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别装死了，赶紧给姐起来，帮客人沏茶！”高钰阑对门外喊道。

那个被高钰阑一脚踹出门的平头小伙跑了进来，熟练地开始用燎壶烧水。

“姐呀，哪都通不待这么剥削底层劳动力的吧？您这是跟华北区徐老三学的吗？“

“砰！”高钰阑又一拳捶下去，小石头的脑袋上立刻鼓起一个大包。

“油锤灌顶还得多练啊！臭小子。”

高钰阑让周正和冯宝宝坐在桦木靠背椅上面，围着炉子烤火，自己则是对着里屋的祭拜堂口走去。

“你们在这儿稍等，我先去沟通一下白三娘。”

待高钰阑离开后，周正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平头少年，“小石头，你竟然是公司的员工啊！你叫什么名字？”

“嘿嘿，我叫王小石。二位既然也是异人，可曾听说过临川先生？”

周正闻之一惊，这要是放以前的话，他绝对不会多想。

但自从那夜在报岁兰涧，自己沟通了陈莲舟的残念之后，也知道了临川先生王安石的秘辛。

那可是大宋异人界的泰斗，出马一脉的历史名人。

传闻王安石就是一只得道的獾上身，并达成了一生的契约，所以他从小又被唤作“獾郎”。

但王安石后来违逆天意强行进行改革变法，反而加速了大宋王朝的衰败。

“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临川先生的后人？”周正好奇地问道。

王小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冒姓，冒姓罢了。我家祖上与大兴安岭獾家有渊源，曾得獾家相助，所以改性王，拜临川先生为祖师，这就是我们保家仙的由来。”

“你是保家仙吗？”冯宝宝嘴里磕着东北大榛子，“那大壮属于哪一类？据我了解，四家里的高家和陆家一样，都是没有家传手段，要送出去学艺的。”

王小石竖了個大拇指，“小姐姐你懂的真多，出马堂口主要有三种：家族关系，师承关系，个人机缘。我们王家的保家仙就是典型的家族关系。”

“而大壮姐不一样，她算是个人机缘。由于她爸高总拜的是胡家胡天彪，所以大壮姐早些年也被胡家看中了，想要主动赐福护佑，但被她拒绝了。”

周正听后，也好奇地追问：“胡黄白柳灰，胡家是千百年来当之无愧的第一仙家。她为什么拒绝狐仙，选择了相对弱势的白仙？”

王小石往里屋瞅了瞅，小声跟周正和冯宝宝说道：“据说她想要治疗自己妹妹的身体，才开始供奉白三娘的，而且很顺利得到了大江月涌的祝福，成功沟通了白家。”

“你们别看大壮姐凶巴巴的，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出门修行都不带手机，不跟家里联系，嘴上说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妹妹，实际对二壮姐爱得深呢！”

周正心中也是十分意外，没想到这个高钰阑还有这样的过往。

“她的妹妹，二壮叫什么名字？”冯宝宝好奇地问道。

“高钰珊。”

“高钰阑，高钰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周正笑了笑，“姐妹俩好名字。”

“小石头，那位高二壮得了啥子病？她也是公司的吗，为啥子我没在公司里听说过她的名字嘞？”冯宝宝继续追问。

王小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可能她没有加入公司吧！我甚至一度怀疑二壮姐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假如真涉及机密的话，我一个底层打工人也不可能了解。”

“咳！二位喝茶。”王小石脸色一变，镇定地给周正和冯宝宝续热水。

高钰阑从里屋走了出来，面色不是那么轻松。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白三娘今天临时有事，我无法请上身。你们就先在小镇留宿一日吧？”

她怀里的小弟此刻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呼吸更均匀了，但还是无法醒来。

“我用灵药暂时帮她止住了毒，你们放心吧！三尸毒对白三娘来说不是问题。”高钰阑端起自己的茶，一饮而尽。

“对了，阑姐，邓有福他怎么惹你了？我跟他也有些交情，他要有什么毛病的话你告诉我一下，我以后也避避雷。”周正笑呵呵地说道。

高钰阑白了一眼周正，“我最讨厌有人说汉语的时候夹杂英语了，而且你听说过有人给女孩子写情书还夹杂英文单词的吗？”

