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孔府院墙外,大队军兵正在布阵。
“小人作祟,要废除孔圣之位,弃用儒家,跟这帮官兵拼了。”
“誓死保卫孔圣!保卫儒家!”
“跟官兵拼了,让陛下看到我们的意志!”
呼喝中,大群人上了墙头。
手持刀枪,群情激昂。
数百孔府学习的年轻学子,来自五湖四海,有朝臣之后,也有平民子弟。
这群人食住行学都是孔府负责,全不用自己操心,可见孔府的家业之大。
军兵不为所动,完成包围后,有军兵推着投石机上前。
“投石机!”
“朝廷真以孔圣为敌乎?”
“为圣人继绝学!”
学子一阵骚动,终究没人后退。
能被孔氏蒙蔽真相的,不是单纯就是热血,脸皮薄的不允许他们后退。
院子里,孔胤植愤怒地说道:“事发临头才告知与我,你们好大的胆子。”
“公爷,我等也不知道会如此啊。”孔尚坦哭丧着脸说道。
“事已至此,不负荆请罪,还想负隅顽抗,是嫌命长吗?”孔胤植越发愤怒。
“不行。”孔尚进说道:“束手就擒,孔氏必毁于一旦!”
“不错。”孔尚远附和道:“孔氏远近族人过百,家丁近千,加上学子,两千余人,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然后呢,全族尽灭?”孔胤植气的浑身发抖。
这个时候还想着负隅顽抗,不如自己上吊去,省得连累家小。
“来人,送衍圣公回去休息。”孔尚坦没有跟亲儿子客气。
哗啦~
无数纸片从空中飞落。
墙头的学子都看呆了。
用投石机发传单,正是开了眼界。
先看看。
诸人接过一张纸。
“跪族不可留。”
“曹二案前因后果。”
“佃户控诉——孔氏视其为鱼肉。”
“四十六代家奴,二十三朝贰臣,圣人因后人蒙羞。”
“钦命:曲阜孔氏不忠不义,除!以建德孔贞运为衍圣公,继承圣人之学。”
“孔氏不除,圣人必死!”
各种各样的小作文,将孔氏抨击的一无是处。
孔尚坦看了大惊失色,叫道:“来人,抓住那群学子,以为人质!”
“你敢!”学子们立刻调转刀枪。
本来还有些犹豫,这下可不用了。
本性暴露,难怪朝廷要打孔氏,就这逼样,不打掉还得了?
“尔等家丁奴仆,清白无罪者流放,负隅顽抗者死,但有杀伤人命者,族!”
“无罪者放为百姓,分户授田,有罪者认罪,严重不过砍头,莫要连累家小祖宗。”
“放下兵器,抱头蹲地,等待朝廷调查,切莫自误。”
墙外传来整齐呼喝。
家丁犹豫片刻,陆续扔下了兵器。
见状,孔尚坦如同被抽走了骨头,无力地瘫倒在地。
大局已定。
兖州府衙里依旧在啰嗦。
汶上县人氏罗世文状告兖州知府赖永胜贪赃枉法、逼迫汶上县法曹包庇罪人。
人证物证齐全,除了赖永胜本人不承认以及发生的时间,别无疑点。
要是往常,这案子肯定就定了,赖永胜革除功名后全家流放,汶上法曹胡春俊判死。
是的,曹春俊会被判死,但还是坚定地咬定是赖永胜的指使。
李佳诚合上卷宗,道:“罗世文,你可知府衙里为何如此少衙役?”
罗世文回道:“小人不知,此与本案无关,未知抚台是何意思?”
“意思嘛,就是孔家已经完了,你确定要与孔氏殉葬?”李佳诚说道:“昨日,圣谕降临,抓捕孔家族人,抄没孔氏产业。
现在,估计孔府已经被查封,而各处产业也在陆续查封。
诬告者罪加一等,你必然是判死的,而家族流放,但是受胁迫者无罪,你懂我的意思?”
“不可能!”罗世文惊呼。
“没有不可能!四十六代家奴,二十三朝贰臣,岂能侍奉圣人?”李佳诚冷笑一声,又道:“此案,本抚受理了,正好传唤相关涉案人员需要时间,你回去看看想想。”
“小人告退。”罗世文魂不守舍地走了。
“多谢抚台回护。”赖永胜说道。
“此事尚未落幕。”李佳诚抬手,道:“空十格。”
“在。”空十格说道。
“跟上去,别让罗世文被人杀了。”李佳诚叹道:“孔氏根深蒂固,必有死忠,我为倒孔之始作俑者,必为报复对象,而赖知府倾力配合,难免遭殃。
若是有人杀罗世文灭口,赖知府百口莫辩,况且他不一定会撤诉。”
空十格领命而去。
“抚台英明。”赖永胜心服口服。
“罗世文不足为虑,此案突破口在曹春俊!”李佳诚冷笑道:“活着不好吗?一心求死,必有蹊跷!
