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百六十九 把人心拿捏的死死的(1 / 1)江湖无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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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权知凤阳府事朱大典拜见陛下。”

皇帝看着朱大典以及身后稀稀拉拉的人群,感觉很无语。

又很欣慰。

吴三儿真是把凤阳扫的很彻底。

“前往皇陵,朕要祭拜先祖。”皇帝说道。

以孝治国,没毛病。

吴三儿和朱大典又有几天时间搜集证据。

就在皇帝往皇陵进发时,琼州岛,昌化县衙门里,陆周晃着折扇,看着卷宗。

前几天,昌化县发生了一起恶性劫杀案。

孙立雄、孙维勇父子回乡祭祖,因贪行程错过了住宿,连夜赶路途中遭遇劫匪。

孙维勇见势不妙提前跑了,等天亮时返回,发现其父孙立雄被杀,购买的毛驴与随身携带的一百多两银子全部被抢。

哭天抢地,高声呼救。

有路过的村民听到来查看,立刻通知村里,里长将尸首抬回村里安置后,赵维勇打听附近的盗匪。

没有强盗。

自从朝廷设琼州总督,先是大张旗鼓招兵,又先后两次打击盗匪无赖搜集苦力,不要说强盗,游侠都销声匿迹了。

报官。

昌化县衙查不出名堂,陆经历寻找铁矿无果回城里休息,听闻此案,便要了卷宗。

昌化知县顾梦麟见陆周沉思,抹了抹额头的汗水,道:“经历,苦主不知凶徒何人,未见其真容,现场又被破坏殆尽,未曾搜寻到证据,恐怕要成悬案。”

“真没打听到消息?”陆周问道。

“若有消息,何必如此为难?”顾梦麟汗水越发的多了。

想他在成为应社十一巨头之前就名满江南,原以为治理一县手到擒来,然而番薯推广不力、寻矿不力,如今又发生了恶性抢劫案。

大明律可是明文规定,抢劫案不破,主官治罪。

一般不出人命的话,官府将抢劫案改为盗窃案处理,但是这次落在了经历手里了啊。

“区区小事,易尔!”陆周微微一笑,道:“来,带孙维勇。”

孙维勇带来,跪地痛哭,叫道:“大老爷为我做主……”

叭!

“混账!”陆周拍下惊堂木,大喝道:“你这后生着实可恶,父亲与人搏斗,你却独自逃命,弃父亲于危险之中而不顾,不忠不孝,枉为人子,已是大罪!

如今竟然跑来本府谎称有盗匪,就你们父子二人,用得着十几个人打劫吗?

纵使有盗匪想要劫掠你们的钱财,也不过三五人罢了,当时正值黑夜,你又早逃到别处躲避,等到你父亲被杀后,才回去查看,根本就没有瞧见盗匪,也不知盗匪姓名,就敢胡乱攀扯十几人?

我看你根本就是外地来的棍徒,故意来本县告假状!

来人,速将这混账押入大牢,待本经历查明真相,再将其从严处置。”

“大老爷,冤枉啊……”

陆经历根本不听,挥手让衙役将孙维勇押下去。

颠倒黑白,这就是官字两张口吗?

顾梦麟陷入了纠结。

照此办理,没有了抢劫案,只有讼棍杀人构陷官司,孙维勇必死无疑,他的乌纱帽就算保住了。

其实做不做官无所谓,主要是这名声……破不了案被革职,无能的帽子扣上,一辈子沦为笑柄。

但是屈杀孙维勇……到底不是官场老油子,狠不下心来。

陆周没在意顾梦麟的纠结,奋笔疾书,顷刻间写了一份布告。

“琼州经历司经历陆,为杀命惨掠事:据商人赵维勇状告前事,中间指告贼名三十余人,其真盗固多,而无故被陷者亦有。若信一偏之词,尽捕无辜之党,则官不胜烦,而民亦不胜冤矣。

为此合行出示,晓谕远近居民,除平素为盗者不得妄行辩诉外,其有为仇所陷,嗾使赵夔牵告者,限三日内,许各以情来诉,毋致熏为莸杂,玉以石混,但有盗而巧饰混诉者,查出重行惩治。

亦有非盗而三日内不诉出者,后差票拘到,一并以盗例拷勘真伪,然后发落,决不轻恕。

须至告示者。”

再看一遍,提笔在“许各以情来诉”后面补充了“免于追究,赏钱千文,唯毋致熏为莸杂”,然后才满意地点点头,命顾梦麟誊抄。

有人不用白不用,顾梦麟能力差了些,做个文书绝对有余。

顾梦麟看了,满脸不解。

不指名道姓,就想别人来申辩?三天不来申辩的全部做盗贼处理,又处理谁?假如有成千上万人贪图一千文钱而来,昌化县立刻破产,又该如何?

