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王师拿下龙首关,北隅省境内建虏成孤军。”
“朝廷预计明年平定北隅省全境,正在计划移民。”
“贼将代善授首,代善者,初代虏酋野猪皮之长子,建虏重要成员……”
粥摊边,李淏一边翻着报纸一边喝着粥,很淡定。
对面的卜石兔忍不住问道:“这可是你的国家,你没想法?”
李淏反问道:“你从瓦剌来京城留学,有什么想法没有?”
卜石兔哑口无言。
想法很多,很杂。
一边是享受大明优渥舒适的生活,一边又怀念大权独揽的痛快,这就是既想离开大明又舍不得离开大明。
最重要的是,卜石兔知道自己打不过大明。
他估计,永乐时期的大明军队都不如当今的军队精锐。
完全没得打。
李淏开口,说道:“我虽然有国王之名,却无国王之实,不知道也不想体验国王的滋味,我知道,陛下待我不薄,等着我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卜石兔好奇地问道。
“你猜我为什么请假?”李淏反问。
为了上朝呗。
卜石兔已经有数了。
未得召见,他是没有资格上朝的,而李淏上朝已经获得批准。
上朝。
等候皇帝召见。
八月的太阳还是挺毒的,幸好修了亭子,还有茶点供应,倒也不会太热。
将近中午,皇帝召见。
李淏摸了摸袖子里的奏章,迈步跨上台阶。
刚进大殿,李淏纳头便拜,道:“臣前朝鲜国王李淏,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上前说话。”
“谢陛下。”李淏起身,躬身上前,抽出奏章举过头顶,拜下道:“臣前朝鲜国王李淏,至入京以来,陛下视若心腹,待遇优厚,臣铭感五内。
陛下治下,大明百姓安居乐业,士农工商各司其职,户户安居,家家乐业,可谓人间乐土。
观前朝鲜,强敌肆虐,生民哀嚎,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
幸得陛下仁慈,遣大军进击,杀建虏如杀鸡,恢复了朝鲜全境
前朝鲜残破,百姓穷困,诸业衰落,非大能无以恢复。
陛下仁慈,改前朝鲜为北隅省,选贤任能,解民倒悬。
臣心悦诚服。
臣请去前朝鲜国王号,改为大明民户,永沐皇恩,安享太平。
求陛下恩准。”
皇帝示意徐应元取过奏折,也不看,只问道:“卿可确定?”
李淏回道:“臣发自肺腑,绝无虚言。”
“陛下。”冯铨出列,拜道:“李淏拳拳之心,不可冷也,臣请陛下成全其忠孝。
李淏之举,可为天下表率,臣谏言,封李淏为异姓亲王,准许后代降等袭爵。”
“陛下。”首辅起身道:“冯学士谏言甚好,请陛下采纳。”
“请陛下采纳。”诸臣拜劝,也顾不得考虑其中的礼制问题。
皇帝与国王继位,三请三辞,皇帝禅让,一道诏书,国王被废,一道圣旨,这个国王辞职,开天辟地第一遭。
礼部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张旗鼓吧,天下人恐怕要说大明不厚道,把朝鲜这样忠诚的小弟收了,悄悄地吧,对不起李淏,不利于给周边诸国的国王做榜样。
刘鸿训很为难。
皇帝不需要考虑这个,起身道:“李淏忠孝,朕心甚慰,特准其请。
礼部,议其王号,选择封地,待成年后就藩。”
“臣遵旨。”刘鸿训应下。
“臣谢陛下隆恩。”李淏大礼拜下。
朝鲜改北隅省,再无障碍。
“陛下。”温体仁出列,道:“北隅省饱经战乱,百业萧条,农田荒废,正待恢复。
臣请为移民官,负责迁移其他省百姓入北隅定居,以尽快恢复北隅经济民生。”
草~
周延儒暗吐植物。
这個老六,居然反应这么快。
经过陕北大移民,大明对大规模的移民已经很有心得,所需的物资准备、路线归化、医药、安抚方式,都已经造册刊发。
照本宣科的事,却很容易凸出功绩。
简单却不简约。
温老六打的是迂回入阁的主意。
周延儒其实也有这个想法,奈何比温体仁少了些决断。
不行,不能让他得逞。
“陛下。”冯铨出列,道:“温侍郎正接待东吁、暹罗、大城三国使者,尚未结束,不宜外放。”
“陛下容禀。”温体仁解释道:“三国使者入朝来,臣领之体验王师威风,见识国朝富庶,其已经打算回国,不日陛辞。
此事已经了结。
如今八月,天气渐冷,不宜移民,臣负责此事,正好检阅统计数据,择人多地少之处开始动员,准备各项所需,待开春后出发。”
决定了,散朝就劝那三个家伙回国,一天天东游西逛,浪费时间。
“卿既有腹案,朕拭目以待,交接礼部事务,即刻上任。”皇帝说道。
“臣定不负陛下信重。”温体仁高兴地拜下。
不行,不能落后。
周延儒眼睛一转,出列道:“陛下,臣有奏。”
“准。”
“臣研读陛下关于两册论述,获益匪浅,很有感悟。”
先拍皇帝马屁。
想入阁,必须表现出对皇帝的绝对忠诚,而学习皇帝语录,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必非阿谀,而是温故知新!
