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一太监急匆匆走至近前，拜道：“水师急报，明国船队至外海，约有二百余艘。”

阮福源一惊，道：“时日未至，南明何以忽然用……”

忽然顿住。

大明跟和兰万里之遥，双方属于平等的国家关系，但是对阮氏，大明一直用的是“平叛”。

没资格接宣战书，最多拿封檄文。

但是大明没有发檄文。

檄文说白了是鼓舞己方士气，打击对方士气。

没必要。

大明将士都知道打赢了能得到什么，士气一直爆棚，而阮氏这边不遗余力地宣传大明在交趾干的好事，其将士都知道要面对的是什么。

直接打。

所以大明水师南下了。

看着前方疯狂逃远的阮氏水师战船，唐小糖放下了望远镜。

“都指挥使，咱是不是先遣使招降？”副官问道。

“万一他们真投降了怎么办？”唐小糖反问。

“那就接受呗。”

“扯淡。”唐小糖说道：“我们不只要灭国，还要抢土地，怎么招降？

所以省府不发檄文呢，就怕阮逆投降了不好处理。”

话音刚落，海面上出现大量白帆。

呜~

穿透力拉满的战斗号角响起。

阮氏水师来了。

他们吸收了一些蒲桃牙的造船技术，造船水平相当不错，加上人多势众，自然是想着击敌于海上。

他们有三百余艘战船，是明军总数的三倍，怎么也能打吧？

巧了，大明军队也是这样想的。

令旗挥动，炮舰抢占战列线。

阮船以雁形阵应对。

他们的船与大明民船相当，只有甲板上布置火炮，无需战列线。

不是不知道泰西炮舰的好，但是一艘三十万的造价确实不是阮氏承受得了的，最重要的是，先进船只的建造需要大量优秀的工匠。

就东方这片，除了大明，别国想都别想。

什么是国力与底蕴？

这就是！

不一刻，阮氏船队进入了射程。

明船隐忍不发，静静地等待着。

继续往前一段距离，阮船进入射程，点火放炮。

轰~

炮弹呼啸着落水，激发的水柱距离大明战列线甚远。

“都指挥使，各炮已经锁定目标。”副官汇报。

“别急，再放近一些，我要首发即命中，尽量多击沉！”唐小糖沉声说道。

“再近一些，我军难免受创。”副官有些担忧。

不是击溃了阮氏船队就行的，还要考虑和兰船队的。

“你要相信东郭提督，就红夷耗子忽然出现，他也不会让我们腹背受敌。”

“不可不防啊。”

“没事，执行。”唐小糖表达自己充分的信任。

阮船一边开炮一边前进，很快进入了两里范围。

砰~

唐小糖脚下一震。

被命中了。

“好！”阮氏水师都统阮文平挥舞着拳头叫道：“继续开火，击沉他们！”

“是！”阮兵精神振奋。

不管明军为什么不还手，命中确是实实在在的。

再接再厉，送吴人下海喂鱼。

就在阮兵忙着装填时，忽然对面冒出无数火光来。

轰轰轰~

连绵的炮声响起。

明军炮舰仅仅十二艘，迎敌却有三百六十门火炮。

大明首批战舰根本不考虑货运与接舷，只装火炮。

一瞬间，阮氏船队被水柱淹没。

“命中。”

“击毁。”

“近失。”

“跨射。”

“击伤。”

一轮齐射，三十二艘阮船被击伤击沉。

阮氏大将阮文平一惊，叫道：“左右两翼按计划分开，击杀吴人运输船，中军冲上去，接舷抢船！”

令旗刚刚挥舞，明军第二轮齐射已至。

又是二十多艘或沉或伤。

左右两翼散开。

运输船上有军兵，即跑不快又打不了，是极软的柿子。

中军炮战正烈，两翼兜向明军运输队。

运输队正在转向。

来不及了，速度太慢。

“冲上去，杀光吴人。”

“大越荣光不容亵渎，让吴人见识我们得厉害。”

“砍下吴狗头，告慰先皇。”

