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船头水手手中火把的橘红色光亮,黑太子爱德华的余光忽然发现,位于帆船的右侧,出现了几十艘正在快速逼近的渔船船队。
他下意识地扭过脑袋,仔细地看着这群忽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发现站在桅杆下面的,竟然是一群穿着破旧麻布衣衫,蓬头垢面却目露凶光的农奴后,不由得吓了一跳,连忙大声喊道。
“将士们,立即进入战斗状态,起义军正从右侧偷袭我们,赶快阻止他们!”
还沉浸在杀父之仇中的理查德伯爵,随即打了个激灵,他连忙顺着黑太子爱德华指着的方向望去,的确发现了数十艘由起义军将士控制的渔船,正全速朝着己方的船队驶来。
他下意识地拔出腰间的铁剑,准备给这群低贱的农奴点颜色瞧瞧,可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正坐在船上,不可能像百人斩那样,与敌人比拼剑法。
想到这里,他连忙抓起船舷边上的鱼叉,瞄准了距离自己最近一艘渔船上的起义军士兵,将其狠狠地投掷出去。
与此同时,在大海上颠簸了数天,正准备下船的英格兰将士们,也随即下意识地拿起手里的武器,准备与敌人战斗。
可他们也跟理查德伯爵一样,冲到船舷边上时,才意识到这可不是普通的陆战,而是从未接触过的海战,准确一点说,应该是水战。
好在军中的长弓兵们,迅速进入状态,从后背上取下长弓搭上弓箭,由于距离实在太近,仅有不足50米的距离。
他们只好改变策略,不像以往那样,把长弓向上举起,而是居高临下地直接瞄准了渔船上的农奴。
嗖嗖嗖!
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无数道箭矢朝着渔船迅速射来。
吉约姆·卡勒见这次偷袭已经被黑太子爱德华发现,心中本能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惧,就如同当初他偷懒时,被贵族老爷发现那样。
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大声地鼓舞士气道。
“兄弟们,前面就是残忍贪婪的英格兰贵族,让我们用他们的鲜血,告慰那些饿死和战死的兄弟们,杀啊!”
吉约姆·卡勒特有的大嗓门,让这句极具煽动性的言论,如同一针肾上腺素那样,从耳朵中注入进了起义军将士们的身体内,让他们的精神状态为之一振,心头鼓起了强大的勇气。
噗!噗!噗!
箭矢击中水面、船帆、桅杆、甲板和起义军将士们身体的骇人声响传来。
只见刚才还完好无损的渔船,就如同刺猬一般,到处都插着还在剧烈抖动的箭矢。
个别倒霉的起义军将士,不幸不射中了四肢或是身体要害等部位,一下子就让吉约姆·卡勒,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员。
吉约姆·卡勒的右臂,也被箭矢射穿,他强忍着剧痛,在手下的帮助下,他小心地用水瓢,从木桶里面盛了些火油,谨慎地浇在盘成一圈的麻绳上面。
然后扫了眼距离越来越近的帆船,使出浑身力气,踹下捆着麻绳的巨石块,然后用手中的火炬,引燃了木桶中的火油。
轰!
木桶里的火油,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晚风的吹拂下,发出阵阵低沉的吼声。
噗通!
伴随着巨石落入水中的声响,盘在一起的绳索,瞬间就在强大的拉力下,绷成了一条直线,装着火油的沉重木桶,十分轻松地就被拽到了桅杆处。
砰!
渔船随即撞在了英格兰帆船的右舷上面,吉约姆·卡勒眼疾手快地拔出铁剑,狠狠地劈砍在紧绷的麻绳上面。
啪!
麻绳应声断裂,木桶在巨大的惯性中倒翻过来,重重地砸在了帆船的甲板上面。
轰!轰!轰!
