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啊,我进京后,你要把镇子给看好了。”毛文龙拉着大儿子的手,满脸纠结。
真心不想去。
万一皇帝把自己抓起来呢?
不去又不行。
新皇帝登基,一地总督没有进京朝觐,这像话吗?
不像话你知道不。
本来吧,就这样糊弄着,反正皇帝离不开咱老毛,但是一战斩首五千……吓的头都丢了。
别看就百多个,找建虏那边买的话,先不说有没有门路,价格就不是毛总承受的起的。
一口价,五百两一个。
嗨,别嫌贵,这就是批发价。
卖家深知买家的心理,就抓着你要升官的心理使劲抬价。
“爹放心,绝不教建虏给爹添堵。”毛承禄说道。
“嗯,我对你还是放心的,就是朝鲜那边不好弄。”想到沈富甲,毛文龙又是心塞。
这事到底办不办呢?
毛承禄也给不出好建议。
不办,得罪皇帝,办,得罪财神爷,两难啊。
都怪皇帝,钱粮给够,那会有这烦恼?
“行了,不说了。”毛文龙转身,挥手下令:“出发。”
“报~”一骑飞奔而来,叫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
骑士到了近前滚落马下,道:“尚可进急报,建虏突袭,黑山堡失守。”
“什么?”毛文龙倏然一惊,道:“战况如何?”
信使道:“建虏只有一部前锋千余人,乔装突袭,黑山堡不备失守,中央堡擒获建虏内应十二人,并前后左右堡皆无恙。”
“直娘贼,沈富甲那匹夫卖我!”毛文龙怒骂一声,喝道:“来啊,亲丁营集结,支援五堡,给建虏一些厉害尝尝。”
“爹,稍安勿躁。”毛承禄劝道:“不知详细,不好轻动,父亲坐镇后方调度全局,儿子走一遭。
以五堡坚固,只要没有内应,绝非短期能下。”
“好,给你五百兄弟并两千兵,务必收回黑山堡。”毛文龙下令。
毛承禄拿了令牌印信,点起军队出发。
尚可进驻守的五堡防线位于辽东半岛末端最窄处,两侧海岸相距十多里。
当初收回金州后,袁可立在此筹划建了一串军堡,以求长久控制。
黑山堡为防线前驱哨堡,主要是提供警戒用,丢了也就丢了,五堡若失,建虏则可直抵旅顺口,到时候,辽东半岛大概率是全丢了。
因此,尚可进站在前堡城墙上,仔细观察着建虏动向。
约莫千余人,没带火炮。
就这?
尚可进不屑地撇嘴,道:“仅仅千余兵便来攻城,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回去睡觉。
不是尚可进狂……好吧,其实有些狂了。
没办法,堡垒群太强。
前堡方圆七十五步,墙以石头垒砌,高三丈二尺,配红夷大炮两门,佛郎机炮七门,虎蹲炮四门,驻扎兵丁八百。
东西两面的左右堡各距离四里,同样有两门红夷大炮,可以发炮支援。
斜后方的的中堡相距两里,不只红衣大炮,佛郎机也可以卡着极射程供火力支援。
就问怎么输?
莫说这部只是前锋,就算皇太极亲自带领大军抵达,尚可进也不带虚的。
毛承禄却很紧张。
老爹进京,皇帝一问近况,直娘贼,刚把前沿防线丢了?
不挨削才怪。
正好军兵刚发了钱粮,士气挺旺,两天就赶到了前堡。
立刻上城观察敌情。
尚可进说道:“只是伐木安营打制器械,并未攻城,显然是在等后续大部队来。”
“不能干看着。”毛承禄说道:“你守城,我带兵出去打一仗,晚上去。”
“大哥,没必要冒险啊。”尚可进劝道:“其部看着松懈,夜不收却过不去,后面定有埋伏,万一中伏,我救还是不救?”
救,一起送,不救,毛总能饶得了我?
求你别出去。
“承功,你带人去,小心别被埋伏了。”毛承禄想了想,又道:“我在后面支援,打咱爹的旗号。”
毛承功兴奋地说道:“大哥瞧好了,定然砍些新鲜的脑袋来,给咱爹带回去孝敬皇帝。”
注意打定,全军睡觉。
到了晚上,夜黑风高,正适合偷袭。
吃饱喝足,毛承功率领一千二百人开了城门,悄咪咪往建虏大营摸去。
感谢伟大的皇帝,全军饮用松针水,都没了蒙雀眼。
刚到营外,只听啊地一声惨叫。
“铁蒺藜~”
铛铛铛~
建虏大营响起铜锣声,岳托一骨碌爬起来,叫道:“迎敌!”
