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怎么样?”寒秋明跳到船上,不断叫着。
姚荛田躺在船板上,有气无力地说道:“死不了。”
寒秋明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你这个指挥使要是死了,我可没脸见人。”
“滚,你怕是巴不得我死~”姚荛田挣扎着要起来,牵动伤口,疼的呲牙咧嘴,不得不又躺了回去。
“你们怎么杀上来了?”姚荛田问道。
按照部署,寒秋明部是要为牛庄提供掩护的,但是看到随着水流下来的破船和尸体,他猜海州城这边打的厉害,因此急忙来支援。
“不得不说,建虏这计是真毒……”
没有回应,寒秋明低头一看,姚荛田已经闭上了眼睛。
“老姚……”寒秋明大惊。
再仔细看,胸膛起伏不定,原来是睡着了。
“你要是死了,我不好抢这个指挥使,没死,我可就不客气了。”寒秋明嘿嘿一笑,接过了水师指挥权。
“副指挥使,让一让。”
救护队推开寒秋明,把姚荛田放到担架上,匆忙抬到岸边。
“太医,指挥使。”
立刻有军医过来。
检查后,军医说道:“皮肉伤,失血过多,给他灌一碗补血药,等着。”
没有优待,除非重伤。
丢了半只耳朵?
皇帝会分媳妇的,不打紧。
等姚荛田醒来,已经是一天后。
战损已经统计完毕。
一艘飞蜈船战殁,一艘龙骨严重受损已经彻底丧失战斗力,两艘修补后可以继续使用,但是水手炮手伤亡过半,亟需补充。
本来拥有的小船损伤九成,但是缴获了不少建虏的船,数量突破三百。
但是建虏船只质量低劣,用来运输还行,装载火炮却是不行的。
人员方面,除了宋坚,还有七号船的指挥伤重不治,一千五百军兵,战殁一千一百余,将近四百人无法找到尸体。
“很多兄弟面目全非,又丢了身份牌,实在是无法分辨。”寒秋明叹道。
“都怪我,大意了。”姚荛田捂住了脸。
“陛下有言,胜不骄败不馁,区区挫折,能打倒你吗?”张承恩大步走了进来。
“师长……”
“行了,不必多礼。”张承恩摆摆手,道:“养伤的时候,好好想想这战的经过,尽快写成报告送回去。
安南确实弱,但是他们的水师可比建虏强太多了,我们踩的坑,不能让他们再踩了。”
“师长,以水师目前状况,恐怕无法打鞍山了。”寒秋明说道。
“你们打不了吗?”张承恩反问一句,又道:“不用担心这边,我打算不管海州城,全军转向牛庄,直接打鞍山!”
“这……”
“我们商议过了,以为可行。”张凤仪进来:“寒将军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浑河通畅,要保证不能再发生昨日一般的战况。”
“除非天降暴雨,导致浑河水流暴涨,否则不可能。”寒秋明说道。
浑河可不是海州河这样的小河,建虏想筑坝蓄水,估计得跑到辽阳才有可能。
那么远的距离,水流也就没了冲击力。
“总之,保证水道通畅。”张承恩挥挥手,道:“我会上奏陛下,继续调集山东水师,另外朝鲜水师也会来助战。”
河对岸,已经跑出海州城的皇太极不断转着圈圈。
一肚子火不知道往哪发。
千余船全部损失,这倒也罢了,耽误些时日总能造出来的,问题是四千八百余的战损。
全部是女真兵。
是的,金军就回来了六百余人。
水战比陆战的残酷在于战损。
陆地上破了個小口子,说不定没等医生开看就止血了,但在水压的作用下,伤口会一直流血。
稍微严重一些,失血就能要了命。
所以明军和金军战殁数量惊人。
明军其实还好,有充足的后备补充,无非需要时间,金军可没有足够的后备兵员。
汉军和朝鲜军?
就昨晚那般血战,督战队就是形同虚设,能坚持下来的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勇士,有这个本事和心气的,怎么可能投了建虏?
根本撑不住。
皇太极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就在皇太极想找人撒气时,随行医师进了大帐,拜道:“皇上,好消息。”
“有何好消息?”皇太极捏紧了拳头。
“伊尔登醒了!”医师说道。
“果真?”皇太极惊讶地松开了拳头。
伊尔登是被拖回来的。
当时身上有两处枪伤,其他大小伤口数十处,还有大面积烧伤。
谁都以为他死定了。
医师拜道:“不敢欺瞒皇上,确实醒了。”
“领朕去!”皇太极脚步匆忙。
伊尔登是后金五大臣之一额亦都第十子,早年由努尔哈赤养育,与皇太极关系极好,十八岁时上阵,战必争先,功劳颇多,主持修建界藩、萨尔浒两城同样有功。
皇太极即位后,佐管镶白旗,同样井井有条。
能文能武,又是心腹爱将,在当今人才紧缺的局面下,可是难得。
到了伤兵营,只见一个妇人跪在一头骆驼肚子下,举着一碗羊奶。
碗上有吸管,直直插进了骆驼肚子里,而羊奶在飞速消失。
皇太极激动地问道:“伊尔登,是你吗?”