燃烧的火油,在半空中犹如一条浑身都在剧烈燃烧的火龙似得,长开它可怖的巨口,瞬间便把帆船吞进肚中。
与此同时,其余的三十六艘渔船,也顺利地引燃了英军的三十六艘帆船。
除过几艘装着干草料和面包等补给品的克莱尔型帆船之外,其余满载着骑士、骑兵、步兵和长弓兵等将士们的帆船,也都燃起了冲天的烈焰。
英格兰的船队,犹如一团巨大的火球似得,发出刺眼的光芒,本来还漆黑一片的港口,瞬间就被照的雪亮。
逼人的热浪,立刻从火焰的中心朝外扩散。
吉约姆·卡勒带着完成偷袭的起义军将士,早有准备地包这一块石头跳入到河中,利用石头的重量,快速潜入水中,随着快速流动的河水迅速脱离了战场。
塞纳河南岸,一艘等候多时的史奈卡型单桅帆船,在水手们努力地划桨中,迅速朝着集结点驶去,准备打捞跳水逃生的起义军将士。
与成功脱离战场溜之大吉的起义军相比,黑太子爱德华手下的一万名士兵,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偷袭,他们几乎毫无防备,除过个别站在甲板上面,完成了一轮射击的部分长弓兵,以及拿着铁剑无从下手的骑士、骑兵和步兵,侥幸跳入了河中,勉强捡回了一条小命外。
三分之二以上的将士们,根本没来得及从船舱中跑出来,四散而开的火油,就已经封锁了甲板和舱门。
在帆船的摇晃和晚风的吹拂下,火势迅速蔓延到了整艘帆船上面,本就闷热的船舱,就如同一个剧烈燃烧的锅炉那样,把还在里面来不及逃跑的将士包裹,形成了一座恐怖的焚尸炉。
这支几乎战无不胜的军队中,到处都是凄惨的叫声、愤怒的咒骂声以及无助的哀嚎声。
趾高气昂的将士们,就如同被狼群包围的绵羊,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只能接受成为猎物的悲惨命运。
落入水中的黑太子爱德华,凭借过人的体力和精湛的游泳技术,拼尽全力地挥动着四肢,在水面下艰难地向岸边游着。
此刻,他的大脑中几乎一片空白,唯独埃德蒙那张平静沉稳的脸庞,犹如一柄锋利的铁剑那样,不断地刺痛着黑太子爱德华的神经。
他一边奋力地游着,一边从牙缝中恶狠狠地道。
“该死的埃德蒙,我要亲手宰了你!”
埃德蒙足足往后跑了差不多一百米,这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看着已经是一片火海的船队,以及水中拼命挣扎的英军将士,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
按照他的预想,这场由吉约姆·卡勒策动的偷袭,根本不可能达到三国演义中的火烧赤壁那样效果,顶多引燃几艘英军的帆船,造成一定的损伤而已。
毕竟,此前在吉昂战役中,利用缠着蘸有火油的弩箭,袭击英军的港口和帆船时,也就引发了一场不算太大的火灾,英军很快就将其扑灭。
根本不像眼前这支被火油点燃的船队那样恐怖,除非等到可燃物全部烧光,否则根本别想人为灭火。
不过,为了表现出贵族们齐心协力对付农奴的团结,他还是叫来了比自己躲得更远的安茹公爵。
“公爵先生,快看呐,那些胆大妄为的起义军,居然又来偷袭图特镇了,而且还把黑太子爱德华的船队给点着了,你必须得做点什么,就像几天前扑灭图腾镇那几间着火的仓库那样,拯救远道而来的英格兰盟友!”
安茹公爵满脸着急地原地转着圈,无助地摊开双手,大声地抱怨道。
“噢……尊敬的亲王殿下,我又能有什么好法子呢,说实话,上次仓库着火,我们等到火势开始变小的时候,才开始提水灭火的。
您也知道,像这样的大火,我站在这么远的地方,都会被烤的直冒汗,如果再提着水桶去灭火,恐怕还没有走到跟前,我就被烤熟了!”
埃德蒙当然知道,像这么大的火势,就算是后世的大型泡沫消防车来了,也得忙活半天才能把大火扑灭。
而在黑暗的中世纪,想要扑灭这样的大火,也的确就像安茹公爵所说的那样,只能耐心等到火势变小才行。
想到这里,埃德蒙忍住想笑的冲动,继续地催促道。
“不,尊敬的公爵先生,我想您一定有办法的,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拿出您上次的勇气,扑灭这该死的大火吧!”
