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皇太极举着心爱的五百两，仔细打量着明军大营。

外围一圈壕沟，灌满了河水，里面一圈壕沟没有水，接着一圈半丈高的土墙，墙中夹着堡垒。

堡垒不大，但是数量太多，而且可以相互支援。

里面营帐密布，明军依旧在挖沟取土。

加班加点地干。

皇太极服了。

就四天时间，明军居然搞出了一座土城来，这要是给十天半个月，不得修座要塞出来？

“皇上，臣请为前驱，打破南军大营。”豪格请命。

你是想把两黄旗打没了，给别人创造篡位的机会是吧？

皇太极瞪了眼傻大儿，把心爱的五百两递了过去。

沈富甲就献了一个望远镜，皇太极专属，甚至专门设了管理官。

能把这玩意给傻大儿，说明皇太极确实器重他。

豪格接过一看，不说话了。

就这工事水平，怕不是两万军打没了才能打进去。

父默子泪。

告辞。

“陛下，未必不能打。”范文程说道：“奴才愚见，可挖掘壕沟抵近后，以投石机轰击。”

皇太极一想，貌似很可以的样子。

投石机弹道弯曲，完全可以放在壕沟里打，只要数量够多，击破明军的土墙工事轻而易举。

“父皇。”豪格说道：“随军工匠不足，亦无相关材料，须得回盛京调集。

来回没有一個月不可行，加上制造投石机，必然已经入冬，恐怕得等到来年开春才能打。”

近几年辽东已经不是滴水成冰，而是哈气成冰，冬天用兵，恐怕被打死的没有冻死的多。

“贝勒英明，奴才考虑不周。”范文程没有急于表现自己。

他屡次献计失败，皇太极依旧留他在身边，为什么？

就是这伏低做小的做人态度，而且确实有本事。

皇太极沉默一阵，道：“回营商议。”

大家都觉得制造投石机绝对可行。

自从火炮大行其道后，投石机、床弩这类器械逐渐消失在了战场上，因为两者即没有火炮打的远，又没有火炮打的快，而且运输难度差不多。

陡然发现投石机可以借助壕沟与火炮放对，诸人十分兴奋。

终于能反制南军火炮了。

至于技术倒退……讲真，大家谈战术就头头是道，技术是什么玩意？

不是大家不读书，是三国演义没这个概念知道吧。

鉴于制造投石机需要的时间太长，皇太极决定退兵。

说走就走。

倒也不是直接收兵回盛京，而是择地驻扎，防止南军主动出击。

“不是我瞧不起南军，他们要是敢出来，一把捏出屎来！”阿济格回头看向明军大营，很不爽。

杜度点点头，道：“他们只能依仗城池坚守，怎么可能出城野战？”

赵率伦确实没有野战的想法。

早上都有霜了，不赶快修房子，冬天没法过。

就算有火炉子，帐篷也扛不住大雪。

见建虏撤兵，郑芝豹下令收回抢滩的炮台船，回去拉物资。

豹爷不生产物资，只做物资的搬运工。

龙爷同样不生产物资，只做物资的抢劫工。

浙江台州府外海大陈山岛，三艘商船被堵在了码头里。

看着桅杆上的大明战旗和“郑”字将旗，松门卫指挥佥事季定海怒气直冲天灵盖，大喝道：“幸进小人，安敢犯我？来啊，升旗，装炮，打出去！”

“佥事不可，郑芝龙那厮来势汹汹，贸然行事，只怕死于非命啊。”手下劝道。

“我乃朝廷命官，世袭的武勋，岂惧一海寇？”季定海有恃无恐。

真要是海寇，该给保护费就给，该挂白旗就挂，无需犹豫，小命第一。

郑芝龙招安啦。

当官的不打当官的。

郑芝龙要是敢开火，以后就别在官场混。

显然，郑芝龙是知道这个潜规则的，不然就该直接开干，哪能围而不攻呢？

这个时候，就要强硬。

“佥事，有船过来了。”

季定海一看，果然有艘小船划了过来。

“放他过来，我倒要看看郑芝龙想干嘛！”季定海喝道。

不一刻，施大暄靠了过来。

“原来是季佥事当面，失敬。”施大暄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尔是何人？郑芝龙何在？让他过来！”季定海气势很凶。

施大暄脸色一冷，道：“季佥事，若非你祖父忠武公的面子，你猜我会不会来？”

“小贼，安敢辱我？”季定海更气了。

什么意思？

瞧不起我啊？

还真就瞧不起他。

其祖父季金乃是援朝抗倭的功臣，年初皇帝赠谥号“忠武”，奈何子孙不争气，守着个世袭的指挥佥事不能为国征战，倒是干起了海商的买卖。

大陈山岛就是台州海商们的中转站，而松门卫负责货物的转运。

“郑将军乃是钦封的海防总兵，有安靖海道之责，亦负责打击走私。

季佥事，随我回京，向陛下解释吧！”施大暄说道。

季定海挥手喝道：“小小游击，如此猖狂，拿下！”

