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急召众臣,即便是身在春谷的周瑜程普等人,还是彭泽的周泰。
从令发起算,也不过两日时间,便悉数赶来宛陵。
“公瑾,你说主公忽然召见,是否是为九江之事?”
周瑜脚下不停,快步朝府中走去,“这是自然。”
“我看众将都回得差不多了,难道主公欲与诸葛子谦决战?”
鲁肃言语间,面上难掩忧色,他已与周瑜初步定下军械升级方案,正准备大刀阔斧地进行革新。
然而不等开展,孙贲那边就发生了变故。
其中细节,他们路上也听了,事情是孙贲寻衅,然后诸葛巡扩大处置,直接攻占寿春。
即便只是听听,也是挺吓人的,若诸葛巡想攻哪就攻哪,那他干嘛不直接攻下许昌,将天子抢到手中呢。
有些事是他们想想,但寿春的事,却是实打实的。
问题就在于,若是江东军以目前的状况再与章陵军战,依旧未必能胜。
孙贲这事搞的,愁人。
说话间,两人已至堂前,刚进去,就看见了诸多熟面孔,大家都到了。
周瑜上前,向众人见了礼,便坐到了一侧,面对正是张昭,次之是诸葛瑾。
少顷,孙权从堂后走出,少见的雍容华服,气宇轩昂。
“九江之事,想必在座诸位都已知晓了吧。”孙权问道。
众人点头附和。
“章陵军突袭寿春,致使失陷,急召诸位前来,乃是商议夺回寿春,诸位可有看法?”
鲁肃看了眼周瑜,周瑜微微颔首,鲁肃便拱手回话。
“主公,庐江新败,将士士气未有恢复,且庐江之战中总结出许多改进举措,尚未来得及实施,此时,不宜扩大战端。”
见鲁肃打退堂鼓,孙权微微不悦,望向周瑜。
“公瑾亦是此看法吗?”
“回主公,瑜先撤舒县,再撤庐江,便是为总结反思,扬长补短,眼下开战,岂不与此前矛盾?”
“难道就将寿春拱手相让?若是诸葛巡人心不足,欲占九江全郡呢?”
此话一出,堂下诸将皆是一惊。
庐江之战刚刚平息才几日,拢共不到一旬时间吧,九江这就续上了?
这时,张昭开口道:“主公,此事不可姑息,若凭诸葛巡占据寿春,而江东什么都不做,试问这天下,还有何人敢投效江东,投效主公。”
这话,正好说到了孙权心中了。
内忧外患难道他不知道吗?军事革新的利弊难道他不知道吗?
孙权都知道,但事分轻重缓急,若此番什么都不做,他孙氏,还配统领江东吗?
将军们考虑的是胜败的问题,但孙权考虑的,是态度的问题。
“张先生说得何其有理,诸位试想,江东先失豫章,再失庐江,此番若是九江无有作为,吾等还有何脸面统领江东诸郡?”
众将面面相觑,孙权的话,再直白不过了,可谓说得明明白白了。
九江这一战,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周瑜深吸一气,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发出反对的声音。
“主公既已有决议,那么剩下的事,便交给吾等吧。”
周瑜率先表态,孙权听了大喜,心道真不愧为周公瑾。
“好,公瑾壮我军心,传令,加封周瑜为大都督,督中外诸军事,程普、朱治为副都督,我知章陵军强,然我江东将士亦不乏敢战死战之士,便是倾江东之力,也要死守九江,夺回寿春!”
孙权说得脾气上来了,声音愈发宏亮契阔,丝毫不像这般年岁之人。
周瑜附和:“倾江东之力,死守九江,夺回寿春!”
众将也齐声附和:“倾江东之力,死守九江,夺回寿春!”
“壮哉我江东将士!”孙权夸赞一声,又望向张昭等一众文士,“九江之战,干系重大,不止要举江东之力,还请先生谋划外援。”
张昭自是懂的,谋划外援,就是找盟友。
江东西面是死仇刘表,自然不可能结盟,不过北面,是曹操与吕布,这两家与江东虽有过摩擦,却并无嫌隙。
张昭拱手,“目下因曹操与吕布休战,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曹操与诸葛巡有南阳之争,吕布与刘备有夺徐州之仇,皆可利用,引之为援。”
“张先生可有人选?”
