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检查一遍,是否有问题。”
“没问题。”
“没问题。”
确认无误后,罗腊多下令准备启航。
“罗指挥,此次南下,乃是对飞蜈船的极大考验,务必小心。”茅元仪说道。
“放心,船沉人没。”罗腊多拍着胸口说道。
“别,你们这帮水手炮手指挥,可比船值钱多了。”茅元仪顿了下,补充道:“哪怕船沉了,你们得回来告诉我们怎么沉的。”
“行,放心吧。”罗腊多拱手作别,转身上了飞蜈船。
四艘船加了桅杆,出胶州湾后贴着海岸南下,至淮安入黄河,接应皇帝过河。
然后顺运河南下,载皇帝过长江,若是皇帝沿江西去,随行护驾。
待皇帝回京,他们继续南下,前往琼州训练,预备征讨安南。
安南国境狭长,海岸绵延,其国内多贯穿东西的河流,交通极其依赖船只。
所以,安南船只很多。
水战将是征讨安南的关键一环,也是治理和运输的重要手段。
恰好辽南战事告一段落,罗腊多便被调往南方,领四艘蜈蚣船护驾后参战。
启明星级同样会参战。
若是安南邀请红夷佛郎机等帮手,启明星负责阻挡。
目送船队离开,茅元仪皱眉说道:“也不知道东郭灵梦死哪去了,希望别沉了。”
“总理,还是盼着他们点好吧。”段衮满脸无奈。
一入大海就没了影子,换谁不心焦?
东郭灵梦在哪?
在看着倭国发呆。
吃饱喝足,扶着腰子来到倭国后,傻眼了。
没有朝廷文书、没有通译、没有情报,凭着一张图两艘船来倭国,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
“指挥使,得找中间人啊。”副官说道。
东郭灵梦举着望远镜看了一阵,道:“那边有海港,靠过去看看,让各炮戒备,但有不对,抢先开火。”
命令下达,两船一左一右,并肩往海港驶去。
不一刻,三十艘挂着“东”和“郑”字旗的船驶了过来。
东旭公司的船,之所以还挂了“郑”字旗,是因为郑芝龙在倭国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船队指挥施大宣看到两艘大帆船,当即紧张了起来。
信号旗舞动,各船抬起炮口,装填弹药,同时往反方向离开。
装满货物的船不宜开战。
忽然,对面升起了“明”旗,并且传递信号。
“指挥,似乎是官军,这旗号跟我们的有些像。”
无需副官说,施大宣自己看得到。
为确认身份、分辨敌我,各家都有自己的旗语,同样有通行的旗语。
而对方的旗语脱胎于郑家的旗语,十有八九是官军,因为胶州水师培训基地曾经让郑芝龙送过去专门的旗手用作培训。
再想到朝廷造新船,施大宣下令到:“各船戒备,本船降下炮口,靠过去。”
见一艘船过来,东郭灵梦同样下令关闭炮窗表示无敌意。
不一刻,两船能看到对方的船员了。
靠近之后,施大宣趴在船舷上叫道:“在下东旭公司船队指挥施大宣,对面是哪位将军?”
东郭灵梦叫道:“我是朝廷水师指挥使东郭灵梦,奉旨来此,可能过去一叙?”
确认过眼神,就是自己人。
施大宣选择上朝廷的船。
跟泰西的船打过仗,登上去看还是第一次,施大宣着实有些心痒。
看着甲板上的大炮,施大宣说道:“甲板十门炮,下面还有一层,真好。”
东郭灵梦说道:“施指挥觉得可以,过来跟我干啊,年底还有四艘船下水,以施指挥的本事,指挥一船绝无问题。”
“多谢将军美意,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找不到接替的人手啊……”施大宣颇有些郁闷。
若非郑芝龙这边离不开,他早成官军一员了,恐怕指挥使一职轮不到东郭灵梦。
闲话过后,东郭灵梦说起了自己的目的。
奉旨与鹿岛藩交涉,查抄严水生家财。
“这里是平川藩,将军偏航了,而且鹿岛藩素来顽固,恐怕不会交出严家人。”施大宣说道。
“早有准备。”东郭灵梦拍了拍大炮,道:“伙计们会让锅岛家认清状况的。”
“恕在下直言,将军有朝廷命令吗?”施大宣问道。
不需要回答,看表情就知道没有。
擅起边衅可是大罪。
东郭灵梦咳嗽一声掩饰了尴尬,道:“近百万两,绝不可能弃之不顾,指挥可有教我?”