“皇上,正是臣。”骆驼肚子里传出的声音若有若无。
“好,天命所钟,因此良将复生!”皇太极哈哈大笑。
跟医生没关系,全是老天爷眷顾。
既然老天眷顾,那么就有得打。
这一刻,皇太极重新找到了自信。
大明皇帝一直很自信。
有钱的男人,就是这么自信。
决定攻打鞍山后,京营再出兵一万,胶州温程领兵三千,天津出兵两千,开城董大力领兵五千,各路大军合计两万,向辽河口运动。
德王府查抄的三十五万石粮食直接解往旅顺口,供应前线大军。
而查抄的一百六十八万现银,一百五十万押解胶州造船厂,十八万交由国汁一募兵建登州守备师。
内帑出银一百五十万,解运各边充作军饷,以保证边城不失,另有五十万两给琼州,二十万两给广西,四十万两给云南。
两百六十万很多?
陛下替太祖谢谢各位藩王。
就在大明皇帝调兵遣将并大把撒钱时,广西镇南关前,安南信使递出了文书。
冷无颜刚要打开,信使黄永慧立刻说道:“将军,此乃递交袁总督的。”
刺啦~
冷无颜撕了信,甩到黄永慧脸上,不屑地说道:“无名之辈,也想面见总督?”
如此嚣张,还有没有王法啦?
这可是大越朝廷的官方信件,你个区区校尉,怎么敢的?
“将军,无论如何,不能不……”
“哎呀~”冷无颜忽然叫了一声,甩着手叫道:“来人,贼子信上抹了毒药,抓起来严刑拷问!”
“举起手来!”左近军兵挺起刀枪火铳,团团围住了安南人。
“将军误会啊,我是奉令而来,与袁总督商议使团通关之事的……”黄永慧冷汗直流,慌忙解释。
冷无颜可不听他解释,喝令军兵抓人。
作为镇南关守将,他得到的命令是不要放一只安南苍蝇入关。
袁总还想着打个出其不意,生怕军情泄露,因此严令边境戒严,却不知道郑氏已经收到了风声。
此时,袁崇焕正在接见陆经历。
若是以前的国土格局,琼州隶属于广东是没什么问题的,因为这个岛确实是两广的南面屏障,但是图谋安南,就不能隶属广东。
屏障变中心,作用不可同日而语。
袁总知道这些,但就像小孩子的玩具可以放在那不玩却不能被别人玩一样的道理,心里就是不痛快。
况且陆周此来不只是为商议具体用兵时间与方向的,还想分一分袁总敲诈来的横财。
朝鲜兵、保靖罪兵、十三营、京营、水师,六万大军聚集,真不是一个琼州岛能够养活的。
“目下琼州粮食缺口二十万石,还望总督接济。”陆周恭敬地说道。
袁崇焕说道:“广西云南边境绵延,本官不得不募兵驻守,耗费甚巨,实难支应。”
给肯定要给,却不能白给,不然两广官民就该背后说闲话了。
这个道理,陆周很清楚。
“蒙陛下指点,琼州开出来的铁矿,开采容易,冶炼简单,可销往两广,并且与两广出口同进退!”陆周开出了条件。
妥了。
在两广,出口货物除了丝绸茶叶瓷器等传统种类,铁器同样是大宗出口货物。
石碌铁矿投产,两广海商不免担心他们瞎搞,把出口价给打下去。
愉快的达成了协议,双方又谈到了用兵时间。
九月份是最合适的。
天气凉爽,台风消退,入了冬更有利于京兵发挥。
“此战,当由广西先出!”袁崇焕说道:“待郑氏大军北上时,琼州出水师,直捣升龙。”
陆周说道:“孙提督的意思,琼州咱出兵,隔断郑阮,吸引郑氏南下,广西再出兵,引其北上,待其疲惫,再出一军,直捣升龙城。”
孙祖寿的计划要更加复杂,袁崇焕陷入了沉思。
“距离出兵尚有四个月,总督不妨上琼州一叙。”陆周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他这个军中参议是玩俘虏的,不是制定战略的,而且传声筒耽误时间,不如把袁总督拐回去。
反正袁崇焕跟孙祖寿也熟,想来也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