周正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去，“哈哈，阑姐，这方面我其实可以作证，老邓他已经改邪归正了。”

高钰阑摆摆手，“罢了，我已经不在乎了。小石头，带他们二位去休息。开了一晚上的车，估计也挺累的。”

见高钰阑下了逐客令，周正和冯宝宝也就不打扰了，跟王小石一起对着外面走去。

“这位大壮姐，果然是属刺猬的啊！浑身是刺，让人难以近身。”离开她的住处后，周正也开始畅所欲言。

高钰阑好像压根就不在乎自己与冯宝宝是什么来路，也不想跟他们二人多说一句废话。

“嘿嘿，周哥你说对了，其实出马弟子的性格也多少会受到供奉仙家的影响，毕竟白三娘就是传说中白家出了名的小辣椒。”王小石跟周正介绍道。

“白三娘的名字叫白天素，二十多年前就被当家的白老太太赐予了天字辈，也是白仙当世最年轻的天字辈。”

三人说着，很快就来到了高钰阑给他们安排的那处民居，也是同样建筑风格的木刻楞房。

这种房子建设非常考究，砍伐又直又粗的松木几十棵，去支杈剥皮晾干后，两面稍微削平，按尺寸在两端凿出牙卯，镶嵌在一起。

待围成长方形框架后，再层层上垛。木层之间挤压青苔塞缝御寒，天棚铺木板，抹上草泥，再压马粪。

房子砌有火墙，用红砖砌成的有夹层的间壁墙，与厨房火炉相通。

这处木刻楞房宽大结实，外面挂着一串串火红色的干辣椒，像鞭炮一样喜庆。

还有一些玉米棒子，以及生产工具，比如铁锹、镰刀、锯片等。

进到屋里，周正看到墙上挂着许多兽皮制品，角落里堆着弓箭和捕兽夹，满含狩猎民族的生活气息。

“周哥，宝姐，那我就先不打扰了，你们好好休息一下。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王小石离开后，周正也燃起柴火灶，烧热炕头，与冯宝宝坐在炕上唠嗑。

他拿起冯宝宝手机，看着那个穿着泳衣的靓妹，联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位穿着皮大氅戴着狗皮帽的彪悍女人。

“这照片是她吗？”

“不是吗？”

“这也太照骗了吧……”

“是，也不是。”冯宝宝认真说道，“这世上有种人活的很累，那就是喜欢伪装自己。”

“而伪装又分两种，一种是伪装成自己希望的样子，一种是伪装成别人希望的样子。大壮就是后者，只有来到大兴安岭，远离城市，她才做回了真正的自己。”

“吔？你很了解她啊？”周正诧异地问道。

冯宝宝点点头，“我好歹也是九三年就加入公司，工龄二十多年的老员工了。”

“东北大区目前是由高廉负责的，高钰阑是助理，就像徐四和徐三的关系差不多，所以东北大区很多事务都需要大壮处理。”

“是这样啊！”周正若有所思，“那么她为什么着急下逐客令，你心里应该也有答案了吧？”

周正与冯宝宝并肩靠在炕头，二人的脚都捂在暖暖的被子里，不小心触碰到的时候，也让周正感觉冯宝宝的小脚很嫩很光滑。

“嗯，不难理解，她必须完成关老奶奶的委托，但又明显不想跟我们打交道。”冯宝宝老实回答道。

周正不禁轻叹了一口气，“所以咱们也就借坡下驴，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高钰阑肯定知道我跟苏董的关系，也知道你与华北区的关系。”

“由此看来，她真的很讨厌公司，却又不得不把自己伪装起来……”

“甘心在高廉幕后做打工人，或许为了她老爸，或许为了她妹妹，总之，不是为了她自己……”

冯宝宝听后，也默然不语，二人感受着身下的火炕温度逐渐升起来。

“对了，宝宝，既然她是真心想打发莪们离开，那么她去到里屋供奉牌位沟通白三娘的时候，就是真的失败了……”

