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距离进士名单公布已经半个月。
被抢亲的结束了洞房,有家室的结束了狂嗨,终于到了授官的时候。
按照惯例,一甲入翰林院给皇帝讲课,此谓帝师,未来的阁老,风投家们的最爱。
当今不爱读书啊。
继位半年,一次课没上。
毫无敬业精神。
没人敢说。
二甲入六部,三甲出任地方,都是从底层干起。
换了主考官,有吴昌时这样被禁考的,有史可法这样不考的,又换了考题,这次的进士名单出现了不少变化。
比如陆周和李佳诚这对籍籍无名之辈,直接杀进了二甲前十,而原来的榜眼何瑞徵探花管绍宁都落到了三甲。
明天要进宫奏对,今天不能出去浪,陆周和李佳诚早早回到了客栈。
进士大老爷,必然天字号房间。
没钱?
谈钱多庸俗啊,留下墨宝激励后进便好。
两个大男人,只要不是周延儒和冯铨那样成双入对的,自然会聊到官场事。
“最近一直再传,本科进士全部外放,也不知真假。”李佳诚忧心忡忡地说道。
“应该是假的。”陆周说道:“如果全部外放,分甲意义何在?”
“以皇帝的秉性,真不是不可能。”李佳诚摇头。
“妄议君上,非人臣所为,早点睡免得明日君前失仪。”陆周结束了话题。
第二天,进士们陆续集合,准备参加人生的第一次朝会。
尽管大家只能站在门外面,依旧值得纪念。
眼看着所有人聚齐,吏部尚书房壮丽走过来,叫道:“本科进士集合唱名。”
糟了,皇帝真不当人!李佳诚内心一惊。
从来没有的套路。
唱名完毕,无人缺席。
房壮丽说道:“陛下有旨,新科进士大校场集合,接受为期二十天的培训。”
诸进士面面相觑,无奈地跟着房壮丽走了。
先去看看,大不了辞职回家,谁稀得做官一样。
到了校场,诸进士都是瞪大了眼睛。
十多辆囚车,里面装着十多個囚犯。
下马威?
诸人觉得被小瞧了。
温体仁笑眯眯地走过来,拱手道:“诸位同僚,我是温体仁,本次集训主官。”
垃圾,这么长时间还混不进内阁!
诸人热情回应:“见过大学士。”
“诸位肯定好奇这里面的几位,我给大家介绍介绍。”温体仁笑容不变,指向第一个,说道:“刘宇亮,万历四十七年进士,入翰林,选庶吉士。
去岁,外放不就,被革除功名,魏阉伏法,以被构陷为由,复职,外放澄县知县。
其随钱谦益入关中,只在西安厮混,不就,东厂察觉,帝怒,逮论。
今判其不忠,革除功名,流放琼州,五代不得仕。”
嘶~
诸人倒吸一口气。
太狠了。
随即大家好奇地看了过去。
虽说这家伙是咎由自取,但是原因还是劝皇帝读书啊。
皇帝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都门清。
若非如此,劝皇帝开讲读的奏折够皇宫里烧顿饭了。
见诸人打量,刘宇亮叫道:“我是冤枉的,冤枉啊,请诸位替我陈情。”
呆比,这个时候,认命吧。
看刘宇亮的可怜样,那些不打算外放的进士都警醒了起来。
代价太大了。
温体仁也不管刘宇亮的嚎叫,指向下一个,道:“李存斌,原安塞知县,截圣意,欺上官,虐生民,罪在不赦,判腰斩!
贺祥林,渎职,受贿,放纵乡绅豪强害民,判斩立决……”
都是差不多的身份。
等待处决的官员。
“诸位,要学习这些罪臣如何士绅豪强摆弄的经历,也要学刑名、赋税、水利、农事,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与民相处。
二十天时间很短,若是考核不合格,本官是有权削去进士功名的,慎之。”温体仁笑眯眯地拱手。
诸人肃然,不复轻松。
这边温大学士在调教萌新,皇宫里,皇帝正在展示一本奏折。
奏折一边七零八落,一看就是被老鼠咬出来的。
皇帝示意把奏折给诸臣看了,道:“御书房里尚且有鼠,京城内外又当如何?
诸卿或许以为此乃小事,不足挂齿,朕却以为不可轻视。
鼠偷粮,积少成多,可知能活几人?鼠可传播瘟疫,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岂可轻视?
朕意,动员百姓灭鼠,诸卿可有良策?”
皇帝只是简单的灭鼠,不是内涵我?大臣们陷入了沉思。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大家都是读过诗的,自然懂得其中的意思。
冯铨犹豫了片刻,出列道:“陛下,若发动百姓,当晓以利害,臣会令顺天府上下广贴告示,并作专门宣讲,务必使人人知晓。”
“陛下,冯府尹之策,徒劳无功。”周奎出列,道:“百姓只为生活奔波,若无切肤之痛,如何能够理会?