虽然是鱼饵,但是岳托并不想真被吃了,因此睡觉都穿着铁甲的。
睡的不舒服,总比睡的醒不来好。
“兄弟们,跟我杀!”毛承功怒喝着加速狂奔。
“杀啊~”明兵狂呼。
不时响起几声惨叫。
踩着铁蒺藜了。
刚到营门前,空中落下箭矢,又是几声惨叫。
“东江毛承功在此,谁敢来战!”怒喝中,毛承功沉肩撞开木栅栏门,手中长刀上撩,把個建虏兵撩翻在地。
“明将休得猖狂!”怒喝中,一个牛录额真接住毛承功,厮杀在了一起。
来,单挑啊。
一群对一。
明兵加入围攻,建虏的牛录额真左右支拙,很快被砍翻在地。
明军已经杀进大营,与虏兵杀成一团。
毛承功略微一扫,发现双方势均力敌,有些着急。
不把对方击溃,就不能把脑袋带回去,基本就是无用功。
岳托同样着急。
他被派来做诱饵,为的是钓毛文龙,结果来了一帮杂鱼,到底打不打?
就在他纠结时,营外忽然亮堂了起来。
大量的火把,还有无数的呐喊。
仔细一听,似乎是“总督在此”。
毛文龙来了,岳托大喜,喝令道:“撤!”
收到命令,虏兵且战且退,把明军往外勾引。
“兄弟们,杀!”毛承功大呼小叫。
这时后面有一兵传来,叫道:“将军,大将军命令,收兵回城。”
“正是追击斩首的好时候,如何能够收兵?”毛承功很不爽。
不爽归不爽,话还是要听的。
大哥是真的会削人的。
鸣金,全军止步,待彻底脱离后,打扫战场。
斩首十一级,自身伤亡七十八。
“直娘贼,跑的太快了。”毛承功满腹牢骚。
“行了,有这些首级,咱爹也算是有交代了,回吧。”毛承禄说道。
一把火烧了建虏营帐,收兵回城。
岳托一口气退到黑山堡,见到了躲在这里的代善。
“一定要把毛文龙引出来!”代善大喜过望,看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回道:“奴才以为,当继续派兵骚扰,同时放他们的探骑过来确认没有伏兵。如此,毛文龙才可能贪功冒进。”
“此言有理。”代善点头,又道:“今次,本贝勒亲自去。”
就在代善想着割毛总脑袋时,毛文龙领兵进了前堡。
不放心,来看看。
听了接战经过,毛文龙点头赞许道:“大郎做的不错,这个时候就要稳一点,有人头就好交代了。
既然建虏退了,我就放心了,大郎你留下防备着建虏再来,我进京面圣,给你们请功。”
“谢谢爹。”毛承功嘴巴咧到了耳朵边。
十一首级,他分一个就能升到参将。
当然,不论副总兵参将游击,都是咱爹麾下一小兵。
皇帝并不知道毛总给他准备了新鲜的见面礼,此时他刚抵达校场。
轰隆隆~
两千马军直奔火枪手的阵列线,距离四十步时,拉弓放箭。
咻咻咻~
“稳住,别动。”
“扰乱军阵者斩。”
“提前开火者斩。”
诸教官呼喝不断,努力弹压着骚动的火枪手。
“啊~”
惨叫响起,砰地一声,砰砰砰的火枪声响成一片。
马军冲击施加的压力,箭矢落在身上的疼痛,跟真实战场的差别没有太大。
马兵拉动缰绳,全军分做两队,如同洪流般贴着阵列线疾驰而去。
“呸~直娘贼~”丁老四气炸了,吐出嘴里的灰尘,骂道:“方六,你个狗日的敢先开火,来啊,拖出去,打!”
立刻,两个教官挥舞着鞭子冲了进来,把方六给拖到了前面。
pia~
鞭子抽下,方六一声不敢吭。
“训练,训练,这个时候压不住枪,上阵怎么压?”丁老四口水狂喷,又喝道:“张三,你个狗日的,咬开药包了吗?
怎么,嫌上面有土?
我跟你讲,训练不吃土,上阵一捧土,给我打!”
火枪手们大气都不敢出。
“清理枪筒,继续。”丁老四喝令。
火枪手们低头,按照标准程序清理枪筒。
竹枪上不了阵,但是减少火药模拟真枪还是没问题的。
“不错。”皇帝点头赞许,跟在旁边的孙元化露出了微笑。
皇帝回头,问道:“新式火枪的使用反馈如何?”
孙元化回道:“装填困难,因为铅子必须比枪筒粗才能塞住膛线,非得用力打下去,费时费力。”
皇帝想了下,道:“铅子易变形,在弹头底部挖小洞,火药燃起可使弹头膨胀,紧贴枪膛。
若想增加弹子破甲力,可试一试以铜铁为弹头。”
“臣回去就试验。”孙元化应下。
不问原因,不问原理,干就对了。
离开火枪手训练场,到了炮手训练场。
三十多个棕色红色灰色头发的佛郎机人站在木制大炮前,用流利的汉语讲着大炮结构。
旁边站着翻译。
因为在广东那一片厮混,佛郎机人基本说粤语,大多数京营兵听不懂,非得配上翻译不可。
对于这种状况,皇帝有很多老槽要吐,却又吐不出来。
国家太大,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只有全面普及教育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没关系,慢慢来。
一万五千火枪手,五千炮手预计配备各式火炮二百门,就问谁敢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