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莞仿佛回到了以前。
可她刚刚想要迈开腿,又停了下来。
妈妈的身影开始模糊了,逐渐消散在风里。
妈妈已经不在了。
眼前的都是自己的臆想。
棠莞清楚地知道这个事实,又在一次次绝望中奢求过去。
只是梦该醒了。
推着轮椅的司淮跟在棠莞的身后,看着眼前的危楼皱了皱眉,开口道:“怎么荒成这样了。”
整栋楼都是灰扑扑的。
从他们的角度望去,可以看见整个楼分布。
共用的卫生间,分别在楼的两侧,中间有一条黑乎乎的走廊,两侧是门与门相对的房间。
几乎没有日光能照进去,看起来又黑又冷。
司淮的视线落在棠莞的身上,手指慢慢的蜷缩起来。
说实话,他以前就想过棠莞之前的生活不算好,但真正看见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黑暗的环境里,长出了一朵向阳花。
真的很不容易。
也不知道她的妈妈是個怎样的人。
才会让黑夜绽放鲜活。
棠莞抬头,看见的是被封死的门窗,根本没有进去的路。
只有一楼有个门口,可以勉强过个人。
棠莞想要走进去,却被傅闻之拉住。
她转过头,有些不明所以。
傅闻之没有错过棠莞不解的眼神,也没多做隐瞒:“需要和这边的人打声招呼。”
棠莞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或许是因为马上要回到自己记忆中的家,棠莞有些紧张。
小小的掌心中,生出了一些薄汗,让她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收回自己的手。
然而那只偏凉的手,却再次紧握住了棠莞的小手。
不放开。
就在这时,一位穿着保安服的老人跑了过来,他看向棠莞微微一愣,然后很快地收回视线,黑黢黢的脸上挂着笑,问道:“这里不对外开放,不能进去。”
司淮从熨烫平整的衣兜里拿出一张许可证:“已经得到许可了。”
保安愣了一下,然后侧过身,腰间的钥匙摇晃,嘴里说着:“那我给你们带路?”
他的视线是落在司淮身上的,毕竟这里只有这一位成年人。
然而司淮却摇了摇头,还在飞机上的保镖们走了下来,护在他们三人的身边,把那位保安隔开。
为首的保镖看起来快有两米高,像是一座小山似的,俯视着保安。
嘴里的话很是强势:“离先生远一点。”
保安的身子瑟缩了一下,然后猛地后退一步,看起来很是害怕。
棠莞歪了歪头,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在打量着保安。
有些奇怪。
这么夸张的动作,不像是真的害怕,反而像是在表演。
还是那种很拙劣的表演。
棠莞觉得傅闻之和司淮肯定也是看见了。
不然怎么会让保镖站在自己的身边。
他们一行人走进了那栋年久的楼房,而站在他们身后的保安一下子收敛了脸上的情绪。
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因为狠狠皱起的眉头,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着:“那个女人的孩子回来了。”
“我们之前没有找到那个女人留下的东西,这个小孩可能知道。”
“嗯,我会跟着他们的。”
保安挂掉电话,脱掉身上的服装,然后走到角落里,拖出来一位昏迷的年轻人。
奇怪的是,这位年轻人身上没有任何的衣服。
黑脸男人把保安服扔在他的身上,然后看了看周围,刚刚佝偻的腰一下子直了起来,精神气也好了许多。
他很快上了车。
就在他准备点火的时候,一双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动弹不得。
“有人举报你恶意伤人。”
“跟我们走一趟吧。”
司淮挂掉电话,一转头就看见了棠莞正在看自己。
他挑了挑眉,问道:“你不是也看出那个保安不对劲了吗?”
棠莞只是没想到司淮会报警,毕竟他看起来就不是很遵纪守法的人。
或许是棠莞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以至于司淮想装作没看见都没办法。
他忍不住学着陆蔺的动作,伸出手戳了戳棠莞的眉心,语气里是少有的笑意:“我是位遵纪守法的商人。”
违法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棠莞没有再犹豫,几乎算是蹦蹦跳跳地走到了记忆中的房门。
其他人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罕见地有些雀跃的背影,心情也算得上愉快。
可明明他们这番前行是取棠莞妈妈遗物的。
大概是因为在棠莞心中妈妈是个快乐的人,所以在找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开心。
门锁已经被破坏掉了,棠莞用力一推,就推开了这个沉重的木门。
带着时光流逝的灰从任何可以停留的地方,缓缓随风降落。
封死的窗户缝隙透露出细碎的阳光与灰尘共舞。
它们来到这个狭小的地方,在这个并不浪漫的地方,用仅存的温柔形成丁达尔效应落在棠莞的脚边。
棠莞眨巴了一下眼睛,没有在意这些尘土,直接跑到房间最里面,打开了衣柜。
她曾经被妈妈关在衣柜里,只是为了能活下去。
她透过缝隙看见了凶手的样子,只是月光骗了自己的眼睛,她没能看清刽子手的脸。
不过没有关系。
棠莞心想。
妈妈花了二十年走到了祖国的边境,找到了纵火的凶手。
她也可以花二十年找到杀死妈妈的凶手。
司淮皱着眉,脸上戴着口罩打量着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
棠莞早就不顾身上穿着的衣服,直接钻进了满是灰尘的衣柜里,然后摸了摸靠近墙壁的地方,用力掰开。
司淮的目光却落在了书桌上唯一的台灯上面。
他觉得那个台灯上面的装饰物有些熟悉。
那个拉环,像是一枚戒指。
突然,司淮的瞳孔微缩,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扑到桌子上,抓住那盏台灯。
灰尘将他苍白的脸弄脏,像是有人捧起了他的脸,亲吻他的眉间。
他颤抖的伸出青筋暴起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那枚戒指,然后用随身携带的帕子,轻轻地擦拭干净。
这是娜娜亲手做的戒指。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戒指。
不顾周围的脏乱,他虔诚低下头,亲吻了早已冰凉的戒指。
在这一刻,他游离的灵魂才真正地回到这幅腐朽的躯壳里,只是悲伤压垮了他的脊梁,疼痛让他蜷缩在轮椅上。
他的爱人,在这间落满尘埃的房间里——
花落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