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破」、「疾步」。

宁非像是重新变回了成为御灵师之前的样子，先伤己再伤人。

而薛亮已经有了防备，不再以对待平常流光境御灵师的心态来对付宁非，一招一式之间，灵宠附体的状态从未中断。

“时缓区域”加上「御灵术」，对上霞云境御灵师才能使用的灵宠附体，短期来看，前者稍稍占优，薛亮必须让御灵空间中的风系灵宠附体才能跟上宁非的反应速度，因而只能被迫放弃金系灵性能量带来的攻击力加成。

对“时缓区域”完全不知情的薛亮已经在心中给宁非贴上了近战大师、体术天才的标签。他眼里的宁非就像是一台精准无误的机器，总能在最恰当时机做出最合适的反应。

薛亮在宁非的身上感受到了与齐飞宇交手时同等的压力，这不仅仅是一个被熊霸看中其未来的潜力股，而是一个在流光境的阶段就能与他相匹敌的实力强大的对手。

宁非并不了解薛亮的心理变化，他并未被暂时的优势冲昏头脑，而是冷静地做出了理性的判断。

若是不能迅速拿下胜利，随着时间的推移，「御灵术」对他身体造成的损伤逐步积累，优势变均势，均势变劣势，劣势变败势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

“砰！”

二人再次硬拼了一记鞭腿，发出沉闷的声响，而后迅速拉开距离。

薛亮龇了龇牙，脚尖在地上碾了碾，驱散阵阵疼痛的感觉。

宁非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或许还是有一点变化，变得更加愉悦了，虽然不太明显。

他久违的找回了从前的自己，回归了拳拳到肉的战斗模式，疼痛反而令他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不过很快，宁非就遏制住了自己沉溺下去的想法。

他早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需要独自面对所有的困难与坎坷。

宁非与薛亮之间的战斗确实无法快速分出胜负，但另外一处战场却拥有立刻终结的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不知为何，薛亮突然感知到了一丝危机，明明整体局势还算平稳，他却浑身汗毛乍起，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这种灵性直觉层面的示警曾在过去无数次将他拽出危险的漩涡。

薛亮想要逃离，却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地方。

他紧咬牙关，不退反进。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将后背送给敌人。

正与阿澈纠缠不休的月灵妖猫察觉到了自家御灵师内心的不安，正欲抽身而退，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攻守易位。

之前多是阿澈想要利用【空闪】脱战，但频频被各种奇诡古怪的暗系能力绊住了手脚，如今则是完全反了过来。

薛亮终于意识到，危机感的来源并不是针对他本人，而是他最亲密的伙伴月灵妖猫。

薛亮想要指挥月灵妖猫迅速遁走，但还未来得及说出任何一個字，眼前倏尔出现一道贯穿了整个训练场的银色光束，恰好将月灵妖猫笼罩在了其中。

旁观的三人包括熊霸在内，通通瞪大了眼睛。

“噗！”

薛亮蓦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但此刻的他却完全不在意自身的状况，在他的御灵空间内，与月灵妖猫紧密相连的御灵契约已经处在了崩坏的边缘。

薛亮踉跄着步伐，朝着月灵妖猫最后所在的位置奔跑了过去。

宁非已经抬起的右脚又重新收了回来，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呜～”

阿澈回到了宁非身边，身体摇晃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虚弱的声音。

【空间泯灭】，这是当初穹宇金鹏当着熊霸的面将宁非彻底毁灭时用出的技能。也是宁非在梦境中苦苦挣扎，死去活来最大的收获。

利用空间之力对特定目标进行极端的压缩碾磨，直至其完全破坏、彻底消失。

当宁非在梦境之中与阿澈的投影融为一体，合力使出【空间泯灭】打破了循环之后，阿澈便成功将其刻录到了自己的技能池当中。

虽然还只是入门级别，但也极大地增强了阿澈终结战局的能力，弥补了阿澈攻击手段的不足。

当然，这项技能的消耗也是极其惊人的。

刚才那一击几乎抽空了它体能所有的能量，哪怕阿澈还有四个备用能源，也依旧难以承受这样的负担。

“居然学会了那一招。”熊霸口中喃喃道，饶是她知道阿澈在白果树秘境之中因祸得福获得了大量的好处，但在亲眼看到它复现出穹宇金鹏那招无比强大的技能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熊霸瞬间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便出现在了薛亮以及一滩，不，是1/3滩墨色阴影旁。

薛亮抬头看向熊霸，嗫嚅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符，但熊霸清晰地看出了他眼神中的茫然、无助、后悔和恳求。

那些阴影的面积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熊霸当即召唤出了华羽孔灵。

“唰！”

五色神光落在缓缓流动收缩的阴影上，立刻止住了阴影继续溃散的趋势。

已不足原本1/5数量的阴影重新凝聚成一只迷你大小的月灵妖猫，颜色也十分浅淡，与最开始的样子相比，像是开了一层又一层的磨皮美白滤镜。

“喵呜～”几不可闻的微弱叫喊声在薛亮耳边响起，失而复得的喜悦瞬间将他淹没，后知后觉的泪水也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啪嗒、啪嗒。”

