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总是美好的,哪怕濒临绝境,也不能失去了希望。
这些日子以来,秋素雅一直这样安慰自己,直到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她只能把希望化作最后的力量。
女子又如何?即便她的能力还没有强大到足以领军打仗,但至少她有一颗视死如归的心,任他千军万马兵临城下,她也绝不改色!
这一夜,她又在那件绛红戎装前站了许久,那是几个月前她让兵部为自己量身打造的铠甲。
从墨玹双目失明的那天起,她便做好了顶替他的准备。她要让北周大军看看,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
更别以为用奸计谋害了太子,夜瞿国就会兵败如山倒!想进王城?除非踏着她的尸骨!
“雅儿!”
墨玹第三次唤她,可见他在床上已经等的相当不耐烦。
这丫头就会欺负他看不见,稍不留神她就跑得无影无踪,朝阳寝殿这么大,到了晚上连个随侍的宫女都没有,他一个瞎子,想找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
要是知道这丫头偷偷地让人打造军装,非气死不可!
“雅儿!!”第四次,墨玹咬咬牙,气呼呼地爬下了床,一路摸索着朝前走,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小心翼翼,生怕摔个狗吃屎。
还好秋素雅及时赶到扶住了他。
墨玹劈头盖脸就骂:“臭丫头!又把我一个人扔下!”
秋素雅噗嗤一笑:“喊什么呀?我又不是你娘!”
墨玹气急败坏:“是娘子!为夫都等你多久了?也不懂得怜惜一下!过分!”
秋素雅拉着他往床边走,连连赔不是:“好好好!是我不懂怜香惜玉!一会儿好好疼你啊乖!”
墨玹嘴角直抽抽,愣是被她压在床上,郁闷至极。
“我说爱妃,也该让为夫在上面了吧?”
秋素雅忍着没笑出声,严肃道:“你眼睛看不见,不方便!”
“照你的意思,为夫这双眼睛要是一天不恢复,就一天翻不了身了?”
秋素雅忍俊不禁,反问:“你在下面不是挺好吗?”
“……”墨玹无言以对,下一刻却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邪魅一笑,“既然挺好!那爱妃也来享受一下!”
秋素雅再也忍不住,大笑着乱拍他的胸膛:“你……你这个无赖!”
话音刚落,门外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传了进来:“殿下!”
气氛一下子凝固,墨玹和秋素雅的动作顿在那儿,像被妖魔给定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心头攒起怒火,墨玹咬牙喊了一声:“又怎么了?”
靳严的语气带着激动:“殿下,苏……苏二公子回来了,正在大殿候着您呢!”
苏二公子?墨玹拧眉想了想,猛然一惊,大叫:“苏皓?”
“正是!”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的好消息啊!墨玹连忙起身,慌乱地披上外套。
秋素雅还后知后觉地躺在那儿,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苏皓不是死了吗?”
等反应过来时,墨玹已经被靳严领去东宫正殿了。
将近一年的时间,苏皓已经被残酷的战争打磨的判若两人,昔日的年少轻狂已经不再,他俊逸的眉目间已然多了硬朗和成熟,乍一看,还真像个绿林好汉。
不过墨玹已经看不见了,即便面对着面,他也看不出他的变化,只能以声音来判断他到底是不是苏皓。
当然,对于苏皓而言,眼前的太子亦不复当初。
“想不到你真的还活着!怎么样,内伤恢复的如何?”
苏皓看着他被白纱蒙住的眼睛,叹了口气:“我已无碍,只是殿下这双眼睛……”
墨玹淡然一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你没事就好,什么时候回来的?去过将军府了吗?”
苏皓摇头:“我没脸去见母亲。这次回来,一方面是想与殿下一同抗敌,另一方面,我想将母亲和落落送去巴蜀黑虎寨,以防不测。”
闻听此言,墨玹的笑容僵住了。
苏皓看着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不由地冷了下来:“可是,经我黑虎寨的兄弟几番探查,始终没有落落的消息。殿下,您是不是已经把她……”
墨玹在靳严的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神色严峻:“她被关在沧州大牢,可是沧州数月前已经失守。她怎么样,我也不得而知。”
他说完,苏皓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毫无预兆,声音陡然哽咽:“微臣可否问一句,落落所犯何罪?您非要一次次至她于死地?”
墨玹低下头,声音低沉:“苏皓,你回来真是帮我的吗?”
“这是两码事!”
苏皓吼了一声,气氛突然变得压抑。
靳严在一旁左看右看,眼看这二人均陷入了沉默,也不好多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岂料,墨玹冷不丁对他说了一句:“靳严,去吩咐御厨做一桌好菜,本宫要为苏将军接风洗尘。”
靳严叹了口气,只好恭敬地退了出去。
墨玹笑了笑,神态怡然:“时候尚早,你我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苏皓不置可否,两人随即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直到酒菜上桌,苏皓便一个劲地灌起酒来,酒过三巡,才愤懑地说道:“殿下是不是早已忘了当初的承诺?你说过会对落落好的,我才放心把她交给你!可是后来呢?她怀上了你的孩子,你还派人去杀她!若不是敖大哥带着兄弟经过,落落早就……”
墨玹不说话,这件事他是有苦难言。
苏皓继续倒酒,不禁苦笑:“也怪落落她执迷不悟,明知你要害她性命,还是铁了心要回到你身边,还说要用真心去打动你,呵……最后却还是落得个锒铛入狱的下场!若是不幸落到北周人手里,殿下可曾想过她的处境?”
墨玹自是不曾关心过她,那个女人他厌恶至极,要不是为了苏皓,他压根儿不会多此一举把她关进大牢。如今想来,还不如当初把她杀了,若真落到北周人手里,恐怕会受尽凌辱,生不如死。
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喝得精光,苏皓放下酒杯,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