派人详查,重点是其家人、亲眷,只要曹春俊这块查明,罗世文便无关紧要。
速度要快。
如今各部司联合督捕孔氏族人并查封孔氏产业,人心惶惶,待事情平定,必然死忠延续计划。”
“抚台英明,下官立刻派人去办。”赖永胜回道。
山东确实是人心惶惶。
缇骑飞驰,番子疾奔,各级官吏衙役全部出动,协助官军捉拿孔氏族人、家丁,登州港不断有兵船靠岸,运来辽东军协助山东守备师弹压地方。
军队四散而出,京师越发空虚,但是人心依旧稳固。
皇帝一如既往出了皇宫。
身后跟着交趾出身的官员。
见皇帝周围只有十余骑保护,这些官员都是诧异。
“京师地界,除非刺客不与人接触,否则绝无实施的可能。”陆周解释道。
“但是即将推行士绅一体纳税,保不准有人铤而走险啊。”
“你有万贯家财,岂会为了十两八两以身犯险?”陆周笑道。
士绅豪强的软弱性,在税务问题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穿鞋的,没勇气搏命。
快马加鞭到了军器监学校。
诸人迎驾,唐才领着皇帝一行人前往打铁坊。
铛铛铛~
间隔一致,轻重一致,听声音就能知道这是个大匠。
刚进大门,只听噗嗤一声,白雾弥漫开来,打铁声随之消失。
唐才脸上露出尴尬,道:“陛下,又出故障了。”
“无妨,等一下在进去。”皇帝说道。
干等着是不可能的,几人拿着扇子进去,顷刻间驱散了白雾。
进去一看,只见一個巨大的机器立在中间。
蒸汽机。
“虽说隔三差五就坏,但是确实可以用的。”唐才解释道。
皇帝问道:“问题出在哪里?”
唐才解释道:“还是密封问题,主要是橡胶圈不耐高温,臣等目前正在试着添加各种物质,只是尚未找到合适的配方。”
皇帝点点头,没有多说。
琼州、广西的橡胶进入了采割期,耐高温橡胶不会太远。
看了一阵,密封圈换好,蒸汽机再次启动。
交趾官员看的目眩神迷。
大明繁华令人向往,军队令人敬畏,而这些先进技术,则让他们彻底收心。
这就是皇帝带他们来的目的。
大明之强,不只在于经济与军事,还有看不见却实实在在的科技。
“陆卿。”皇帝招手。
陆周上前。
皇帝问道:“卿见了此物,有何感想?”
陆周回道:“国朝必因此而巨变,若引导有方,国朝万世不移,若是不加约束,恐有亡国之祸。
陛下圣明,定有长久之计,臣期待国朝称霸天下之日。”
“尚无长久之计,走一步看一步,发现问题解决问题罢了。”皇帝摇摇头,又道:“此物可用于车船。
待火车出现,运载千人只等闲,日行千里而不歇,且不惧风雨雪霜。
有此利器,卿以为可需迁都?”
“臣无知了。”陆周当即表示服气。
秦朝大一统的因素之一就是直道,但有变故,大军旦夕而至,而皇帝所说的火车更加厉害。
大军从京师出发,抵达靖南城只要七天而已,更不要说后续运输补给之方便快捷。
当然,没有几年时间,火车也出不来。
即便如此,交趾官员都是死心塌地。
再没有学习大明超越大明推倒大明的想法。
就这玩意,给交趾,以当地土著的能力也学不会啊。
阮福源同样有此感觉。
水师大败亏输,阮氏文武忽然喊出了捕杀汉民的口号。
按理说,可以搜刮钱粮、发泄情绪、防止内应,完全不需要纠结。
但是没了汉民,经济与技术怎么办?
饮鸩止渴,非智者所为。
“陛下,军心沮丧,亟需钱粮犒赏而国库空虚,唯今之计,只能取此下策了。”丞相陶维慈说道。
“父皇,丞相所言极是。”阮福源三子阮福渶说道:“抓捕汉民,陈列与阵前,若明军进攻,则先杀他自己人!
若是不战而退,甚好,若其继续进攻,亦可乱其阵脚。”
太子阮福澜说道:“若此战得胜,后续可缓缓恢复,若是被明国击破,阮氏全族死无葬身之地也!”
“妇人之仁,瞻前顾后,岂能成就大事?”大敌当前不好动摇太子位置,阮福渶没有多喷。
“便如此办吧。”阮福源叹了口气,道:“多抓活口,用于威胁明军,查抄财货一体分配,勿得私藏!”
命令一下,各自准备。
土著对汉民的财富可是觊觎已久,如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当然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