“无需多问。”陆周摆摆手,又道:“多看多想。”

“谨受教。”顾梦麟按下好奇,誊抄告示。

陆周看了无误,用了印信,令衙役张贴宣读。

不到半日功夫就有人来辩诉,说他们与劫杀案无关。

陆经历也不深究,随便问了几句,如约赏赐一千文钱,放回家去。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总计十一人前来辩诉。

确认无人再来,陆周找到赵维勇,一番密谈又再三叮嘱,次日召集辩诉的十一人,与赵维勇当面对质。

陆周问道:“赵维勇,下面人等可有打劫你父子的盗匪?”

赵维勇面色凄苦,摇头道:“天色已晚,密林幽黑,哪里看得清面容?”

停顿片刻,继续道:“小人父子侥幸发财,想着重修祖坟,风光一番,却不想遭此横祸。

大老爷要破案缉凶,不知道要等多少时日,小人如今孤苦无依,身无分文,父亲又暴尸在外,天气渐热,实在等不得了。

恳求大老爷替我向他们追讨些盘缠,只要能让我送父亲回家,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陆周听完点点头,道:“你们都有盗贼嫌疑,苦主不想追究,只想回家,你们便每人出二两银子给他买棺材做盘缠吧。”

“大老爷,小人遵纪守法,为何要破财?”

“大老爷明察,二两银子非是小数目,小人拿不出来啊。”

“小人一個月才挣半两,大老爷开恩。”

诸人纷纷叫屈。

其中一个叫林亚人的说道:“诸位所言有理,然而不把官司了结,时常来衙门辩诉,耽误时日,不得安生,天长日久,名声与家业全败了。

且苦主可怜,我等就当发个善心助其回乡……”

其余人听了觉得有道理,无可奈何地答应出银子。

签字画押,衙役押着回去取来银子,交由赵维勇辨认。

“这,这锭银子下面有个十字,是我爹做的记号。”孙维勇连忙磕头,叫道:“大老爷断案如神,寻出真凶,求大老爷立刻拿人,为我爹申冤!”

“经历明察秋毫,下官佩服,请捉拿凶犯。”顾梦麟附和道。

“不急。”陆周摆摆手,道:“同伙身份未明,若直接捉拿林亚人,余者必定潜逃,且听我安排。”

召来林亚人,摆出银子。

“这是苦主被窃的银子,已经辨认无误,你怎么说?”

林亚人心神恍惚,不能言语。

陆周没有穷追猛打,蛊惑道:“失主只想要点银子回家,你让其他同伙每人出二两银子,送走失主了结此案。”

林亚人闻言大喜,拜道:“多谢大老爷,小人立刻去凑钱。”

陆周挥挥手,道:“去吧,莫要拖延,免得失主再来啰嗦。”

“小人立刻就去。”林亚人匆忙出门,全没在意身后跟着的便衣衙役军兵。

“经历,这厮要是跑了怎么办?”顾梦麟问道。

“你啊,不懂人心。”陆周笑道:“大军民夫搜寻铁矿,漫山遍野,他无处躲藏,而海港防守严密,难以进出。

想活命,只能相信本官的人品。”

陆周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本官人品如何?”

“古有商鞅立木,今有经历赏钱,异曲同工之妙!”顾梦麟竖起了大拇指。

“哎,你这样说,本官倒不好收回发出去的一一千万文钱了。”陆经历感觉人生寂寞。

离了周世子,工资粉碎性骨折,真让人惆怅。

未到傍晚,军兵衙役押着林亚人等十几个凶犯回来。

银子、血刀、血衣、驴皮,证据齐全,分开审问,口供到手。

铁案。

“服了,真是服了。”顾梦麟由衷地夸了一句,行礼道:“下官尚有不明处,请经历指点。”

“问吧。”陆周大喇喇受了一礼。

顾梦麟名满天下又如何?

达者为先!

“经历如何确定贼子会来申辩的呢?”顾梦麟问道。

“人心啊!”陆周说道:“作奸犯科者必有劣迹,定然怀疑自己名列其中,却忽视布告上并无名姓。

凶犯见其他人未被治罪反而得了补偿,又担心自己被当做盗贼治罪,岂能不来?岂敢不来?

无辜者肯定不愿意出钱,凶犯则想着息事宁人,至于最后,侥幸心理罢了。”

有人冒领?

一千文钱,遵纪守法的不敢,有胆子的会考虑值不值得背负盗贼嫌疑。

“经历真是把人心拿捏的死死的。”顾梦麟心悦诚服。

可不是嘛,十几个盗贼全部判斩,死的不能再死。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陆周谦虚地说道:“几个盗贼罢了,能把安南人心拿捏了才好。”

“以经历之能,必然能辅佐朝廷将安南收入囊中。”顾梦麟真心实意地说道。

朝廷在琼州练兵造船,有脑子都知道皇帝要干嘛。

北方未定,顾梦麟对南征持反对意见的,但是见识了陆周的手段,觉得南征问题不大。

说到底,打安南军事上不费劲,战后治理才是关键。

前车翻了太多,是个人都不会放心。

但是看陆经历……讲信用,够阴险,懂人心,有手段,就安南那群蛮夷,被卖了都不知道自己值几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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