施大宣挠了挠头,道:“倭国并非藩属,当以化外之国处置,将军迷航,偶至野国,理当宣扬王化。”
“这借口太牵强,还不如以朝廷名号行事呢。”东郭灵梦摇头。
倭国并未向大明进贡,并请求册封,原因很复杂,但可以说双方并无正式的外交关系。
所以施大宣出了一个骚主意。
但是大明从上到下都知道倭国的存在,假装不认识对方,说服力太弱。
“有没有了解鹿岛藩的通译,借我两个。”东郭灵梦说道。
“好说。”
“再借我一些炮弹和火药。”
“好说。”
“估计要打持久战,食水也借一些。”
施大宣感觉牙疼,道:“要不你一次说完,磨磨唧唧不痛快。”
“药材、人手,都要。”
“要不要给你留几艘船?”
“那可太好了。”
“船不可能,借你一百二十人。”
“多谢指挥,等下次见到了,请你喝酒。”
“我现在就请你喝。”施大宣说道。
随着国内酒价不断飙升,从倭国进口酒水也有利可图,所以施大宣船队确实买了不少酒。
因为是去天津,每艘船都装了一百石粮食。
不是不想多装,是倭国不让。
倭国地少人多,粮食勉强维持,幕府和各藩并不愿意粮食出口。
有种你来打我啊!
倭国是有恃无恐。
准备妥当,东郭灵梦转向鹿岛藩。
就在此时,周延儒与安南的谈判进入了尾声。
又送出一批降火药和土特产后,周学士确实认识到了安南的贫穷。
“这样,五万两银子,算是個台阶,但是安南盛产稻米,十五万石,绝对不能少了。”周延儒大幅度退让。
郑俊心里一喜,脸上却依旧苦着,道:“天使容禀,安南农业不盛,实在没有那么多啊。”
叭~
周学士又上火了,喝道:“陛下降旨要三百万两石,你们接旨了,又推三阻四。
好,本使体谅你们难处,降到二十万,还在推三阻四,是不是不想活了?”
“天使息怒,息怒。”郑俊讪笑着塞过去一把降火药。
周延儒一巴掌拍开,到:“别跟我整这些,你知不知道本使回去一定被问责的?本使不好过,你们也别想过!”
见周学士真火了,郑俊不敢怠慢,道:“天使息怒,下官立刻禀报大王定夺。”
黎维祺定个锤子,还得听郑梉的。
虽说不甘心,但是形势所迫,郑梉还是捏着鼻子忍了。
五万两白银,十五万石稻米。
“立刻启运,随本使回去。”周延儒不耐烦地说道。
爽归爽,横还是要横的。
“天使,风向不对,海路不便,是否待来年……”
“来什么?我来啊?”周延儒粗暴地打断了郑俊,道:“年底前,全部送到廉州,少一两银子一石稻,别怪本使翻脸。”
说完,拂袖而走。
点头哈腰地送周延儒离开后,郑俊呸了一口,骂道:“蠹虫,前后近十万两,撑死你。”
“参从。”随从说道:“要不要制造个意外?”
郑俊有些意动。
干掉大明使团,不但可以收回贿赂的金银宝物,还能拖延赔付。
“罢了,莫氏未灭,阮氏虎视眈眈,不能节外生枝。”郑俊选择了冷静。
打莫氏这件事,周延儒表示“大明不干涉他国内政”,意思就是你随便。
虽说莫国这条狗咬了主人,但是对抵挡安南还是很有好处的,换个不上火的来,说不得就否决了郑氏打莫氏的计划。
总体来说,跟“易火体质”的人打交道更容易些。
郑梉同样如此认为,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袁崇焕已经挥兵进抵谅山关。
被劫掠的百姓得救回来。
与其指望郑氏,不如自己开干。
莫氏北上发了一笔财,却完全没有防备大明军队南下,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兵临城下。
广西兵构筑工事,京兵架设火炮,分工协作,按部就班地准备,今日已经就绪。
广西兵没意见?
看到三千京兵病倒一半,剩下的依旧坚持作战,广西兵就服了。
装填,瞄准,开火。
轰~
城墙抖了抖。
谅山北面山高林密,道路难行,专业的攻城炮运不过来,但是两门将军炮依旧让守军惊慌失措。
沈寿岳观察了弹着点后,找到了袁崇焕。
“进攻!”袁崇焕下令。
拿下谅山,往南一马平川,他还就不信琼州的水军能比他快。
所以探知莫氏没有防备时,袁崇焕就杀了过来。
不论朝廷决定什么时候来打,先抢下险要肯定没错。
莫敬完带兵抵达谅山城外,听到炮声连绵不绝,当即大惊失色地问道:“北兵带了多少火炮?”
“三十门。”
“还好还好。”莫敬完松了口气。
安南也是有火炮的,跟扩大版的火铳差不多,不要说正经城墙,碎石摞起来的简易墙都打不穿。
莫敬完以为明军的火炮应该跟安南的差不多,所以放下了提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