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里叭啦砰砰砰~

房壮丽被一阵鞭炮声惊醒。

昨晚喝的有点多，今天又不用当值，再睡一会。

“吏部。”管家敲响了房门。

“什么事？”房壮丽不耐烦地问道。

“民部侍郎温体仁来访。”管家说道。

即便官场里上下森严，民部侍郎来给吏部尚书拜年，也必须给面子的。

“稍待片刻。”房壮丽说完，赶紧穿衣裳。

自从皇帝下令释放奴婢后，朝中官员就不怎么用奴仆婢女了，要么老婆要么小妾。

房壮丽年已八十，老妻早死，又未纳妾，其孙随伺，为了避嫌，并不让其孙媳妇进卧室。

好在家常衣裳并不复杂，很快就穿好了。

洗刷完到了前厅，温体仁已经在喝茶了。

手边放着四样礼。

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就别想了。

尚书五，侍郎二，都抚三，知府州县各一。

这里的数，都是锦衣卫派出的护卫数量。

到底是保护还是监视，见仁见智。

好处就是官场陋习大减，比如这礼物，要是以前，没有十几二十两，温体仁是进不了房吏部的门的。

不是房壮丽要，而是门房、管家等人要。

规矩就是这样，并不是说房壮丽清廉就能制止的。

总不能说别人给门房的银子，房壮丽再让门房把银子还回去吧？

没这样的，不管当家还是当官，都不能这样干。

见房壮丽出来，温体仁拱手行礼，道：“下官冒昧来访，失礼了，尚书莫怪，些许薄礼，聊表歉意。”

房壮丽拱手道：“未知少常伯来访，未曾准备，怠慢了。”

示意管家把东西收了，并且准备回礼。

给女眷的香油，寓意子孙传承才学的皇明字典，寓意节节高升的天津鱼糕，表示生活美好的东番蔗糖。

一共也就八钱银子，真就是意思意思。

嗯，这是皇帝的意思。

朝廷年货给了十六样，大家照着送礼，送来送去，过完年该谁的还是谁的。

寒暄完毕，温体仁直入正题，道：“朝廷欲设宁夏省，下官想为其主政，请执秩成全。”

几个意思？

房壮丽笑容不变，道：“少常伯有心报国，自当向陛下陈情。”

“本该如此，只是不知陛下心意不敢冒昧，因此想请执秩美言一二。”温体仁回道。

“少常伯放心，若是朝廷果设宁夏行省，定然提名。”房壮丽应下。

在他的眼中，温体仁的能力没什么问题，可以主政一方。

正和温体仁谈着，其孙房玉蒲进来，捧着厚厚一沓拜贴。

房壮丽一惊，问道：“何以如此多拜贴？”

“孙儿未问原因。”房玉蒲放下拜贴，又道：“请祖父定夺。”

温体仁识趣的告退。

倒也不担心房壮丽失言。

这老倌虽然很低调，但是应下来的事都会给办的。

等以后上位了，温体仁自然要照顾房家人的。

你抬我现在，我顾你未来，算是潜规则的一种。

送走温体仁，房壮丽把拜贴翻了翻，道：“备车，我要进宫。”

“祖父，此乃大年初一，贸然进宫只怕不妥。”房玉蒲劝道。

皇帝也是要休息的。

“如此多拜贴，只怕有人以为我要结党私营，与其革职削爵，不如请辞。

忙了一辈子，也该回去歇歇了。”房壮丽叹道。

虽说拜贴上未写缘由，但是房壮丽估计，跟温体仁一般求外放的。

一个两個也就罢了，一二百个，是他吏部们决断的？

但是不答应吧，又得罪人。

他自己倒不怕，却要为子孙考虑。

上车进宫。

皇帝正陪几个闺女捉迷藏，欢声笑语不断。

听说房吏部觐见，皇帝如释重负，把闺女交给老婆们，一溜烟跑了。

“国朝事务繁杂，初一犹不得歇。”袁贵妃幽幽地说道。

“妹妹莫要被他骗了！”皇后不屑地说道：“看他急不可耐，便知其觉得带孩子太累。”

“姐姐多意了，陛下刚刚玩的很开心啊。”秦四娘说道。

“一刻钟觉得好耍，两刻钟觉得累，三刻钟觉得烦，四刻钟则想跑。”皇后一副我看透了的模样。

皇帝没想到自己已经被揭穿了，迈着轻松的步伐进了书房。

“臣年老，请辞。”房壮丽上来就给了皇帝一个惊吓。

皇帝问道：“尚书老当益壮，将吏部打理得井井有条，举贤选能从无差错，查办蠹虫亦无遗漏，如何就要辞职？”

“陛下，臣已经八十了。”