“徐州那边,吕子衡可前往,至于许昌,张子纲必能胜任。”张昭推荐道。
孙权目光随着张昭念出的名字定格,先看看吕范,再看看张纮,此二人,皆是兄长左膀右臂。
“外事重任,便有劳子衡先生,子纲先生。”
吕范与张纮齐齐拱手,“此乃属下份内之事。”
军事,外交,悉数定下。
外臣离去,孙权又单独见了吴景孙辅与徐琨三人,除了现有兵马,孙氏吴氏近来也收拢了不少江东豪族,他们手中的力量聚集起来,也不容小觑。
这件事,孙权交给了吴景。
堂议之后,诸葛瑾悻悻归宅,思绪中还在想着商讨之事。
自他回来,孙权对他的态度便是敬而远之,客客气气。
但是一上场面,就来了一波大的。
他要倾江东之力,讨伐兄长。
诸葛瑾心有担忧,兄长能接得住吗?他该不该通知兄长呢?
想到自己对兄长与三弟说的话,诸葛瑾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九江郡,寿春城。
开战两日之后,寿春城明面上的孙贲势力,被尽数清除,因为整個吏治系统几乎被清扫完毕,诸葛巡不得不从章陵去调人。
一封书信,将徐庶,孟建,廖淳,应正以及一众刘表那薅的新晋士人官吏,调来九江。
魏延与文聘则根据诸葛亮的新指令,整备兵马南下,向成德县开进。
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胜利。
最好的方式,就是继续保持一招鲜的攻城模式,将来不及打造防护之城,最快速度拿下。
这几日诸葛巡也没闲着,亲自上阵操持县务,得闲了,还会关注一下军队的状况。
诸葛巡拿着九江舆图,好奇道:“三弟,九江富庶之地,皆沿淮水分布,乃是寿春以北,这才是为兄看重的重点区域,怎么文长他们,反向南攻呢?三弟是想擒住孙贲?”
“擒孙贲,乃是其次。”
诸葛亮说着在舆图上一指,诸葛巡定睛一看,是合肥。
“合肥扼施水之险,施水在濡须入江,其对面正是周瑜水军驻地春谷县,江东兵马可通过施水,直抵合肥城下。”
“若我军在此之前攻下合肥,便相当于扼住孙权北上之路,若是孙权先一步到达,纵使能攻,然我军所面临的,乃是江东倾巢之兵,军械再精,将士再勇,也不可能不知疲倦地战斗呀。”
听诸葛亮介绍完,诸葛巡懂了,所以需要一个据点,供将士们休息。
这合肥,便是最好的选择,难怪孙权一辈子都心心念念要夺合肥。
“三弟高明。”诸葛巡比出一个大拇指,“诶,怎么没看到玄德?”
“刘豫州领兵去当涂县驻扎了,事态紧急,他便没有向兄长辞行。”
诸葛巡在舆图上一顿找,在寿春东北面的淮水南岸,找到了这座城池。
“此地有何特殊之处?”
“兄长,淮南是块肥肉,惦记之人,可不止孙氏。”诸葛亮笑道。
“玄德进驻当涂,莫不是提防吕布?那为何不直接驻扎与广陵更近的钟离县呢?”
诸葛亮笑着摇头,“刘豫州若进驻钟离县,恐怕吕布无意淮南,都要兴兵前来了。”
诸葛巡一点就通,直接陈兵边境,那就不是提防了,对对方来说,自己才是欲意进犯的那个。
这个分寸拿捏的,真好。
诸葛巡忽然灵光一闪,“三弟,淮南亦是四战之地,若真与江东撕破脸皮,那孙权会不会联络曹操与吕布,一起来打我?”
“兄长所虑甚为周到,故而此事需提前防范。”
“如何防范?”
诸葛亮又一指当涂,“吕布有刘豫州,曹操嘛,恐怕未敢轻动,充其量,也只是为孙权造造声势罢了。”
“三弟当真如此放心曹操?”
