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袁世振与钟惺不得不说的故事。”
“清官伪装为那般?实为爱子变巨贪!看报啦看报啦~”
“礼部侍郎温体仁发文抨击分桃之风~”
“江南名儒刘宗周灵魂拷问:士大夫们堕落,究竟因为什么?”
“停车。”
待车子停稳,史永安探出身子,买了份报纸。
这些标题实在是引人入胜。
三人行案,谁看了都得呸一声,哪怕内心里很向往。
史永安对这个不感兴趣,只考虑案子背后的影响。
毫无疑问,只能是盐政。
本来就有人亡政息的传统,何况这种死后被查出的巨贪的政策呢。
看着报纸,马车晃晃悠悠地到了城门前。
“史永安,史永安~”
史永安听到呼唤,探出身子左右观望,就听头顶上叫道:“上面,这,抬头。”
仰头一看,一个年轻人正在城头挥着手。
史永安是直接调任的云南总督,并未进京陛辞谢恩,因此未曾目睹天颜,但是那么帅,除了皇帝还能是谁呢?
“上来,转转。”皇帝招呼道。
史永安下车行了礼,立刻有内官引着上了城墙。
“臣史永安拜见陛下,陛下圣安。”史永安拜下。
“朕安。”皇帝扶起史永安,道:“累不累?不累沿着城墙走一走?”
“臣遵旨。”史永安感觉莫名轻松。
听说皇帝夜袭,挨個把阁老和尚书家走了一遍,如今在城头迎接自己,似乎也正常。
刚走了两步,皇帝忽然伸手从徐应元手里取过圣旨,递给了史永安。
“黄阁老荣退,你替补入阁了。”皇帝很随意。
“臣定不负陛下信重。”史永安毕恭毕敬地接过圣旨。
并没有感觉到怠慢。
皇帝亲自颁发圣旨,已经足够厚待。
君在前,臣在后,沿着城墙漫步。
“云南情况如何?”皇帝首先问道。
“土司众多,矛盾重重,外患深重,当严加防备,而黔国公世镇云南,不只无力主持军务,更因兼并良田与诸多产业成了云南之害。”史永安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
黔国公一系一直担任云南总兵,总理云南军务。
万历二十七年,沐昌祚称病解任,其子沐睿袭爵并任都督佥事总兵官,实权依然掌握在沐昌祚手中。
三十七年,沐睿坐罪死,沐昌祚复爵,后又让与其孙沐启元。
安邦彦叛乱,朝廷命沐昌祚、沐启元出征,两人惧怕,多有推诿。
天启四年沐昌祚死后,沐启元嗣其祖父黔国公爵位,其轻狂不法,纵容家奴残害百姓,巡按按律逮捕犯法家奴,沐启元居然调集兵马,用火炮对准巡按公署。
崇祯元年六月,沐启元病逝,他年仅十周岁的儿子沐天波继承黔国公爵位。
去年出征安南,黔国公府除了支应了些许粮草,并无一兵一将出征。
实在是无人可用。
但凡有人可用,也不至于让东吁国作威作福这么些年。
总而言之,黔国公已经是彻底废了。
“云南在册三万余顷地,黔国公府占据三成,臣试图清查云南户籍土地,阻碍重重,不能行。
臣调查,皆黔国公暗中阻挠。
沐氏累世镇守云南,因以朝廷为倚靠,其在云南威望卓著,滇人事之如朝廷。
片言出府,土酋具威仪出郭迎,盥而后启,曰:‘此令旨也。’
以臣判断,沐氏不足以割据,甚至不能称为威胁,确是朝廷掌控云南的最大阻碍,当早做图谋。”史永安说道。
皇帝扭头说道:“传诏,沐天波年以十四,正是习文学武好年岁,召其回京,入羽林卫受训。”
“奴婢立刻去传。”徐应元匆匆而去。
其实沐睿在位时是最适合削爵的,奈何黔国公府的银弹太厉害。
最主要的是沐氏久镇云南,确实是根基深厚。
占据云南三成田地,都是地势平坦灌溉便利的上等田地,直接间接掌控的人口不计其数,一旦造反……好吧,已经废到连造反都造不了了。
但是不准备妥当,肯定会有很多乱子。
数十上百万人的饭碗不是那么好动的。
皇帝先摆了沐氏一道,又问道:“东吁威胁如何?”
“去岁以来,慑于朝廷兵威,颇为安分,只是依旧屯住重兵于边境,若有怠慢,必受其害。”史永安说道。
“若出兵击之,如何?”皇帝问道。
史永安回道:“势在必行,只是交趾未曾恢复,不宜轻举妄动,当徐徐图之。”
君臣一边走一边,不知不觉到了中午。
“辅臣远道而来,朕带你去吃个火锅吧。”皇帝说道。
“臣不食肉,只怕扫了陛下雅兴。”史永安谢邀。
“记住,史辅臣不食肉,以后餐食中增加一些豆腐豆干之类,再供给牛羊驼乳。”皇帝吩咐完,又问道:“乳类可有妨碍?”
“多谢陛下关爱,臣受不得腥膻。”史永安谢邀。
活着走出贵阳的人,基本都改吃素了,还有个甚至搞起了放生会。
心理阴影太大,一辈子消不了。
皇帝点点头,道:“既如此,朕送辅臣回去休息?”
“多谢陛下,臣想先去拜访同僚,好为以后做安排。”史永安说道。
“辅臣公忠体国,朕心甚慰,以后南方的事,辅臣多多谏言。”皇帝勉励道。
“只怕惹得陛下不喜。”史永安委婉地说道。
“无妨,只要是为国事,朕从不记仇。”皇帝委婉地说道。
什么是国事?
天家无私事!
皇帝实在提醒我不要对天家的事唧唧歪歪?
史永安决定去跟首辅聊聊这个问题。
摸清楚皇帝的性格与喜好,才能有技巧地办好事情。
这方面,史永安并不墨守成规。
毕竟,墨守成规的人无法从贵阳地狱副本里走出来。
送走了史永安,皇帝扶着墙头,看着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
都在为生活奔波。
也有一些人趁着天气好,出来踏青。
这就是帝国图像,也是皇帝要努力维持的太平盛世。
但是根据各方汇报,这仅限于京畿,其他地方差得远。
尤其是灾区。
皇帝不想去陕西看看吗?做梦都想!
不能去。
再轻骑简从,三千人马少不了,这么些护卫人吃马嚼,足够赈济一万户。
又不好微服私访,只能多派巡查,确保朝廷调出去的粮食进了灾民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