在距离两“人”三步距离的位置停了下来,他的眼中闪烁着兴奋和好奇。
黑色的身影约莫有三米高,站在言祖面前可谓是遮天蔽日,似乎是觉得这个距离他有把握保护好白影的同时又能够击退言祖,突然握紧了拳头朝前一刺。
这一击,犹如夜晚中闪过雷电,划出白昼。
面对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言祖的身影在拳头即将碰到他的毫秒之内消失,下一刻便落在了黑影身后。
他全然无视了黑影那僵硬的身躯,若无其事地蹲下来,看着那张风姿绰约的女性白脸,语气兴奋,
“你们...不是人。”
那白脸女人此时耷拉的眼皮也是尽力撑开,她看着言祖,雪白的嘴唇轻轻张开成一个O型,她极力隐藏着恐惧与颤抖,尽量从容地说道,
“奴...奴家生前...可是货真价实的人。”
“公子才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