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嘿呦~”
船工齐声呼喝,拉着纤绳缓缓向前。
两艘飞蜈船下的原木滚动,带着船体不断往前,很快进入了河道里。
船体不重,但是装备了火炮后,不容小觑。
其实应该是入水后装火炮的,但是为了验证船体结构的强度,特意提前了。
风险很大。
皇帝看着呢。
这要是入水即漏水,不但显得船场诸人无能,更败坏了皇帝的脸面。
幸好,没有问题。
茅元仪请示道:“启奏陛下,飞蜈船成功入水,请陛下垂训!”
皇帝下令:“传,先至河口取回红旗者,定号0001!”
“陛下旨意,先取回红旗者,定号0001!”
命令传达到蓄势待发的水手
号炮放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手们立刻冲上船,各自落座后,奋力划动船桨。
飞蜈船的体型与操作类似龙舟,在船桨的带动下,缓缓加速。
不一刻,速度飞起。
没有专业的计速仪器,但是船场距离河口六里,来回十二里,大概可以算出飞蜈船的冲刺速度。
等试验结束,还是要加桅杆与风帆的,人力划桨主要是用作加速。
看两船不分先后,皇帝扭头笑道:“邓卿,打个赌啊,赌哪艘船先回来,你要是赢了,朕许你登州建一座教堂。”
“臣谢陛下赏赐!”邓玉函拜谢后,起身道:“臣认为姚荛田先回来。”
“何以见得?”皇帝问道。
邓玉函说道:“陛下给予赏赐,臣随便猜一个就行,上天不敢违逆陛下旨意,一定会让他们赢得。”
“哈哈哈。”皇帝大笑道:“邓卿通透,若是姚荛田先回来,朕定不食言。”
金口玉言。
其实皇帝最近才发现了佛道两教相对于天主教天方教的最大的劣势。
佛道要脱产的。
大家都是要恰饭的,即便有信徒供给衣食,父母子女怎么办?
而天主教呢,该上班上班,该做礼拜就做礼拜,并不影响日常生活,天方教其实也有这個特性。
所以自从天方天主二教东来,天竺等南洋诸国的佛教势力节节败退,而天方教越发势大。
天主教虽然是借着枪炮扩张,但在大明境内可全凭一张嘴在忽悠。
能短短十几年忽悠到十几万信徒,不用离家脱产绝对居功第一。
想明白这点,皇帝就不在太过防备天主教了。
反正累死累活,扩充的信徒还得干活。
皇帝打了个小赌,诸臣都轻松下来,各自闲聊。
忽然,海面上冲起一股狼烟……二,三,四。
四股狼烟冲天而起。
国汁一大喊道:“敌袭,八十艘船,羽林卫,护送陛下离开,守备团,随我回防。”
茅元仪叫道:“护送陛下离开,船场护卫队备战!”
“冷静!”皇帝喝道:“按照预案准备,羽林卫,禁卫军,撤离河岸,准备接敌。”
“请陛下起驾!”茅元仪道:“船场有损,大不了耽误一年,若是陛下有所损伤,纵使战舰千万,不过落地劈柴生火而已。”
“朕有两千护卫,不入舰炮射程,安全无虞,卿自去!”皇帝说道。
“臣遵旨!”茅元仪、国汁一等人匆匆离开。
河面上,两艘飞蜈船不约而同地放慢了速度,逐渐靠近。
船长姚荛田叫道:“老崔,定然是有海盗来袭,怎么说?”
“我等刚入水就出航,完全是按照战时准备的,铳炮齐备,弹药充足,岂能不战而退?”罗腊多话音刚落,就见河边一骑挥舞着信号旗。
皇帝有旨,撤回河道。
“我没看到传令兵!”姚荛田说道。
“我也没看到。”罗腊多说道:“海寇距离甚远,我等出海,于远处埋伏,待其抢滩登陆时,从后方进攻,如何?”
“好,按照平时操练的来。”姚荛田应下。
两人全不顾战术都是纸面演练,训练只是龙舟,一头扎进了海里。
海面上,严水生看着沈会明,道:“陈老大,兄弟可是倾巢而出了,你确定会有后援?”
“放心吧,绝对有,而且是你意想不到的人。”沈会明说道。
“谁啊?”严水生很好奇。
“马大当家的!”沈会明说道。
“马广雷?他没死?”严水生有些呆。
倒不是对上次丢下马广雷感觉愧疚,而是觉得朝廷这么能打,还能把他留着确实是奇迹。
“严大当家的,不要低估我们沈家的实力。”沈会明神秘一笑,没多解释。
总不能说马大当家领着百十个兄弟在山里刨草根吃树皮,要不是侥幸遇到了沈家商队,都要去自首了吧?