房壮丽一句话把皇帝干沉默了。

八十，杖朝之年，可以撑着拐杖入朝，看谁不顺眼可以直接打的存在。

“尚书若是去意已决，可有合适接替人选？”皇帝问道。

房壮丽回道：“左侍郎姜逢元沉着稳重，公正严明，清廉克己，又有智慧，知轻重缓急，可掌吏部。”

“来人。”皇帝吆喝道。

“奴婢在。”徐应元进来。

皇帝说道：“吏部尚书房壮丽告老，以郡王舆驾礼送回乡，赐建楼牌。”

“臣多谢陛下爱护。”房壮丽拜下。

皇帝扶起房壮丽，道：“人皆以为吏部只是应声虫，却不知道六年间，吏部革除罢免贬斥官员过千，吏治由此大好。

尚书功劳，朕铭记于心，本欲以六驾送回，想想尚书也不敢，只能以郡王礼了。”

可以以亲王礼啊！

咱还是比不上首辅，算了，郡王就郡王吧，不计较那么多了。

无官一身轻的房壮丽再次道谢后，又道：“陛下，国朝为求陕甘河套安定，高举屠刀，大肆屠戮，非长久计，请陛下筹谋万世不移之策略。”

“朕知之，奈何不得良策。”皇帝摇头叹息。

现在可以杀，却不可能一直杀。

没有哪个正统王朝把治下百姓当鸡鸭一样宰的。

但是怎么同化陕甘河套的异族，皇帝还没想到办法。

不可能跟后世“大清”一般，让蒙古男丁出家的。

和尚也是要吃饭的。

那么多劳动力只吃白饭不干活，简直浪费。

皇帝为什么收教税？

不就是限制教徒数量嘛。

不然都去拜菩萨，谁开拜皇帝？

再说，“大清”衰落，蒙古还是叛了，让异族信教，同样是治标不治本。

皇帝要的是彻底纳入掌控，而非异族不犯边。

归根结底还是同化。

同化的前提是有优势数量的人口。

可以往交趾大量移民，因为交趾的气候环境足够好，陕甘是要往外移的。

“民部侍郎说愿意主政宁夏，臣以为陛下若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让他去试试。”房壮丽开口。

皇帝点头说道：“待开朝后，朕考一考他再说。”

温侍郎，只能帮你到这了，接下来就看你的。

房壮丽放下心思，刚要告退，高起潜进来了，道：“皇爷，甘肃总管府奏报，鞑靼联军已经退出甘肃。”

“干的不错。”皇帝点头。

甘肃这次无人封爵。

因为鞑靼入侵就是甘肃的防务没做好，打再大的胜仗只是将功补过。

当然，不会影响军官的升迁。

比如李自成，区区一个都司绝对不够的，最起码一个参将，而花养年得副总兵。

甘肃诸将并没有考虑那么多。

此时，花养年左良玉已经领兵追赶怯兔到了青海湖溿。

自从占据青海湖后，甘肃在这里修了不少房舍船只，如今只剩下一堆焦黑。

所以鞑靼诸部难以做大呢。

只会破坏不会建设，内部难以产生真正的草原共主，能掀翻大明才是没天理。

“报~”

一起飞奔而来，道：“总管府急令，命大军转向和硕特，堵截贝果鄂尔勒克部归路。”

花养年看了命令后递给左良玉，抽出了地图研究片刻，道：“只怕来不及了。”

鞑靼人真跑起来，速度飞快。

综合情报来看，恐怕贝果鄂尔勒克已经跑了出去。

“来不及也要去。”左良玉说道：“军令难为，况且未必就没有机会。”

“若是我发现后路被堵，直接入乌思藏，绕道而走，绝不会想着原路返回的。”花养年摇头。

鞑靼联军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探骑漫山遍野，完全没有伏击得机会。

以其探马的速度，贝果鄂尔勒克定然知道后路情况。

花养年沉思片刻，道：“不去和硕特，直接去托素湖！”

贝果鄂尔勒克要想一直往西跑而不走托素湖的话，要么去翻昆仑山，要么去穿大沙漠，要么就再把甘肃杀穿。

以他如今的状态，显然没什么选择。

“我不同意。”左良玉说道：“我军粮草不足，贸然西进，有全军覆没之忧。”

“谁说粮草不足的？”花养年看向西方咧嘴一笑，念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左良玉当即沉默了。

这可不是就食于敌。

鞑靼自己都在挨饿，根本就没有就食于敌的条件。

花养年的意思是三光。

抢光，杀光，吃光。

而吃，不只牛羊粮草，极端条件下，真可以把鞑靼当食物。

左良玉倒不觉得不可以，只是觉得没必要。

“太不卫生了，若是导致疫病，得不偿失，我认为还是按部就班地打过去比较好。”左良玉说道。

“按部就班固然稳，粮草何来？”花养年反问。

左良玉无法回答。

朝廷拼了命的组织运输，粮草依旧不够，这是难以解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