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雪融冰化,开城外的冰墙只剩些许残骸。
外围,建金兵督促着民夫们挖沟,忙得不亦乐乎。
大营里,刘宇亮跪在皇太极面前,道:“国朝已经全取朝鲜,上下振奋,臣请皇上建国御极,已证名分。”
当初努尔哈赤上尊号为覆育列国英明皇帝,取国号金,相当于发了个朋友圈,属于自嗨,既没有仪式感又没有权威性,跟其他草头王没什么区别。
建国御极,是让皇太极上电视,正式表明大金与大明是平起平坐的存在。
皇太极早有这个意思,只是时机不合适。
地盘不够大,军队不够多,徒惹人笑。
如今蒙汉八旗建立,朝八旗正在有序推进,而且外蒙臣服,朝鲜入手,声势大振,似乎是时候了。
轰~
营帐外传来一声炮响,让皇太极冷静了过来。
醒醒,开城还没打下来呢。
“待破了开城,正式建国!”皇太极做了决定。
豪格拜道:“皇上放心,臣亲自督战,定于年内破了开城,全取朝鲜!”
轰~轰轰轰~
外面的炮声陡然激烈起来。
“南军何故发疯?”皇太极沉声问道。
個把月来,金军忙着挖沟,明军忙着挖沟,互不干涉,今天怎滴忽然打起了炮?
“报~”
传令兵冲进来,拜道:“启奏皇上,南军发炮阻止我军掘进。”
“走,出去看看。”皇太极带头出了大帐。
上了高台,举起五百两。
阵地上烟尘弥漫,金兵不敢冒头,城头上则是硝烟滚滚,不断有炮弹打出。
多是打在空地上,少数打进战壕的只是杀伤寥寥。
浪费的火药与炮弹根本收不回本钱。
“必有蹊跷,实难持久,不必管他!”皇太极定下方针,继续让民夫挖掘。
江华岛上朝军的铳炮拉胯,金军敢硬顶着强攻,明军这边不行,非得把壕沟挖到城墙下去。
这是旷日持久的大工程,所以豪格说年内呢。
炮击持续了两刻钟方才逐渐停歇。
按照试射结果,重新调整跑位,并且加盖雨棚。
雨棚不只是为了遮雨,还可以防止箭矢抛射与飞石投射。
开城这里忙忙碌碌,耽罗岛码头上,数百艘海船开向了江华岛。
高弘图在这忙了大半年,把能搜集的船只都聚集到了耽罗岛。
朝鲜的船确实不适合远洋航行,但是渤海湾没有太大的风浪,可以发挥作用,最起码用作后勤运输是没问题的。
后金当然知道海船的重要性,所以也在搜集工匠设立造船场,准备打造自己的水师。
大明水师的更新换代已经开始。
三月初六,皇帝驾临胶州造船场。
“臣茅元仪(段衮、邓玉函……)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诸人大礼拜下。
“诸卿平身。”皇帝扶起茅元仪,道:“卿等主持造船场一年有余,辛苦了。”
茅元仪回道:“为国效力,为君分忧,且造船乃是臣兴趣所在,实在说不得辛苦。”
“走,领朕去看。”皇帝兴致勃勃地说道。
到了船场,只见两个庞然大物卧在船台上。
船体长十六丈,有四层统长甲板,连同尾楼高达四丈,两侧船舷各开有十个窗口,是为炮口。
“陛下,按照设计,新式战船配置二十二门将军炮,皆置于船体内,甲板上根据需要,可配置十六门或者二十二门速射炮。
满装需要水手、铳炮手等合计二百六十四个人。”茅元仪介绍道。
“水手与炮手可曾就位?”皇帝问道。
“按照陛下‘人等装备’的训示,水手炮手日日训练不休,待两艘战船下水,即可启航。”茅元仪回道。
“不错。”皇帝犹豫了一下,问道:“朕可否上去看看?”
这要求就过分了啊。
因为赶工期,你特旨要求不远迎不停工,现在船上诸多工匠忙碌个不停,上去不是耽误事儿?
再说了,万一有人随手给一斧头,这责任算谁的?
“臣以为可!”急于表现的邓玉函站了出来,道:“诸工匠确实辛苦,然而臣等从未苛待,粮饷给的丰厚,都是感念陛下恩德。
臣以为,陛下登船视察,可鼓舞士气,有助于战舰早日下水。”
不行,脚手架都可能塌了,不能冒险。
“陛下,臣以为不妨等战船下水。”段衮说道。
“也罢,去看看蜈蚣船。”皇帝从谏如流。
不出意外还好,真出意外拖累的可是大明水师发展。
到了旁边,只见十艘如同蜈蚣一般的快船已经涂装完成。
船的规格是长六丈八尺,宽一丈三尺,左右各设桨具二十四副,首尾各装一门将军炮,两侧各装六门速射炮或十二门虎蹲炮。
其上有桅杆,可借风力行驶于近海,亦可用桨具行动于内河。
突出的就是一个速度。
“此两艘蜈蚣船明日下水,臣请陛下赐名。”茅元仪说道。
这是早就有的船型,皇帝并没有太大惊喜,但是考虑到这是滨海于内河所需,还是认真了起来。
“此船两侧有成排的桨橹,活似蜈蚣,又似螃蟹,便定为飞蜈级,按照下水顺序,定为0001至0999号。”皇帝御口一开,把诸人惊呆了。
这名字起的倒也合适,问题是0999,意思是一口气建九百九十九艘?
