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了枢密院，定了海运，汉中关中水路连同有望……皇帝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回到了后宫。

“陛下，该进膳了。”王永庆小声提醒道。

“传！”皇帝食欲大开，要吃十八个菜。

然后，发现蔬菜里有一盘清炒土豆丝。

皇帝挑起一根土豆丝，问道：“这道菜哪来的？”

王永庆陪笑道：“昨日爷见了驻足，奴婢便吩咐加了这菜。”

“你啊你，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朕可不爱吃这玩意。”皇帝把土豆丝扔了回去，又道：“送给首辅吧，传一下小道消息，首辅最爱吃了。”

李若琳呆了下，旋即奋笔疾书：帝进膳，尝土豆丝，赞滋味绝佳，不忍独食，特赐辅臣共享……消息传于民间，百姓踊跃种植……此物乃储存，可为冬季菜蔬，帝仁厚爱民，可见一斑……

写完了，轻吐了一口气。

感觉这书记越来越难了，也不知道前朝那些起居郎们是怎么狗头保命的。

皇帝见李若琳写完了，叫道：“别写了，一起吃吧，吃完了去太医院转转。”

“多谢陛下赏赐。”李若琳陪着小心坐下，专心干饭。

吃完了，直奔太医院。

皇后生产在即，皇帝还是有些担心的，自然要去太医院视察。

微服到了外面，只见十余列队伍绵延，竟然有许多百姓在看病。

皇帝叹道：“看来曾经的京城十大笑话又没了一个啊。”

“爷任人唯贤，而武之望未辜负爷。”李若琳回道：“小的以为，十大笑话，可能只有教……”

糟了，说漏嘴了。

教坊司姑娘，若是没去过，怎么知道姑娘不行啊？

幸好，皇帝没有追究，说道：“什么时候去养济院看看。”

“爷，京师里眼睛太多，估计看不到什么，有机会去各州府的看，或者令东厂开展专项打击。”李若琳飞快地接道。

京师十大笑话，分别是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神乐观祈禳，武库司刀枪，营缮司作场，养济院衣粮，教坊司婆娘，都察院宪纲，国子监学堂，翰林院文章。

光禄寺裁撤，神乐观本来就没什么用，武库司如今存储军器监的刀枪，基本没质量问题，营缮司经过大力整顿，朝廷各项工程干的不错，都察院、国子监同样如此。

翰林院目前除了几個写天启实录的，已经没别人了。

就眼前太医院的盛况，肯定不能说人是笑话。

就剩养济院和教坊司了。

有空去看看。

进了太医院，没看到武之望和陈实功，只有吴甡在喝茶看书。

“呦，前面忙到飞起，吴副院长倒是清闲啊。”皇帝笑道。

吴甡抬头一看，连忙行礼。

“今日得闲，便来太医院看看，武院使与陈毓仁何在？”皇帝说道。

吴甡回道：“方才来了一个难产孕妇，行将不治，武院使与毓仁先生商议后，决定剖腹取婴，正在后面忙着。”

“剖腹产？”皇帝惊讶地问道：“可有把握？”

“第一次实践，不敢保证。”吴甡大略猜到了皇帝的来意，道：“以前有难产危及生命的，但是家属不愿意剖腹，臣等也无能为力。

今日这例，只是死中求活，臣等确实没什么把握。”

“有搏命的手段，总好过束手无策。”皇帝表示理解。

迄今为止，消毒就是粗暴的酒精，对普通外伤可以，用给剖腹产显然不合适。

至于输血这些，基本没什么进展。

“牛痘接种计划推行的如何了？”皇帝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吴甡回道：“青少年壮年病亡率千分之一，婴幼儿接种者不多，病亡率不可确定。

陛下，婴幼儿太过脆弱，若非父母同意，臣等无法接种。”

“医学发展，非是一蹴而就，多多宣传吧。”皇帝只能如此说。

不然呢？

总不能丧心病狂地抓孕妇和婴幼儿做教材和试验对象。

真敢下这样的命令，怕是武之望吴甡等人得撞死在他面前。

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到处走走看看的。

进了解剖院里，远远就看到一个犯人被押着，几个医学生在往他身上抹东西。

吴甡解释道：“陛下，那是碳蜡，由宋副监分离碳油而得，取之于碳，性如蜜蜡而名。

臣等研究后认为，或可在寒冷中保护皮肤，目下在做毒性试验。

已经月余，尚未出现异常。”

这是个幸运儿，同样是死刑犯，旁边的一个就在被阉割。

减少宫内招收太监时的死亡率。

还有正儿八经被剖开肚子，供学徒们研究内脏的。

真心以待，肝胆相照。

皇帝笑道：“朕以为，若是把此等景象公布出去，怕是作奸犯科立刻大减。”

