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表达感谢的方式向来朴实无华,会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给你作为答谢。
“叔叔不嫌弃,但是叔叔也不收你的饼干,这个画是叔叔看你可爱送给你的,不收任何东西。”
周遭人群看着两人的对话,无一例外被他们真诚友好的相处打动到。
“这孩子爹妈教的真好啊,不仅嘴甜还机灵,最重要的是懂礼貌。”
“对啊,看着小丫头想起我家那五岁的孙子,哎哟,头都疼。”
“老头子我看不懂画,但能看出这画家水平不差,人家还谦虚,这打扮气质,一瞧就是搞艺术的,还说自己不是画家,含蓄的嘞。”
董禾意见男人不要她的饼干,求助的看向谢蒹葭。
家里人教她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可她身上只有饼干,其他的真没有了。
谢蒹葭走上前,牵起妹妹的手,看向男人。
“多谢您的画,我妹妹她会非常珍惜您的作品,不过她被长辈从小教育不能白拿他人的东西,您不如收下她的饼干,当做礼物交换?”
对于男人这种搞艺术的人,直接给钱会被当成侮辱,于是谢蒹葭提出交换礼物一说。
男人看出了孩童小脸上的纠结,点了点头,接受了谢蒹葭的说话。
他笑了笑,坐在椅子上,微微弯腰,将手掌摊开伸到董禾意的面前。
“好,叔叔接受你的礼物。”
董禾意这才高兴的把手中攒着的饼干放到男人手心,而后将空出来的手伸向包好的油画。
这算互换礼物,所以她格外高兴。
男人手掌之中放着一个透明塑料纸包装的饼干,饼干是个小兔子图案,可爱又精致。
见小丫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他将饼干小心翼翼收到背包里。
“谢谢你,我很喜欢。”
董禾意腼腆一笑,跑到了谢蒹葭身边。
手机铃声响起,想来是母亲他们询问三人的踪迹,于是不再逗留,三人离开湖心亭往回走。
“我怎么觉得,那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谢蒹葭一边走一边思索,自己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可将脑海中认识的人翻了遍,也没想起认识的人里有谁会画画。
楚帆自然不认识,他默默地听着谢蒹葭的自言自语。
蓦地,谢蒹葭停住脚步。
“我想起来了!”
“嗯?”
谢蒹葭看向董禾意,“禾苗,把画给姐姐看一下。”
董禾意不明所以,但听话的把画递给她。
谢蒹葭看向油画的左右下角,果然看到了男人的署名。
“忱”
热忱之心的忱。
这个字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多见,稍微看走眼就会把它当做“沈”,只有和“热忱”二字放在一起,才会让人想起读作什么。
谢蒹葭之所以记得这个“忱”,完全是因为,上辈子她在电视上见过男人!
一袭灰色大褂,长发,戴着眼镜,明明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却活的像个老头子。
现在的时间线是她刚高考结束的时候,等到再过两个星期录取通知书下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前三天,男人会死在路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被环卫工人发现,报警后警方很快查到男人是国内有名的油画大师,真实身份无法透露,但多次化名“忱”开办画展,所有收益全部捐赠公益组织,多年积极参与各项公益活动。
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不少被他资助过,救过,关怀过的学生,残障人士,老人,听到他凄惨身亡后,纷纷前来参加他的葬礼,造成了当地交通堵塞......
没想到这人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
谢蒹葭难掩震惊,她伸手握住楚帆的胳膊,内心疑问脱口而出。
“我要救他吗?”
楚帆看向她,“救谁?”
谢蒹葭回过神,放开他的胳膊,无暇回答他的问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救,还是不救?
这个暑假,除了“忱”会死,她......可能也会死。
虽然她重来一遭改变了很多事情,挽救了母亲,但总是内心不安稳,觉得老天爷给她一些甜头,到头来会从她这里拿走一些她无法承担的东西。
因果二字,传来已久。
对于浑身近乎瘫痪的两年半时间里,谢蒹葭一直在做心理建设,她把这看做是老天爷对她的惩罚,因为她强行保住了周春燕,所以老天爷要让她受惩罚,这样才能两厢抵消。
如果她现在救了画家,那么就得做好自己随时应对未知危险的心理准备。
画家和她无亲无故,她......要去救吗?
楚帆观察着女孩,见她俏丽的脸上神色来回变化,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懊恼,时而蹙眉,时而叹息。
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连董禾意喊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
“葭葭?”
楚帆试探着学着董家人,喊了一声谢蒹葭的名字。
对方依旧没什么反应。
楚帆伸手在谢蒹葭面前晃了晃,大概是动作篇幅比较大,谢蒹葭抬头看向他。
“怎么了?”
“你要救谁?”
谢蒹葭甩了甩脑袋,长舒一口气。
“差点魔怔了。”
语毕接过董禾意吃完烤肠手上剩的签子。
“没谁,一个不认识的人。”
“不认识?那为什么救他?”
“嗯......”谢蒹葭觉得反正楚帆也不熟悉男人,不如就当个故事说给他听,顺带让他帮忙分析一下。
“楚帆,如果你得知一个陌生人即将要面临死亡,你会尝试去救他吗?可能会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未知,可能危及生命,也有可能不会发生。”
“......不会救,我不会为了陌生人和未知的代价冒险。”
“那如果陌生人是个好人呢?他帮助过很多人,救了很多人,不计名利得失,善良正直,是个大好人呢?”
楚帆看向谢蒹葭,没有说话。
谢蒹葭脸上写着期待,她希望楚帆能说出她心中的那个选择。
楚帆笑了笑。
“无论姐姐做什么,我都支持姐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谢蒹葭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处。
“所以——”
楚帆继续道:
“救他吧,既然想救,那就去救。为了未知的代价放弃一个人的生命,很残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