周延儒继续说道:“人口,劳力也,有人方能生产,土地才不会荒废。
今国朝恢复交趾一半,又收北隅,而辽东日渐稳定,全复就在将来。
何况天下宽广,土地无数,迟早入大明治下。
臣判断,国朝将来必然是人少地多。
一人从出生到能生产,非得十六年之功,缓不济急。
鼓励人口增长,刻不容缓。
臣以为,可给多生多育之家庭以钱粮医药,以助婴幼生长。
另外,奴婢亦是重要的劳动力来源。
就臣所知,凡是高门大户,必然畜养奴婢,少则一二十,多则数百。
此等人数,不可计数,非得统计完成才能得知确切数据。
如此多人,且多青壮,只伺候人,不种一粒,不织一缕,属实浪费人力。
臣请法部立法,凡是已经为奴婢三年以上者,皆可自行解约,若主家阻碍,以拐卖人口论处,不足三年者,许以自赎。
自行卖身为奴者,不得超过五年,卖妻子者,不得超过三年……”
不少人怒目而视。
这可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其实很久以前就禁止畜养奴隶了,但是改奴隶为雇工,签个三十年契约。
等契约期满,雇工也没了劳动能力,正好甩掉累赘。
与奴隶一般。
这种操作,不只是普通伺候人的奴仆,还有负责耕种生产的佃户。
只要这种操作方式还存在,高门大户就能对付朝廷移民,最起码能保持基本生产。
周延儒的提议,是要打破豪强最后一道防线,在场的多是地方豪强,怎么能不气?
“陛下。”袁可立起身,道:“周学士之谏,实乃公忠体国,臣以为,当给予嘉奖。”
周延儒内心一喜,旋即克制着不露出笑容,谦虚地说道:“臣只求为陛下解忧,无需嘉奖。”
“卿之谏言,利国利民,理当嘉奖!”皇帝颔首嘉许。
鼓励生育倒也罢了,本来就在计划之中,释放奴婢却是皇帝的意识盲区。
事实上,内阁诸人也没想到这点。
但不是内阁大臣们舍不得那点特权,而是阁臣们学习皇帝好榜样,都勤俭惯了,没有奴婢相随。
平日里都是锦衣卫护卫伺候,也没必要。
所以是真想不到。
而周延儒提了出来。
必须支持自己的同志!
冯铨出列,道:“陛下登基以来,一直在释放宫女,严禁民间自宫,属实以身作则,节约民力。
陛下富有四海,尚且克己慎行,天下人有何怨言?
臣请陛下降诏,令法部立法,各地严查,打击变向蓄奴。”
“臣附议。”首辅起身拜下。
李淏看着上面的皇帝,感觉是那么近,又感觉远在天边。
这就是权力吗?
忽然有莫名的羡慕。
恢复朝鲜就不想了,他也不算小了,知道自己但凡流露出一点点这方面的苗头,必然是死于非命。
就算他能回去,以目前朝鲜百姓的态度,也不会支持复国。
就那些“干啥啥不行,叫爸爸第一名”的贵族们,是没可能支持复国的。
朝鲜确实不存在了,以后只有北隅省。
但是,以后封藩了,大有可为啊!
就在李淏心念流转时,诸臣已经拜了。
“陛下圣明。”
没有人反驳周延儒。
或者说,没人敢反驳冯铨。
因为这个娘炮抬出了皇帝。
纵观皇帝对宫里的改革,不就是在释放奴婢,增加民间劳动力嘛。
皇帝以身作则,做臣子的反对,那就是大不敬,最轻也是革除功名。
…………
感谢鸭绿江水师都指挥使“寒秋明月”兄弟的打赏,感谢兄弟们的倾情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