左右提刀挈枪，团团围住了施大暄。

施大暄面无惧色，笑道：“本来革职而已，你去东番，依旧可以行商，却非要搞得身死族灭？”

“你……”季定海气急，不由僵在了当场。

干掉施大暄没问题，然而其乃郑芝龙麾下大将，而郑芝龙是皇帝的爱将。

他季定海算什么？

天津三卫的事，谁不知道啊？

皇帝很不待见卫所了。

若是他季定海真把施大暄怎么着，回头皇帝就会把他翻倍怎么着。

“说，郑芝龙意欲何为？”季定海咬牙切齿。

“船货，我的，人，你的，先跟我去东番。”

“不可能！”季定海叫道：“你可知这三艘船货，背后有多少人吗？

你郑芝龙实力是强，能比得上南商所有船炮？

别以为你们有皇帝撑腰就能为所欲为，在海上，终归要看实力的！”

“季佥事，你知道我们十八芝整合了嘛？”

听到这话，季定海瞪大眼睛，显得难以置信。

十八芝联合，大明海上无人可敌，之所以没人搞他们，是因为他们正在自己搞自己。

怎么可能联合？

“这半个月，我们出动战船六百艘，已经端掉了一百二十二处巢穴，剿灭真海寇三千二百余，俘获一万余人，缴获大小船只一千余，物资不计其数。

季佥事，自觉点，投吧。”施大暄语气很平淡，就跟别人说吃了几碗饭一样。

“疯了，疯了，你们知道这些人、船、货，背后牵扯多少人吗？”

“知道，但是我们十八芝的所有船都在往回赶，等你们北商的船赶回来，定是被各个击破了。”施大暄依旧淡定。

这次行动，完美地体现了什么叫“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本来南北两个海商集团势均力敌，但是十八芝暴起发难，缴获了五百多艘海船，一下子就比北商群体多了一千船。

其他收获同样丰厚，而战损微薄，利润比做买卖高太多了。

“哦，忘记告诉你了，迄今为止，尚无漏网之鱼，你们北商还不知道消息呢。”

“这……不可能，不可能！”季定海不敢相信。

“没有不可能。”施大暄叉着腰说道：“皇帝特旨，统一海商！”

皇帝大气，咱老施跟着扬眉吐气啊。

可把我牛逼坏了。

季定海忽然叫道：“我要见郑芝龙。”

“郑提督已经入京，你要是愿意，我可以派船送你去。”

“五成，这次统一海商实在赚的太多了，十八芝兄弟决定取一半孝敬皇帝。”

“你们……”季定海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那么多钱给皇帝，疯了吧？

季定海不知道具体收缴了多少，但是估计不会少于五百万。

海商们富得流油，手套上自然是沾满了油水。

“季佥事，你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么多么？”

“为什么？”季定海下意识地问道。

“忠武公等水师大将，于李朝威望卓著，陛下希望尔等前往李朝，收拢其水师！

季佥事，机会给你了，能不能把握住？”

季定海越发糊涂了。

你郑芝龙来打，可以理解，垄断加倍赚嘛，好端端地扯李朝水师干嘛？

就李朝的烂玩意，近海内河里玩玩还行，稍微远点就沉了，神经病才收拢呢。

“陛下心胸，非我等所能揣测，且先随我回东番，路上仔细商议。”

大炮顶着脑门，不服不行。

海船投降，岛上百姓没有反抗。

哪些是百姓，哪些是海寇，官府可能不知道，十八芝一清二楚，就像北商集团知道十八芝成员的跟脚一样。

所以，郑芝龙是带着家眷回京的。

还在海上跑着呢，得等几天才能到。

辽南金州城外，董大力、孔有德、剑廿三各自上了船。

李倧从了，承诺会筹集足够的粮草，并提前支付了十万两，请王师进驻开城。

东江兵没怎么指望，主要是被神话了的京营兵。

盖州杓子河口占住，后方不需要那么多兵，因此金州旅顺口出兵三千进驻开城。

京营会再支援一个火铳团与一个火炮团，加上东江一万兵，足够护住开城登陆点。

当然，放着李朝的人力物力不用，不是皇帝的作风。

开城要全面改造，除了原城墙加高加固，还要增建棱堡，并且在周围制高点建棱堡。

能用的铳炮火药全部调集过来，用于武装李朝仆从兵。

加班加点备战，不惜代价，一切为了等到大明爸爸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