非得以利诱之不可。
臣意,巡城司收购鼠尸,若百姓捕鼠所得超过做工,旬日之内,城内外老鼠必绝。”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此策甚好,国丈负责此事,如何?”
皇帝当众叫我国丈了!周奎身心俱爽,立刻拜道:“臣必尽心竭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不是吧,皇帝还真是简单的要捉鼠啊?
诸臣有些傻眼。
并不简单。
想想几年后的鼠疫,头皮发麻。
好不容易找到借口开展灭鼠运动,那还不立刻开展。
借鼠讽人?
底层怕被报复不敢直言,皇帝怕什么?
贪官污吏,发现一个干一个,根本不用遮掩。
“陛下。”袁可立道:“不能简单收购,当保证鼠价高于肉价,方能保证百姓捕鼠后交于巡城司处理,否则,他们一定取肉而食。
另外,如何捕鼠是一大难题,若无稳妥之法,徒劳无功而已。”
阮大铖出列,道:“臣会重金悬赏捕鼠之法,并核定收购价。
收得死活鼠,皆焚烧,免得有人窃食,并宣传鼠肉之害,令民警觉。
另外,臣当督促巡城司上下,保证京师清洁,力求无鼠巢。”
“善!”朱由检起身道:“巡城司政绩出色,上下有目共睹,朕心甚慰。”
我只看到巡城狗敲诈勒索!诸臣暗暗腹诽。
灭鼠之事敲定,毕自肃出列,道:“陛下,臣接东厂通报,陈尔翼停职待查时,有李鲁生欲毒杀之,为东厂当场捕获。
现查明,李鲁生同谋者有孙如冽、许志吉等八人,另查明,此九人皆有贪腐、渎职、行贿、滥权等罪。
请陛下圣裁。”
朱由检回道:“三司会审,勿纵勿枉。”
“臣遵旨。”×3。
“陛下。”花枝招展的冯铨出列,道:“臣弹劾李蕃,嫖娼,违反宵禁,以职权干涉司法,违制纳妾十一人。”
“臣请奏辨。”李蕃立刻出列。
大明没毒,但是与黄赌不共戴天。
是的,嫖是违法的。
通常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遇到了哈哈一笑听个曲儿,但真上纲上线,要去职的。
道德问题,就是这么灵活。
冯铨之所以弹劾李蕃,是发现对方失去了圣眷。
弹劾皇帝讨厌的人就是讨好皇帝。
“三司会查。”皇帝冷漠地说道。
完了,不该顾忌太多而不替皇帝说话的。
李蕃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蠢货,本来已经抱住了皇帝的大腿,却又松开了,活该你倒霉。
诸臣暗暗警惕自己,莫要失去圣眷,后果很严重的。
没人说话,宣布两个机构变动。
撤光禄寺,其赐宴由宫内接掌,其余职责并入礼部,撤太仆寺,其职责归兵部。
这是大佬们商量好的,根本不给小弟们置喙的机会。
散朝,去大校场。
京营已经移驻城外南海子的新军营,就三百多进士在此学习,感觉十分冷清。
皇帝到来,诸人集合迎驾。
见礼之后,皇帝训话。
“卿等定然奇怪,朕何以打破国朝二百五十年惯例,令卿等学习。”
“臣不敢。”
“毋庸讳言,朕欲尔等全部外放。
如同策论所问,今士风日下,诸官避险畏难,导致边远穷困之县无官可派。
卿等或多或少都有言论,朕希望卿等言行合一,莫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另外,至本届进士起,若无州县经历者,不得为堂部,更不可能入内阁。”
本来吧,这事该徐光启讲的,不是被太庙大火给吓了一跳嘛,加上事多繁忙,真给忘了。
皇帝当然不会因此怪罪徐阁老,自己来说吧。
金口玉言更有说服力。
“卿等苦读多年,少有磨练,为免被地方豪强所欺,因此设了二十天课。”
“谢陛下爱护。”诸人再拜。
有刘宇亮的例子在,真没敢反对的。
从你成秀才后,国家就给你发钱,哦,用你的时候这不行那不行的,要脸不?
不要脸就别做官。
就在皇帝教训萌新们时,滦州,黄克缵捧着黑乎乎的煤块,笑的如同七十九岁的孩子。
“皇帝生而圣明,滦州果然有煤,从今往后,滦州无惧霜雪也!”
滦州知州杨燫说道:“抚台,当速速报喜啊!”
“不急。”黄克缵掂了掂手里的煤,道:“先点燃看看品质,同时多设矿井,多招矿工。待入冬时,确保家家不受冻。”
“抚台高义。”杨燫真心赞叹。
七十九岁被皇帝挖出来,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却不把官位当回事,只以百姓为重,谁不佩服呢?
…………
兄弟们,想混个角色的速速报名啊,本届科举是个好机会,京营还有许多空缺,锦衣卫、东厂、宫里的,多多益善。
两位大佬想要个什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