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庄三楼,卷宗房中。
一贯闲不下来的阿芷,这次却是端端正正的盘腿坐在了桌子上,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寿,“你莫不是在戏弄我?”
“怎么会。”
看着阿芷吃了瘪的样子,江寿心里还真有些暗爽,他摇头笑道:“我详细说来你听。”
“快说快说。”阿芷显然来了兴趣,笑眯眯的搓起小手,追问着。
江寿也不买关子,当先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仍是精深晋升仵作之道,我需要几种材料相佐。
“须有那至少验过万尸的一套仵作刀具,须纵览十万仵作卷宗,须一双遍看俗世风霜、阴晴冷暖的眼睛,还需寻十年至阴之日,取二十瓶尸变化邪之阴髓,十只尸变化邪之脑干,最后以十滴仵作日日蕴养之心头精血,辅佐‘心火’,则可极度加快燃烛效率,保持自身状态与常人无异,完成仵作一道转入殊业门的晋升。”
阿芷毕竟辅佐过多位“上人”,一听便知真假。
江寿的这份晋升所需的材料清单,足够详备清晰,且将仵作之道开发到极致,多半是真的。
江寿居然真的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了完整的晋升路线,而且还有三条?
“以外物辅佐‘心火’燃烛晋升,的确是不错的路线,难点只在收集晋升之物……”阿芷点头确认似的说道。
江寿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条路,乃是向现今太阴庙一支所修行的阴行殊业靠拢,仵作本就是阴门行当之一,与阴行所修若合一契,若假以时日再以‘红尘眼’精心钻研,必能找到入门之法,在保留我仵作之能的前提下,入其殊业门。”
阿芷点点头,很快给出评价:“因势利导,借风点火,倒也是个不错的路线。
“那太阴庙一支既然能长盛不衰如此多年,早就说明其可取之处,唯一难点不过是太阴庙之殊业不传外人,今你有‘红尘眼’,能看穿红尘术业迷雾,逐步挖掘其虚实,即便被隔绝在门槛外,也能自造一门入内。
“相比前者,以现存殊业晋升,难度直降,是最容易成功的。”
它越发来了兴趣,忍不住追问道:“不瞒你说,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找到的第三条路线到底是什么?”
但这次,江寿却微微摇头,“其实这条路线于我而言,还是一头雾水,这或许有那日我仓促从红尘迷雾中退出的原因在,但也许再给我几個月、甚至是一年半载的时间,我也未必能完全看透这团迷雾。”
“那你现在看透的部分,都有什么?”阿芷眼神一动。
它的直觉意识到,这第三条路线最为特殊!
或许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前两条都是极为不错的晋升路线,江寿能如此简单就看透,可这第三条路线居然要耗费一年半载?这间接说明了该路线的不凡之处。
江寿略作沉吟,然后道:“那时,我拨开一部分‘迷雾’,看到了一座焚尸炉,看到了日以继夜在其中忙碌的焚尸工……
“他们的工作,是从我们仵作手中接过验尸结果和各异的尸首,然后按照其不同的要求,以不同的方式将之焚化以免于尸变之危,也是现下阴门行当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阿芷若有所思,跟着解释道:“自从邪祟横行越发无忌,尸变化邪之事每日俱增后,不论是饕国朝廷,亦或是民间,都深深知晓火化的重要性,很多地界都渐渐取代了全尸下葬的传统,转以火化更为保险。
“当然,也有很多地方仍旧坚守着‘落叶归根、全乎下葬’的传统,但那就少之又少了,大多都是荒郊僻野,不通良序的远山小地。
“话又说回来,你探求仵作的晋升之道,为什么会转到焚尸工去?”
江寿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我猜测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毕竟当今仵作与焚尸工二者不分家,正如水庄火庄二庄,毗邻而居、互为犄角,也许我若能精通仵作与焚尸工两家之事后,能找到更高的晋升之阶。”
“这……”阿芷眉头皱起,从表情看去,他有些不太认可这个说法。“哪有晋升己道之前,先修他道的?固然二者一脉同源,但隔行如隔山,一生精于一业便已不太容易,何况你想同修两业,再之后呢,难道两业一起晋升吗?
“这难度,未免大了一些!”
江寿略做思考后,又转而问道:“阿芷,你当真只见过一生精于一业的,没有见过数业并存的吗?”
