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巡再次出现在院中时,已换了一番面貌。
群青色的菱纹袍服,稳重大气,还有文人雅士十分流行的同色缁撮,加上他身形挺拔,已有一家之主的气象。
不得不承认,诸葛家的基因是真的好,两个妹妹不说国色天香,秀外慧中总是称得上的,而三弟诸葛亮更是自小被称为十里八乡的俊后生,而他的便宜老哥诸葛巡,也差不到哪去。
弟弟妹妹们已经等在院中,自己反倒成了最慢的那个。
主要那些问题,他在屋里思考了很久。
诸葛均还是那身米色袍服,他和诸葛亮在见刘表时,已经换过一身。
见诸葛巡前后不一,诸葛均立马开启求知模式。
“大兄,为何方才去见使君,你要换上家丁的旧衣服?”
这时,书童林默跑了过来,“东家,使君接你们赴宴的马车到了。”
刘表还真是无微不至。
他揽过诸葛均,“走吧,边走边说。”
一行五人坐上马车,诸葛巡解释道:“为兄说不出什么道理,只觉得首次拜见使君,又是晚辈,姿态放得越低越好。”
“既然是为了博使君同情,那我和三兄为什么不用换呢?”
说博同情,倒不至于,不然三兄弟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刘表岂不是更同情。
诸葛巡很难说出什么道理,只觉得这是基本的为人处世吧。
就好比一個人带着小孩去投奔亲戚,要是穿得风光靓丽的,叫别人如何看待?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显摆的呢。
至于小孩那边,则通常会打扮得讨喜些,塑造得优秀些,这样别人才更容易接纳。
“阿均,兄长此举除了放低姿态,也是为了将机会让予你我,你可得用功读书,莫辜负了兄长心意。”诸葛亮插话道。
看着教育弟弟的诸葛亮,诸葛巡脑中泛起一个问号:我有这么想吗?
殊不知首次见过刘表后,无论刘表还是蒯越蔡瑁,差不多已经将诸葛巡视作草包了。
“一棵茁壮成长的大树,自要有丑陋的根桩深植大地,方才有舒展之绿叶与明艳之花朵,一个家族也是如此,兄长这是为了我等甘为树根。”诸葛亮继续教育。
读过圣贤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诸葛巡心道自己在他这年纪,也是读完九年义务教育的时候,或许知道的知识是诸葛亮的十倍百倍,但不会有这等思辨能力。
听了诸葛亮的话,诸葛巡突然心生感悟,当即郑重其事道:“三弟说得很对,到了荆州,这树根,就为兄来做,你们只需做好红花绿叶,尽情生长绽放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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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一行在路上时,州牧府的会客堂上已经十分热闹,刘表坐于主座,面带笑意地看着已经到来的宾客。
蒯氏兄弟满脸笑意地攀谈,蔡瑁低头候在姐姐蔡菽身旁,像聆听教诲的晚辈一般。
刘表望向座下有些格格不入的治中从事邓义,便随口寻了个话茬。
“子孝,曹操于定陶大败吕布,袁绍又派臧洪占据东郡,依你之见,曹操能否顺利夺回兖州?”
邓义拱手回道:“主公,曹操胸有韬略,又得袁绍援助,如今吕布败逃徐州,凭张邈兄弟之流,焉能与曹操抗衡?”
邓义的话,周围的同僚纷纷赞同。
刘表一咂嘴,不动声色的望向另一边的别驾从事刘先。
“始宗,你以为呢?”
“曹操历来有奋武之名,且明智睿哲,中原之士争相投奔,莫说张邈兄弟,纵是袁绍下场,也能相抗。”
“是啊,张邈之流,焉能与曹操抗衡?”
刘先说罢,也是附和声连连。
刘表的好脸色退却几分,不自觉地看了眼蒯越,又看了眼蔡瑁,这两位,也都是曹操的旧相识。
怎么自己这些幕僚,都是曹吹呢?
“诸葛家子弟到。”
伴随一声通传,这次接风宴的主角,诸葛巡一行五人步入堂中。
诸葛巡只觉得一双双陌生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虫蚁爬过般不自在。
大家都在估量着这个外来势力的分量,中原南下避难的氏族不再少数,但能得到刘表如此重视,专门设宴接风的,唯有诸葛氏。
刘表一边招着手道:“子谦快来入座。”另一边对着佐吏宣布“宴饮开始!”
诸葛巡拜谢,带着弟弟妹妹入座,诸葛巡与诸葛亮坐前案,年纪小的诸葛均和两位妹妹坐后案。
一入座,诸葛亮就小声提醒:“兄长,你我皆是白身,又是晚辈,如何担得这最尊贵的面东之席?”
诸葛巡眉头一皱,他不懂什么座次,还大剌剌的就入座了,感情刘表这是要将他放在火上烤啊。
见大兄蹙眉,诸葛亮又侧过来轻笑道:“大兄如今身为诸葛氏之主,又是宴饮接风对象,理当作上宾对待。”
诸葛巡一撇袖子,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
坐都坐了,还能再换不成。
坐定后,诸葛巡觉察到自己依然是所有人视线的焦点,自己一行的到来令场面突然有些冷清。
刘表朗笑一声,为诸葛巡一一介绍陪客。
“治中从事邓义邓子孝,别驾从事刘先刘始宗,南郡太守蔡瑁蔡德珪,门下主簿蒯良蒯子柔,章陵太守蒯越蒯异度……”
都是一方大佬啊,伴随着刘表介绍,诸葛巡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那些名字一一对应,不由有些恍惚,莫名想到那句: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诸葛巡,字子谦,身旁这位便是胤谊常提到的诸葛亮,后案是其弟诸葛均和两位妹妹,诸葛一门,皆才貌双全!”刘表介绍完,稍作停顿,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子谦,方才议及兖州军政,在座诸位皆言曹操能夺回兖州,子谦以为如何?”
刘表腹诽着,你们一个个都做曹吹,而曹操屠戮他刘氏子民,所作所为他是深恶痛绝,今天就让你们听一听不同的声音。
来自徐州的声音。
诸葛巡拱手,“使君,军政并非在下所长,不如,让舍弟来说吧。”
说完给了诸葛亮一个眼神。
诸葛亮也不怯场,稚气方脱的声音郎朗响起,“我只闻曹操荼毒徐州,残害百姓,诸葛氏避祸于此,避的是曹操屠刀,仁士张邈反叛,反的是曹操暴政,若此人得了兖州,乃兖州不幸!”
诸葛亮没说曹操能否夺回兖州,而是举例道出曹操为人。
宴上明显安静了一瞬,刘表对众人反应十分满意。
经诸葛亮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想到他们刚才吹捧的曹操,是个什么货色。
掠地屠城,赤地千里,泗水为之不流。
这事在天下士子间反响是很大的,也是促成张邈陈宫等兖州士子反叛的直接原因。
邓义与刘先不免为刚才的回答心生惭愧,看向诸葛亮的眼神,也多了一份欣赏。
但有人欣赏,就有人鄙夷。
“我等说的是国家大事,并非对个人评头论足,古往今来皆是成王败寇,汝年纪尚轻,乃小儿之见。”
开口的是章陵太守蒯越,否定诸葛亮言论的同时,还不忘以年龄嘲弄一番。
诸葛亮眉头一挑,迎向对面不怀好意的目光,又转头看了眼兄长。
他第一反应是想学兄长低调,不予理睬,但诸葛巡的目光又让他想到了兄长在马车上说的话——
尽情生长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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