总之,在沈家的资助下,马广雷又抖了。
三千人马装备齐全,粮饷不缺,又是整日里操练,拉出来绝对精锐。
沈富甲以为是时候拉出来了。
登莱水师要支援辽南朝鲜,大小船只倾巢而出,山东兵力抽调大半,而灵山鳌山两卫被裁撤,仅有两个新建的劳什子守备团。
“待烧了那两艘船,朝中诸公必提议海禁,到时候我等集中全力与郑芝龙那狗东西决战!”沈会明挥舞着拳头说道。
“陈老大,听说那两艘船是仿的红夷船,不如带回去啊?”严水生说道。
战斗尚未开始,已经想着缴获了,不得不说,真是充满了信心。
当然有信心。
八十艘海盗船,近万海盗登陆,再有马广雷从后方偷袭,还烧不了一个船场?
国汁一和温程可不敢让船场受损。
炮台各炮纷纷装填调整角度,军兵通通进驻提前设立好的工事里。
皇帝率领亲卫远离了河岸,立刻广撒探马,尤其关注铁镢山方向。
陆地上如果有敌人的话,只能从这个方向来,其他方向刚被皇帝清了一遍,不可能存在成建制的军队。
而留在胶州城外的刘泽清看到狼烟,留下一千军协守城池后,领着两千兵王船场疾奔。
两千山东兵,两个守备团四千兵,皇帝亲卫两千,护厂队一千。
皇帝没插眼,但是竭尽全力,务必要保证船场安全。
船场被焚毁,还是在皇帝得眼皮子底下,说明了什么?
海盗猖獗,必须禁海!
滑稽吧?
不,这就是文官们的思想。
陆地上的船场都守不住,还指望出海跟人斗?钱多烧的慌。
剿灭海盗?
先海禁,岸上肃清,海盗自平。
这可是成祖之后就采取的策略,包括后期倭乱同样有效。
皇帝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后果,当然不能让对方得逞。
沈富甲其实还有眼线,但是情报送不出去,只能让沈会明用脸探野区。
铁镢山脚,马广雷钻出树荫,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是那么蓝,太阳是那么炽烈,真的太舒爽了。
“兄弟们,待打破船场,再去破几个村子,抓些娘们回去爽。”马广雷挥舞着刀,大声吆喝道。
“多谢大当家的。”诸盗匪立刻亢奋起来。
躲山里有的吃有的穿,没什么不好,就是憋得兄弟们难受,以至于不少兄弟经常左右为男。
诸匪快步疾行,马十一凑到近前,低声道:“大当家的,那姓沈的不会又把咱们卖了吧?”
“没人动手,咱就自首。”马广雷咬牙切齿地回道。
再也不替人火中取栗了。
想想当野人的日子,真是一把辛酸泪啊。
讲真,要不是沈家提供钱粮兵甲,他早从良了。
当时那么多白莲教徒从良,其实很好洗白身份重新做人的。
奈何,姓沈的给的太多了。
但是,给的再多,不如小命金贵。
沿途集镇村庄见如此大规模人马过境,纷纷关门闭窗。
“哈哈,怂逑,来打我啊。”
“小娘子等着,等哥哥回来的时候好好疼你。”
“看那家有钱,记住了,回来去算账。”
匪徒们多是以前沂蒙山去里的土贼,没挨过官军的毒打,端的是嚣张。
眼看距离船场不远时,远处有狼烟冲天而起。
“这次让姓沈的先动手。”马广雷抬头看了眼日头,道:“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天黑,等后半夜动手。”
“好。”马十一兴奋了。
四股狼烟,姓沈的确实按约定出兵,可以报仇了。
就在两人各自打着算盘时,一骑狂奔而来。
“大当家的,有官兵。”
马广雷看就探哨头目一个人,怒喝道:“有多少官兵?”
“五……五个……”
“五个官兵,你有三十个兄弟,怎么不打?”
“打…打……没了……”
“什么打没了?”
“兄弟们打没了,就我马快,跑了回来。”
马广雷只感觉天旋地转。
三十骑打五骑,被人干掉了二十九?
要知道他麾下三千众,只有五十骑,除了三十探哨,都是各头目,根本不能动的啊。
马广雷深吸一口气,问道:“官兵来了多少人?”
“没看到,真没看到啊。”头目都快哭了,道:“我们见官兵探马就五个,想抢个头功,没想到为首的小将太猛了,一刀一个,一刀一个,一刀就没了……”
叭~
马广雷一个大耳刮子抽过去,觉得不解气,又补了两脚。
“直娘贼,天天吹自己骑战多好多好,就这样好的啊?啊呸!”
“大当家的,发怒无用,如今还是想想是进是退。”马十一劝道。
要是不好运碰到几个猛人就算了,要是朝廷大军设下埋伏可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