“陛下,待两艘战船装载了火炮,胶州湾固若金汤,似乎没必要建造如此多飞蜈船。”茅元仪劝道。
飞蜈船一艘造价一千二百两,银子倒还好说木材资源是有限的啊。
何况造飞蜈船的初始目的是为了保护胶州湾,并为两艘盖伦船护航。
“黑龙江、辽河、黄河、淮河、长江、钱塘江、珠江、红河……全世界那么多大江大河,不得用得着?
还有北海、洞庭等湖泊,就算不打仗,不能用来打鱼?”皇帝反问道。
茅元仪当场就麻了。
辽河可以,本来就有海船借风进去,黑龙江是你的嘛?
红河又是哪条河?
北海那么远,你打算划船去吗?
“陛下深谋远虑,臣定倾力而为!”茅元仪应下。
邓玉函瑟瑟发抖。
貌似发现了皇帝的野心,该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皇帝读懂了邓玉函的心声,道:“卿等协助造船造军械有功,朕一体封赏。
鉴于卿等不能担任爵位,便封卿等为主教,如何?”
这口大饼……又香又甜!
邓玉函立刻拜道:“臣谢陛下隆恩。”
“有功则赏,卿无需担忧朕过河拆桥。”皇帝又补了一句。
船场忙碌,皇帝没有继续逗留,转身前往胶州守备团驻地。
就在胶河口。
四座炮台,三十八门大小火炮,两个营驻军,另外两个营分布在原灵山卫各地。
皇帝带着五十骑,尚未抵达营门口,号角声响起。
抵达营门口,军兵已经架好了拒马,十余兵站在后面,挺刀举枪,严阵以待。
“军营重地,冲撞者杀,立刻退回去!”带队的什长大喝道。
几十个呼吸的功夫,一大队军兵从里面冲了出来,站到了寨墙上。
“第二次警告,军营重地,禁止接近,立刻离开!”那什长大喝道。
反应速度很快,戒备心很重。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轻轻挥手。
吴三桂举起令牌,大喝道:“我乃羽林卫吴三桂,奉旨前来巡查胶州守备团,令团长国汁一出来说话。”
“请核验令牌、文书!”什长大喝。
区区一个什长,自然是不认识羽林卫令牌,也不认识兵部文书,必须送进去由参谋确认。
不一刻,教谕刘大志匆忙出来,拜道:“臣胶州守备团教谕刘大志恭迎圣驾。”
“起来。”皇帝跳下马来,扶起刘大志,道:“看诸兵反应,你们干的不错。”
“主要是国团长练的好,臣也就查漏补缺。”刘大志回道。
“国汁一何在?”皇帝问道。
“团长去巡查其余三个营了,不在一起,不盯着可不行。”刘大志回道。
听到教谕的话,诸兵惊讶之后,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早听说皇帝日日巡视京营,风雨无阻,寒暑不缀,却没想到居然能跑到胶州湾来。
必须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来。
刘大志和皇帝寒暄几句,转身跑回营门,举起令牌叫道:“陛下驾临,除有守备任务者,全员集合,迎驾。”
皇帝站在营门口,微笑着等待。
片刻的功夫,三百多军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跑了出来。
行礼后,诸兵簇拥着皇帝进入营地。
整洁干净,晾晒的衣裳被褥都限定了区域。
“管中窥豹,可见守备团不只能守备,拉出去也能打。”皇帝再次夸赞。
“原来的两卫合并成两个守备大团,粮饷充足,臣等自然勤加操练。只是到底比不得京营。
但是制度在这摆着,军三司来回巡查,谁都不敢懈怠,陛下无需忧虑。”刘大志回道。
以京营取代地方卫所、募兵,最大的隐忧就是军将外放后懈怠了。
所以,军饷司协同户部、内承运库主发军饷,防止军官贪墨,军纪司协同锦衣卫、东厂、都察院等监察军纪,军训司则协同兵部监察训练。
另外各部还有教谕主导思想教育,都是皇帝的死忠,确实不用担心训练。
“不亲眼来看,朕岂能放心。”皇帝叹了一句,回头环顾诸军,道:“现在,卿等给了朕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