呼喝中，阮船逼近。

明军三艘炮船从阵列线中开出，开始拦截阮船。

三艘船拦截一百余艘船，实在是太勉强了。

被三艘炮舰从后面击沉击伤十余艘，其余阮船已经围住了运输队。

似乎群狼包围了羊群。

开火。

轰轰轰~

无数火光从大明运输船上冒出。

看着己方战船上碎木飞溅，阮文平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中计了。

根本不是运输船。

“撤”字含在嘴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双方已经搅在了一起，谁后退谁挨打。

“冲上去！”郑芝豹呼喝道。

炮船不接舷，他老郑可是最爱接舷了。

而且阮氏的船比倭船还好，很有俘获的价值。

砰~

郑芝豹坐舰撞上了一艘阮船。

砰砰砰~

一顿火铳输出。

“兄弟们，跟我杀过去！”郑芝豹提着短刀，刚出船舱，只见几个战士点燃手榴弹甩了过去。

轰轰轰~

阮船上趴在船舷后面严阵以待得军兵当即被打翻一片。

“好！”郑芝豹大笑着跳过了甲板。

指挥？

都是老兄弟，一直在海上讨饭吃的，自己知道怎么做，做什么。

羊群化身猛虎，阮船大乱。

就在明军疯狂输出时，一只舰队缓缓出现在了外围。

十一艘船。

和兰人来了。

大明伪装运输队为鱼饵，而他们直接以阮氏水师为鱼饵。

东南方向，有一艘孤零零的海船行来。

西板牙人。

他们用关闭的炮窗表明了态度。

你们随意，我只是路过，吃瓜勿扰。

双方无瑕顾及吃瓜党，只盯着对方不断机动，意图以优势阵型击敌。

船艏尾火炮也没闲着，不断开火骚扰。

见局面僵持不下，和兰船队指挥官马哈的有些诧异。

“都说百年水师，没想到明国舰队成立不过几年，战术却如此娴熟。”马哈的叹道。

“将军，若是其炮术依旧精湛，以其战列舰的火力，我军怕是难以讨到好处。”副官说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们没法撤退。”马哈的说道：“不趁着明人分兵时击伤他们，只能在巴达维亚湾决战，到时候更加困难。”

“我们可以……袭击明人港口，迫使他们撤退！”副官及时改口。

放弃巴达维亚是不可能的，经营这么多年才有如此局面，哪能说放弃就放弃了？

不如轰击明国港口，迫使明国水师回援。

“明国与蒲桃牙人的舰队一直在巴达维亚港外巡游却未进攻任何船只，便是告诉我们，他们有能力展开同等报复。

除非共和国的舰队大举东进，否则我们不能轻易进攻明国港口。”马哈的说道。

“这就是明国人所说的投鼠忌器吗？”副官问道。

“你可以这样理解。”马哈的说道：“我们都没有绝对的实力，只能相互容忍。”

闲谈中，双方达成了一致。

战列线对战列线。

开火。

双方齐齐吐出火焰，炮弹呼啸着砸向对方。

砰~

唐小糖一把抓住扶手，默不作声。

损管们已经抢过去，把一桶桶水浇下，扑灭冒起的火苗与通红的铁弹。

燃烧弹。

把铁弹烧红后打出去，若是不及时扑灭，以木材的含油量，很快就会变成冲天大火。

咔嚓，一艘和兰船的主桅杆中了链弹，缓缓倒下。

双方距离不远，命中率很高。

不一刻，一艘和兰船缓缓沉没，而一艘明船正在退出阵列。

陆军排队枪毙，海军列队对轰，本质都是看谁更能忍。

忍到最后的赢。

脚下不断传来巨震，马哈的感觉忍不住了。

“他们的战列舰为什么打不穿？”马哈的忍不住问道。

“或许加了铁皮。”副官猜测。

倒也不是完全打不穿，而是重点部位打不穿。

重点部位防护，这是皇帝提出的概念。

用的也不是泰西惯常使用的铁皮或者铜皮，而是铁网。

重量轻，加工难度大，防护效果相差仿佛，这就是铁网防护的技术特点。

曾经泰西人从大明获得技术，等他们领先了，这些技术成了传教士们的敲门砖，而大明皇帝用了几年时间，再次让大明取得了技术上的优势，铁网防护技术只是其一。

就在双方相互伤害时，远处又出现了一队船帆。

“明国其他船到了，撤！”

马哈的毫不犹豫地带着六艘伤船转向。

明军也不好受，九艘船沉了三艘，退出战斗两艘，剩下的四艘同样伤痕累累。

大明在第一次阵列对轰中并没有占到太大便宜。

唐小糖松了口气，环顾一圈战场后说道：“传令肖国林追击，余者协助追杀阮逆水师！”

阮船正在四散而逃。

分舰队没有进入阵列削弱了主力的火力，但对阮船是无欲无求。

太近了。

一轮火力能打沉两艘船。

明军衔尾追杀，唐小糖回到了船舱，写战斗总结。

战列舰坚固，不只是因为裹了铁网，也是因为更厚的船壁，概括来说就是重量=防护=速度慢。

追杀就别想了，打扫战场吧。

不少水手军兵在扑腾着，等待救援。

施大宣见一个阮氏兵靠过来，操起手边的船桨，一下子将对方的脑壳打烂了。

也不管对方死没死，赶紧抱着船板，免得没了漂浮物沉下去。

偷冷子杀人没问题，不能把自己沉了。

好在己方赢了，肯定会有救援的。

砰砰砰~

海面上响起了火铳声。

打扫战场的明军在清理阮逆落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