“嗯……那也不是。”阿芷摇摇头,“在殊业门中,几种职业相辅相成一同佐修的其实很常见,不论武道之殊业、阴行之殊业、镇魔敕邪之殊业、七字门玄黄之殊业,乃至佛、道殊业,不外如是。
“与其说他们是一条道走到黑,倒不如说他们是一步一个台阶,将同领域的各个职业层层递进,一以贯之,汇合成独一大道。”
江寿听得一头雾水。
阿芷耐下心来解释道:“举个简单的例子:还是你前几日见过的董寇,他出身‘太阴署’,那么就必定是从最底层太阴庙的‘守庙人’开始做起。
“而后会经历出庙镇邪‘抬棺人’,以及游走四方的‘行走’,方有其今日之‘填穴人’镇一方地穴的成就,经历过整整四种殊业。
“但换个说法,这几种职业层层提升的模式,都可以概括为是阴行殊业——‘阴吏’——的几个细化分支,本质上是一个完整的殊业,并不能算是分开的多个职业。”
这下,江寿有所恍然。
原来现今由“太阴署”所执掌的殊业名叫“阴吏”,但这阴吏每提升一个层次,都会经历一个小的职业,逐步变强。
“那既然其他各个殊业普遍是这种多职业组合的提升模式,那我为何不能先学仵作,再学焚尸工呢?”
“不,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阿芷揉了揉圆鼓鼓的小脸。
好久没说这么多的话了,他还真有些不适应,憋了半天不知道从里说起,索性直接跳下桌子,铺了张黄纸。
取纸笔来,写写画画做出导图来有助于江寿理解——
“这么说吧,照其他殊业的普适升品之法,你当下所追求的仵作之道是一个大殊业,对应的是‘阴吏’殊业,而不是对应‘守庙人’这种小职业。
“你接下来所走道路,是将你仵作之道的各项能力发扬光大。如,‘验尸官’为九品,对应‘守庙人’;取‘画骨人’为八品,对应‘抬棺人’,这样层层向上,这才是连贯之道。
“而不是像你所说的,‘仵作’对应‘守庙人’,然后什么‘焚尸工’对应‘抬棺人’,这是两个行当!”
江寿如有所悟,看着面前黄纸上写写画画的各种职业名称,却忽然从阿芷的手中接过笔。
“话是这么说,可这是在你将‘仵作’看做一个完整殊业为前提下做出的结论,可若是‘仵作’实际上只能对应一个如‘守庙人’一样的小职业呢?”
他在“仵作”与“守庙人”之间画上一个等号。
“这……”阿芷话音突然顿住,沉默了一会,又摇摇头,“这未免就太贪心了,仵作一道以‘心火’燃烛晋升后本就是个能单独专精一生的殊业,就算其上限发展没有‘阴吏’那么高,但最起码也够你修到六品、甚至更高了。
“你若是还要融合‘焚尸工’、乃至其他什么职业的合并,且不说能否适配、融合成功,就说你学的过来吗?
“你总不能每遇到一个职业,便用‘心火’燃烛晋升一次、再如你学习仵作一道般耗费十几年的心力再重头学一遍吧?”
这下,轮到江寿沉默了。
倒不是被阿芷的这番说法给吓到了,而是真的想到了一些可行性,换做旁人如此贪心或许不行,但他有职业面板在,只要加以职业行为便能肝熟练度加经验,并非不可行。
而且,谁说每一个职业都必须完全挖掘到最顶峰了呢?
他熟练一门职业的精髓之处,练以专精,再彼此加以融合,取长补短,合成全新的职业,就未必比不上别人一条道走到黑的吧?
退一万步讲,如若此路不可走,此道不可行。
“红尘眼”又为何会给出这条路线的预示呢?
纵使此道前方迷雾重重,但仵作与焚尸工的加成,也许真会有什么意料之外的收获也说不准呢!
追求与其他殊业一般无二的成长,固然能煊赫一方。
但还不是一直被邪祟欺压,时至今日无法真正将邪祟诛灭殆尽,反而任其恣意生长,让俗世更多的土地被沦陷于无人之地?
他江寿,还偏偏要用“红尘眼”的先天优势,借助职业面板的试错便利,走出一条与世人尽皆不同的大道。
一路博采众家职业之所长,融会贯通,以求寻得真正能让自己在邪诡横行的俗世之中安身立命的“新职业”。
想到此间,他心中已有决定。
(业)仵作+(业)焚尸工=?
他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