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低眉瞥一眼章勐，自是对这种委曲求全卖主求存之辈嗤之以鼻。

“哼哼。”魏延嗤笑一声，“饶不饶，换不换，由府君说了算，我只管送你去见府君。”

虽然魏延得到的消息是只要章勐首级，不过既然活捉了，那更好。

杨亮骑马走了过来，将一颗头颅丢在章勐面前，正是那位杨姓司马。

“贼军骑司马首级在此。”杨亮一副讨赏的语气，随后又道：“曹军几乎人人背囊，里面尽是些吃食衣物，钱财亦不在少数，应是湖阳县中劫掠所得。”

魏延回道：“你与吴力先回平氏，我与龚袭押送这些曹军俘虏以及物资去湖阳，出了这等大事，主君定会亲至。”

“得令。”

魏延冷视一眼章勐，目光遍及屈膝投降的曹军，心生鄙夷。

果真如主君所言，军纪乃是统兵之魂，似这般兵马，与贼寇何异。

·

诸葛巡北上，翌日一早到达湖阳县，在很远处，诸葛巡便看到了硝烟弥漫的湖阳县城。

“唉。”诸葛巡轻叹一声，终是不可避免地要见到真正的惨状。

诸葛巡尽力去想象，一边做好心里准备，以让自己见了惨状之后不要失态。

越是大事面前，越要平心静气，方能积极善后。

从徐州到荆州，从隆中到章陵，除了在南阳见过将士厮杀，诸葛巡基本上避开了大规模的战乱。

即便是目睹过数以万计的南阳流民，可他们都活着不是么。

诸葛巡正欲上前时，一马快速追来，是传令骑。

“禀府君，魏都尉于唐乡击败曹军章勐，章勐已被生擒，正向湖阳而来，半日后至。”

诸葛巡松一口气，拿住了始作俑者，或可平息湖阳百姓怒火，让自己初步建立威望，以方便后续工作开展。

“原地休整，等文长将军到了一起入城。”

诸葛巡下令，又派了斥候前去湖阳探探风声。

个把时辰过后，斥候回来，将大自情况说明。

湖阳县内大约死了上千人，伤者不计其数，被劫掠的主要是平民和商贾，还有一些小家族，真正的豪强手里有些部曲，又多是高门大院，曹军没有去硬磕，其中湖阳豪族之最杜氏几乎没有受影响。

斥候也探查到一些细节，不少百姓曾逃往杜氏宅邸寻求庇护，却被拒之门外，这些人多为曹军杀害，斥候亲眼看见杜氏正在清洗门前血渍。

诸葛巡心中有数，坐到这个位置，有些东西，便不得不去直面，这些地头蛇，要么斗争，要么与他们狼狈为奸，几乎没有妥协的中间路线。

这一点认知，诸葛巡是清晰和明确的。

未时，魏延率军至，与诸葛巡汇合。

“府君，贼将章勐在此！”魏延开门见山将章勐踹到诸葛巡面前。

“诸葛府君饶命，诸葛府君饶命！卑职愿降府君，替府君夺取比阳县，乃至舞阴！”

章勐路上想了很久，觉得区区比阳可能很难保住自己的命，于是见到诸葛巡，开口便投诚献上舞阴，妄图打动诸葛巡。

诸葛巡心头呵呵，若自己走的是混功绩往上爬的路线，说不定还真的会心动。

拿下舞阴，相当于将曹军势力赶出了南阳，仅剩宛城那一块，是供养不了张绣蒯越和徐晃三家势力的。

可诸葛巡走的是经营基本盘的路线，主打一個稳扎稳打，目下连章陵郡内部都没整明白，拿下舞阴有何用，回头曹军来了，又得走。

没有基本盘，把雒阳给我又能如何？

诸葛巡想得明白这个道理。

此时北面有一位却想不通，他正在河内郡温县囤积兵马粮草，打算一鼓作气拿下雒阳，进而占据司隶的关东四郡。

他想从地盘上和精神上对曹操进行双重打击。

你曹操不是兼任司隶校尉么，把你司隶都夺了。

诸葛巡冷面看着求生意志强烈的章勐，不假思索对魏延道：“文长，寻一木架将他绑在车前，入城开道，至县府前斩首示众。”

“另外，曹军所劫粮食衣物，分批发还百姓，务必人人皆能得到衣物吃食。”

想到三弟的粮草可能还要几日才会运到，而自己带的粮食肯定不够，只能做好统筹。

做好安排后，诸葛巡深吸一口气，朝湖阳而去。

湖阳县城门洞开，街面上全然是狼藉而萧瑟的景象，遍地是凌乱的杂物和破碎的瓦罐，空气中弥散着马粪的异味和淡淡的血腥味。

显然因为诸葛巡的到来，百姓看到另一支兵马入城，皆避之不及，隐藏在屋中。

没有想象中的尸横遍地，街面上虽有不少血迹，但尸体已经被收走了，也不存在想象中的群情激愤，他们见到诸葛巡第一反应就是避之不及。

诸葛巡入城不久，湖阳县令便迎了上来。

“卑职湖阳令王济，拜见上官！”

王济头埋得极低，还不时测过脑袋看一眼绑架着的章勐，章勐因为外伤，整张脸十分骇人，但王济尚能认得。

“曹军劫掠城池，为何你这县令却好端端的？”

王济额间冷汗渗出，终是逃不开问责，“卑职人微言轻，势小力薄，无法抗衡曹军，曹军历来有‘围城不降者屠’之传统，荆州无援，为免百姓涂炭，便未作抵抗。”

王济一口气说完，深吸一气又道：“没成想那章勐尽如此丧心病狂，闻府君大驾而来，自知不敌便纵兵劫掠而走，是卑职无能，卑职无用，请府君责罚。”

王济一边洗自己投降是为了百姓，一边将劫掠甩锅给章勐，一边还不忘拍诸葛巡马屁，认错态度也是极为端正，竟令诸葛巡挑不出什么毛病。

问责肯定是要问责的，光不战而降这一条，诸葛巡将它就地格杀，刘表也不会过问。

这个王济，一看就是个八面玲珑之人，留着或许有用。

“不战而降，本是死罪，念你顾及湖阳百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罚俸三年，以儆效尤，所罚俸禄皆用于抚恤城中百姓，你可服？”

“服服服，卑职谢府君不杀之恩！”王济当即跪地，言语激动，感激涕零。

蒯越背叛，能逃的都跟着逃了，蒯越，曹军，现在还敢来见自己，城头变幻大王旗，唯独这个王济岿然不动。

诸葛巡推断，一是他滑不溜秋的有小聪明。

其二，联想到他姓王，恐怕有些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