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蔡勋志在必得,诸葛巡并不意外,与三弟谈论此事时,基本在预料之内。
别看荆州名士如云,但有些位置,可选性还真不高。
然而诸葛巡并不慌。
因为亮有一计。
诸葛巡起身,走近刘表,“使君且听巡一言。”
刘表注视诸葛氏,面露期待。
在自己提出蔡氏志在必得的前提下,诸葛巡会如何做?
诸葛巡放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
“此事亦不难,前有蒯氏时,蔡氏便往一直朝荆南发展,而今荆南叛乱,危及蔡氏核心江陵,于是有蔡氏兄弟连夜驰援。“
诸葛巡先捋了捋荆南事务。
“若论及志在必得,蔡氏在荆南布局多年,这才是真正的志在必得,蔡氏之于章陵,不过是临时起意。“
刘表目不转睛,若有所思。
志在必得,临时起意,原来如此!
刘表忽地就有答案了。
“哈哈,子谦看得远呐,今日府中有鹿肉,你与阿蔻一同留下享用。“
看刘表释然模样,诸葛巡心下估摸,他应该是把握住那层意思了。
诸葛亮深知以诸葛氏的影响力,难以与蔡氏角逐。
既然如此,就不和你正面角逐。
换一个赛道。
蔡氏往北,诸葛氏就往南,而南面,蔡氏数年来已经投入许多人力物力财力,甚至流血。
诸葛亮提及此处时,诸葛巡还给三弟科普了一个“沉没成本“的概念。
持续的投入,为的是产出的那一天,如今荆南出现变故,欲让蔡氏割肉立场,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此为其一。
其二,荆南除却长沙尚有三郡之地,面积几乎占据整個荆州的一半。
而章陵不过南阳一隅,占地仅有南阳郡的三成。
孰轻孰重,毫无可比性。
武陵太守刘叡身死,此职位正好空缺。
刘表与诸葛巡基本达成一致,接下来,便是与蔡夫人交底了。
州牧府后庭。
廊道曲折,绿意盎然,门廊柱栏可见新光,一看就是新漆制的。
蔡夫人屋中声音零零碎碎,不时发出褒赞与惊叹,听着十分热闹。
蔡菽将一匹殷红蜀锦披在蔡蔻身上,嘴里还念叨着:“贵不可言,贵不可言!“
蔡菽放下蜀锦,交予下人,再看蔡蔻那身轻淡素雅的白色裾裙,绣的是点点米色小花,几乎难以辨认。
小清新的衣服是蔡蔻自己做的。
蔡菽拿起蔡蔻的手,谆谆说教。
“阿蔻如今已嫁作人妇,往后便少穿这些少女服饰,诸葛氏也不似初到荆襄那般拮据,若是那诸葛巡舍不得,姑母送你,刚才试过的几匹,走时记得带上。“
蔡蔻乖巧站着,任凭蔡菽把玩自己的柔夷,不时发出“真嫩““真滑“之类的夸赞。
女人,总会到为容颜感伤的时候。
特别蔡蔻因与蔡菽年轻时有几分神似,蔡菽格外喜欢。
蔡菽牵着侄女的手,朝庭中走去,边走边道,“此次南阳变故,你家夫君功劳不小,我听使君说,他欲征辟子谦,日后你也可以称一声官夫人了。“
蔡蔻露出一丝讶异,“夫君貌似志不在此。“
蔡菽抓着蔡蔻的手紧了紧,停下脚步,眸光中似有责怪。
“阿蔻,你自家的男人,你当知其长短,诸葛子谦非池中之物,他并非志不在此,而是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蔡蔻露出一丝困惑,“姑母如此说,何以见得?“
蔡菽脚步轻迈,重新走动起来。
我的傻侄女!
何以见得,这不在她面前明摆着么,诸葛巡这个时候带着蔡蔻,这还不明显么。
于是她悠然一问:“阿蔻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看姑母?“
此话一出,蔡蔻忽地觉得熟悉,夫君让他一起来时,就嚷嚷着说她想拜见姑母。
当时还觉得奇怪呢,现在想来,原本真有深意。
蔡蔻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想到姑母所言种种,原来夫君没来州牧府前就知道使君要征辟他。
难怪他心情大好,赏了车夫阿吉足足二十文大钱。
难怪阿吉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恭贺。
原来这一切,夫君都已经预见到了。
蔡蔻忽地觉得夫君好厉害!
瞧蔡蔻有些犯花痴的模样,蔡菽也是暗自一笑,她刻意摆了摆蔡蔻的手,笑道:“阿蔻现在知道,姑母为何执意让你嫁于子谦了吧。“
蔡蔻害羞地点点头。
短暂的相处之中,她也是从寻常的日子里,慢慢发现诸葛巡的不寻常。
但突如其来的南阳变故,夫君临危受命,蔡蔻担忧之余,委实被夫君惊到了。
婢女走到近旁,开口道:“夫人,家宴已备好。“
“走吧阿蔻,好戏要来了!“
蔡蔻不太懂她的意思,只是跟着。
来到偏堂,刘表与诸葛巡已经在了,此外还有刘琦和刘璃。
刘琮年纪太小,议事的饭局,没有参加。
诸葛巡见蔡夫人与自己夫人前来,便上去迎了过来,同时给蔡夫人
见礼。
“见过夫人!“
“子谦无需多礼!“
蔡夫人笑得眉目舒展,神情明艳,别有一番轻熟韵味。
诸葛巡带着蔡蔻入座,小声问着,“与夫人聊得可好?“
蔡蔻脑袋低垂着,微不可见地啄了啄,女儿态十足。
隔案的刘璃斜眼看着这一桌,眉头不由得一拧。
刘表见人到来,先举漆觞,道:“今日鹿宴,乃为子谦贤侄所设,经吾再三征辟,子谦终于同意走出隆中,以承袭胤谊旧志,为吾分忧了,可喜可贺,诸位,满饮此觞!“
众人纷纷举起酒觞,只有刘表身旁的的蔡菽,似有迟钝。她刚才听得清清楚楚,诸葛巡要承袭诸葛玄的遗志,何意?
去豫章?
不太可能,蔡菽很快想到,是诸葛玄官居太守,诸葛巡要承其志,难道——
蔡夫人忽地觉得不妙,刘表难道真的要力排众议?以诸葛巡为章陵太守?
一个毫无资历,毫无经验的白身,甚至都没有举孝廉,难道就这般,直接承袭其叔父职位,一举成为章陵太守?
刘表目不斜视,望向下方诸人。
不等他再开口,蔡夫人忽地抢过话。
“夫君,早上家中捎口信过来,说德琥回襄阳养伤了,这鹿肉滋补,要不请他一起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