安茹公爵见状,不想继续解释什么,继续朝后退了十来米,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埃德蒙自己的想法。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灭火,恨不得黑太子爱德华被烧成灰烬。
他十分清楚,即便现在英法两国签订了休战协议,很快还会签订割地赔款的条约,交换法王约翰二世和高级贵族们的自由。
可法兰西付出的这些巨大代价,还是一样不会满足英格兰人的胃口,还会让这群贪婪的恶棍继续发动战争。对他来说,拯救英格兰人就等同于给自己挖墓坑。
逃到埃德蒙身旁的恶人查理,虽然很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献殷情,表达对英格兰的忠诚,可火势的确实在太大了,他也只能着急地在原地踱着步子。
围在埃德蒙和恶人查理身后的纳瓦拉王国军队以及常备军的将士们,也同样站在原地看热闹,全然忘记了还得警戒不远处的鲁昂市,以免起义军再次发起偷袭。
事实上,城中最后一批起义军将士们,已经骑着战马或者挽马,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了鲁昂市。
现在整个法兰西北部地区,除过巴黎市内还有平民组成起义军,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不让贵族们反击。
农奴起义军们,不是已经抵达了埃德蒙的领地,被安排进了村庄小镇的农场、牧场、矿山以及庄园等等地,就是还在前往这些地方的途中。
为了避免暴露起义军的身份,埃德蒙还把在战斗中受过伤的农奴,全部转移到了恩里科的老家威尼斯共和国待上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去了,再把他们接回来。
反正中世纪既没有身份证,也没有户口本,更没有摄像头和手机等高科技产品,想找到一个人很难,而想让一群人失踪很容易。
凭借着不错的水性,黑太子爱德华终于在穿着一身板甲的状态下,勉强游到了距离码头差不多三十来米外的岸边。
期间,他虽然很想脱掉沉重的板甲,让身体能变得轻一些,以便能在节约体力的前提下快速上岸。
但是,他这身板甲的价钱贵得离谱,远不是普通骑士的板甲可以比拟的。
要知道,他也正是依靠着这套黑色的板甲而得名,在没有敌人追击的情况下,当然不会主动舍弃。
与此同时,包括理查德伯爵在内的众多将士们,也先后爬上了河岸。
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火势的埃德蒙,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上岸的英军,当他看见黑太子爱德华的身影时,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暗自下定了要跟在正面战场上,战胜黑太子爱德华。
于是,便立即大声地招呼身后的常备军将士们。
“士兵们,快去河岸营救游上来的英军士兵!”
埃德蒙话音刚落,很会拍马屁的恶人查理,就兴冲冲地冲了过去,率先找到了黑太子爱德华,小心地将他搀扶起来,送进了自己暂住的房屋。
与此同时,其余的纳瓦拉将士和常备军将士们,也很快把游上岸的英军将士,转移到了图特镇中。
当天色开始变亮的时候,已经整整烧了差不多两个来小时的大火,随着帆船的解体,终于开始变小。
不得不说,用来制造帆船的橡木,有着硬度强密度大的特点,使得它燃烧时释放出的热量更多,燃烧的时间也更长,这也是它能够用来冶炼金属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它现在也成了焚尸炉的最佳燃料,不但将船舱里面来不及逃跑的七千多名英军将士,统统烧成了灰烬,而且就连他们身上的板甲、锁甲和武器等铁器,也都被烧变了形。
当太阳完全升起的时候,这些漂浮在河面上的黑色残骸,已经被冲出了老远,正顺着河水直奔拉芒什海峡,将这群原本就生活在英格兰岛的将士们送归故土。
这一战过后,直接让英格兰暂住法兰西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剩余的两千余名将士,以及六千余匹战马,从数量上来看,不但没法威胁到埃德蒙的常备军,更别说法兰西刚刚组建的一支两万人的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