周正念及至此，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你读书多，这种情况能说明什么？”

冯宝宝眨巴着大眼睛，竖起手指，“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白三娘闭关，主动与外界切断了沟通渠道；另一种是白三娘出意外了，起码是失去了意识……”

周正拿食指轻轻刮着腮，“我们应该可以排除第一种。假设大壮姐远离在市中心的东北大区分部，来到鸟不拉屎的大兴安岭边陲，真的只是为了修炼……”

“那么她百忙之中抽出这点功夫来修炼，白三娘应该是鼎力支持，而不是莫名其妙闭关，让大壮姐都沟通不上……”

“所以这次失联绝对是个意外，大壮她或许明白这一点，才下了逐客令！”

周正想到此处，立刻从被窝里抽身下炕，一盆水泼灭了柴火灶。

“宝宝，我还是那个疑问，高钰阑她来到大兴安岭，真的只是为了修炼？那王小石又是做什么的……”

“而且十佬关石花通过邓有福这条线，把咱俩送来大兴安岭，我们一来白三娘就出事了，真的只是巧合吗？”

冯宝宝面色还是那么波澜不惊，但很明显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周正，你可是跟陆老头保证过，不会节外生枝……”

周正摇摇头，“那也得建立在小弟安全的基础上。如果白三娘出了岔子，小弟也会被殃及，我们这趟就算白来了。”

“另外高钰阑终究是哪都通的员工，从同事的角度，我可以不在乎，但你不能。而且万一她以后真的会成为徐三的老婆呢？”

冯宝宝听后，也从床上跳了下来，“好，周会长，我听你的。保卫徐三的老婆……”

二人离开木屋，来到高钰阑和王小石的住处，却发现门已经关了。

冯宝宝一跃而起，来到房顶。

“周会长，后院里有一条桦皮船不见了，看地面印记应该刚刚挪动不久。”冯宝宝说道。

周正打开手机，放大地图，发现了地图显示小镇北侧有一条很宽的河，鄂尔苏干河。

“他们既然坐着‘佳乌’出发的，应该是顺流而下，否则还不如走路快……”

周正跟冯宝宝也搬了另外一条佳乌，对着鄂尔苏干河走去。

冯宝宝还顺手捎带了一件熟悉的生产工具——铁锹。

“我去，宝宝同学，你不会想干老本行吧？”

冯宝宝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我说我是用来划船的，你信吗？”

二人搬着那条佳乌来到河里，沿河一路漂流。

鄂尔苏干河的流速并不快，河里面有着丰富的渔业资源，还真有棒打狍子瓢舀鱼那味了……

这也让周正手痒痒，忍不住想抛几竿。而冯宝宝则是用铁锹划船的过程中，顺手拍晕了好几条大鱼，舀到船上。

周正不由得感慨万分，难怪张楚岚做任务还非要带冯宝宝……这绝对是个完美搭档。

“快到了，我能感受到，前面有很强的炁……”冯宝宝突然说道。

二人悄悄靠岸，把佳乌藏好，顺着东北老林这些十几米的高大桦树，对着那个方位摸了过去。

来到近处，周正果然看到了高钰阑和王小石。

不过此刻他们二人正被十几个浑身包裹黑炁、面目已经变成蛇形的人包围住。

有罗天大醮邓有福做参考，周正和冯宝宝都明白，那十几位都是请了蛇仙上身的出马弟子！

而且在包围圈之外，还有一只像是昏迷过去的通体雪白的巨大刺猬，被装在一个泛着白光的笼子里面。

“那玩意儿叫囚仙笼，是东北出马一脉执法堂才有的东西……”冯宝宝小声跟周正介绍道。

“执法堂是柳家管的吗？”周正好奇地问道。

“不是，东北蛇仙是三家分天下的局面，常家讲究至毒，莽家讲究练体，这二家都不喜欢跟人类打交道，反而只有柳家讲究中庸之道，也喜欢跟随出马弟子入世。”

“你看眼前执法堂的这些，都是三角眼花皮肤，剧毒特征，绝对是常家的仙儿，没得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