“不是放心,是曹操正值紧要关头,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节外生枝。”
诸葛亮言之凿凿,诸葛巡联想一番北方传来的消息,也认可了三弟的看法。
“听闻陈留已杀成了尸山血海,十室九空,马谌信中言说,淮汝近来多了许多流民,皆是陈留汝南等地逃难的,着实可怜。”
“兄长无需悲观,他们逃到了淮汝新区,这何尝不算一种幸运?”
也是这个理,好像一应事务,皆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并不需要特别操心。
倒是眼前的县务,庞杂而繁复,有点将诸葛巡困在其中的意思。
“徐元直啊徐元直,你何时才到呀。”
第三日,诸葛亮兴冲冲地寻来。
“兄长,好消息,文长与文聘将军,已攻下成德,兄长,弟有一事,需兄长出面。”
“三弟,有事直说。”
“九江郡进攻,有文长与文聘将军,倒也足够了,但是防守力量薄弱,若是孙贲兴兵反攻,防守成德与寿春,皆是是问题。”
“懂了,找为兄要兵马。”诸葛巡笑道。
诸葛亮也笑着,“陈武所部人数不多,难堪大用,且对江东作战,不宜请此人,不如命他代守庐江,再调李术将军前来九江协防。”
兄弟俩有说有笑,还不时笑出声,三弟这招,是叫腾笼换鸟吧。
“那李术也别做什么庐江太守了,来当九江太守更好,我这便修书使君,为其表奏。”
这个时候,表奏只是个过场仪式,基本就是谁占着,就谁来担任。
快书飞往荆州襄阳间,吕范也到了下邳。
吕布听说是孙权派来的使者,心头本能地提防,在他的观念中,孙策出于袁术一脉,不是什么正经人。
哪像他,大汉天子亲封的平东将军温侯。
不过看在吕范姓吕以及奉上的财帛份上,吕布还是拿正眼对待吕范的。
在听到诸葛巡与刘备攻占了寿春,欲图谋九江郡时,吕布久违地觉得心头一凛。
九江与徐州广陵郡相邻,与他所在下邳也十分近。
他警惕地望向陈宫。
“公台,大耳贼他回来了?”
陈宫一阵无奈,吕布这性情,总是将喜好轻易示人。
这大耳贼一开口,别人就知道了他的立场。
如此,别人还愿意付出更高的代价请他出手吗?
“奉先勿虑,诸葛子谦与刘玄德,取九江而已。”陈宫不咸不淡道。
吕范听了,连忙纠正,“陈公台此言差矣,刘玄德经章陵,过汝南,来九江,明眼人皆知是为往徐州,公台兄何以自欺呢?”
陈宫不恼不怒,面带笑意,“温侯代领徐州,刘备乃豫州刺史,其弟张飞,如今正在汝南驻扎呢。”
陈宫摆事实,讲道理,不容吕范狡辩。
吕范面色如常,一脸轻松地看着吕布。
“广陵郡亦属淮南,温侯既无意与我家主公同气连枝,那么章陵军进兵广陵之时,温侯不要为今日抉择而后悔,告辞。”
说罢,吕范拱手行礼,便转身离去。
“诶,先生……”
吕布伸手去唤,却被陈宫一个眼神给瞪住了。
直到吕范离去,陈宫这才开口,“主公呐,吕子衡以言语相击,切莫中计。”
“若他所言成真,如何?”
“奉先,你该考虑的是曹操,不是什么诸葛巡,如今正值袁曹决战之关键时机,何不倾力助袁一战?”
陈宫又老生常谈地劝起了吕布,劝他讨伐曹操。
吕布好不容易过几个月安生日子,哪愿出征。
“公台,袁曹胜负不明,此刻不容妄加论断。”
陈宫真是服了,吕布怎么还会对曹操抱有念想的,就因为封一个平东将军?
“袁曹胜负,乃系奉先一身,奉先却踌躇不进,贻误战机。”陈宫不客气责怪道。
吕布却一脸嬉笑,“好了好了,公台,容布再思量思量,是伐曹,还是讨诸葛。”
陈宫一听,又知道没戏了,他见吕布神色昏沉,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不由心头一动。
奉先这一直不打架,也不行,不如让他南下,去战场上找找感觉,磨一磨温侯的锐气?
陈宫打定主意,拱手告辞,自己转身去驿馆寻吕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