“罪大恶极之辈，为医学进步贡献终生，或许来世能做个好人。”吴甡回道。

离开解剖室，皇帝忽然问起了收费情况。

“我等看病，主要是为了打磨医术，只收药钱，若是有家贫的，会有减免。”吴甡回道。

“所以十万两就是这样花了的？”皇帝语气带着恨铁不成钢。

“陛下觉得太医院花的太多了？”吴甡有些心塞。

救死扶伤的事，怎么能用钱衡量呢？

没想到皇帝也这么庸俗！

“院判啊，太医院作为一个成熟的机构，要学会赚钱啊。”皇帝指向外面，道：“来看病的，穷人很多，富豪也不少啊，不能多收点？

劫富济贫懂不懂？

你跟院使说，不要那么死脑筋啊，要会变通，给富豪开了药，你就说秘制的祖传药方，价格翻十倍很正常吧？

不，完全可以说是宫廷秘方，你价格给他翻一百倍。”

吴甡大囧。

“要灵活，武院使可是从总督降下来的，就是太死板了。”皇帝可能觉得这话不妥，补充道：“朝廷也没钱啊，太医院要想办法开源，这方面可以请教郭阁老嘛，总之，别太死心眼。”

武院使确实刚正有余，机变不足。

袁可立离开登莱后，武之望接任，依旧与毛文龙掐的水深火热。

这倒也罢了，毛总嚣张跋扈，不是单方面责任。

当了三边总督，却搞不定陕西民乱，原因当然是钱粮不足，其应对也绝对有问题的。

若非皇帝出手快，按照历史轨迹，武院使面对越演越烈的叛乱和兵变，武院使在总督府自杀了。

如今当太医院院使，挺好，要是能赚钱就更好。

“算了，让郭阁老来指导。”皇帝还是决定让专业人士出手，不能指望这帮医学家。

不知不觉，到了产房。

数十人站在外面，不断往里面张望着。

皇帝犹豫了下，站在远处等结果。

老婆快生了，心里慌的很。

约莫一刻钟后，隐约有啼哭传了出来。

“去看看情况。”皇帝吩咐道。

没等吴甡进去，武之望抱着个婴儿出来了。

“抱歉，只救了小的。”武之望把孩子递了过去，转头看到了皇帝。

家属悲喜交加，非药石可医。

武院使走到皇帝面前，刚要行礼，被扶住了。

“什么情况？”皇帝问道。

“血崩，失血过多，若是解决输血难题，应该是有机会的。”武之望难掩惆怅。

“生死有命，太医院能做的，就是和老天爷抢人，朕相信一代代人传承下来，终归会有大的进步的。”皇帝鼓励道。

皇帝依旧有些心慌，然而自己不懂，只能这样了。

刚离开太医院，韩赞周匆匆而来。

“万岁爷，朝鲜急奏。”韩赞周递过两份奏折。

“朝鲜王太后韩氏奏请，李淏入朝学习，成年后回国。

冯铨上奏……上奏……奏……”韩赞周不知道怎么说了。

“冯铨干了什么好事？”皇帝接过奏折。

冯尚书请罪：没管好自己，把韩氏搞怀孕了，为将功赎罪，把韩氏忽悠着跟李淏一起回京。

“这……”皇帝大囧。

这事吧，肯定有利于收朝鲜的，但是对冯铨来说，犯了严重的错误。

给朝廷藩王戴帽子可还行？

不客气地讲，今天给藩王戴帽子，明天是不是要淫乱宫廷？

“走，去文渊阁。”皇帝一声招呼，直奔文渊阁。

袁可立正在看陈新甲弹劾冯铨的奏折。

正事不干，以教授李淏为名，行淫乱事，朝鲜诸臣感觉受辱，怨气冲天。

而冯铨同时也弹了陈新甲。

大权独揽，一味强压而不只怀柔，朝鲜诸臣感觉失落怨气冲天。

“这两人搞什么？”皇帝很不满，把密奏递了过去。

袁可立看了，拍案而起，道：“冯铨好胆，当擒拿问罪！”

“不至于，到底是外藩，降一级就是了，毕竟事已至此，还是要从收复朝鲜的大局来考虑。”李国普打了个圆场。

“若是李淏和韩氏真心内投，此事事半功倍，按照这个角度来说，冯铨还是立了功的，但到底违背了礼制，不可不罚。”郭允厚说道。

“这些等等再说，先调回来吧。”皇帝顿了下，问道：“陈新甲如何处置？”

“此时的朝鲜人心惶惶，当怀柔，陈新甲如此强硬，换人吧。”首辅瞄了眼皇帝。

三十六年举人，出知定州，久任地方，到了皇帝手下直飞大理寺卿又成了朝鲜太上皇。

当然，事情没办好不是皇帝的错，是内阁审核不严，是陈新甲辜负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