严欢和齐飞宇也都跑到了他的身旁。

薛亮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熊霸投去无比感激的目光，“谢谢。”

他与月灵妖猫之间岌岌可危的御灵契约也暂时稳固了下来。

熊霸建议道：“你先把它收回御灵空间吧，之后再寻求恢复的方法。”

“嗯。”

薛亮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鼻音，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迷你版的月灵妖猫，将之收回到了自己的御灵空间当中。

月灵妖猫能勉强活下来实属侥幸。

得亏阿澈自身的成长等级不高，而且刚刚掌握【空间泯灭】不久，给月灵妖猫留出了一定的反应时间。

再加上月灵妖猫是暗系灵兽，拥有暗影化的能力，在千钧一发之际依靠本能进入了暗影化的状态。

这才寻得一线生机。

一般而言，进入暗影化状态的月灵妖猫能躲过绝大部分各个属性的攻击，但在霸道至极的【空间泯灭】的面前，暗影化也只是稍稍推迟了月灵妖猫消亡的速度。

好在还有熊霸在场，总算是保住了月灵妖猫的性命。

宁非和阿澈并没有靠近，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揽着阿澈身体的手臂稍稍用力。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月灵妖猫幸存下来，宁非的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同样将阿澈收回了御灵空间，这场对战对阿澈而言也绝对算不上轻松，它也需要好好休息。

熊霸扭头看了眼宁非，又转回来面向薛亮，暗自叹了一口气。

胜负已分，看来自己得重新安排了。

她正要宣布这场比试的结果，薛亮却抢在她的前面开了口。

“宁...非！”

薛亮站起身，看向宁非的位置。

宁非坦然地对视回去，即便最终月灵妖猫身死灯灭，他也只是会觉得稍稍有些遗憾罢了。

强烈要求进行这场对战的是薛亮，宁非已经看在熊霸的面子上收下留情了。

否则，【空间泯灭】锁定的目标就不会是月灵妖猫了。

然而，预想中的仇视与愤怒并未出现，宁非在薛亮眼中看到的只有清澈的释然与决心。

“宁非，”薛亮的语气十分坚决，“让我们成为你的护卫吧。”

虽然月灵妖猫遭逢大难，但薛亮却完全没有因此记恨上宁非。

这是他选择的战斗，无论出现怎样的结果，他都会去接受。

哪怕在他的预想中，自己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并且对宁非以及阿澈收下留情，但这不代表对方必须以同等的要求对待自己。

除了二十年前那句未曾兑现的承诺让他耿耿于怀至今之外，他便再也没有将自己的期望投射到别人的身上，包括严欢以及齐飞宇。

没有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宁非拧起了眉毛，有些搞不明白事情的发展。

别说宁非了，就是与薛亮相处了二十多年的严欢和齐飞宇不清楚薛亮此时的想法。

这个护卫就非当不可吗？

以他们兄弟三人的实力，脱离了邪教之后，随便去哪都能成为座上宾，何必要委屈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了。

二人脸上都出现了明显不赞同的神色，但薛亮却根本不为所动。

不等宁非再次开口拒绝，他便说出了一段只有他知道的事情。

“你的云廉兽，是在九月一日逃脱的吗？”

严、齐二人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一头雾水，但宁非和熊霸却都听懂了他的意思。

宁非不会忘记和阿澈相遇的那一天，恰好是七中开学的日子。

但他并不觉得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

薛亮看出了宁非的抗拒，于是提高了语速：“接下来的这段话，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选择权在你。”

“当初负责追击它的人是在我的影响下延缓了追击的速度，最后放弃了回收任务。”

这不是薛亮临时编造的谎话，而是在他在见到阿澈成功使用出空间系能力后回想起来的事实。

不过是一次例行的巡查任务，便让他撞见了实验品脱逃的现场。

薛亮在那只云廉兽的身上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一时恻隐，便动用月灵妖猫精神系的能力，稍稍篡改了追击之人的意识。

“我在他们的意识中植入了‘失败的实验品’没有价值的观念，诱导他们放弃了继续追查那只云廉兽的下落。”

“事实上，回收失败的实验品并不是无足轻重的事情，即便是稀释过很多倍的「神启源液」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所有失败的实验品体内的「神启源液」都会重新提取出来反复利用。”

薛亮停顿了一下，给众人一点消化的时间，然后才接着开口道：“我不是在邀功。”

“当初我会这么做也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期待能够得到什么反馈。”

“也许即便没有我的插手，它也能成功逃脱险境。”

他深吸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看在这件事的份上，暂且丢掉对于我们这些‘前邪教成员’的偏见，考虑一下我们之间合作的可能性？”

“虽然我败给你了，”薛亮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一些自信，“但是你也应该了解了我的实力水平。”

“他们俩的实力更在我之上。”

“买一赠二，让我们三人作为你的护卫队绝对是最佳选项！”

语毕，薛亮完全不在意身后同伴的古怪眼神，期待地看向宁非，等待最后的答案。

严欢、齐飞宇：“……”

又开始了是吧？

二人无语至极，看着薛亮越来越激昂的表情，充分认识到了他想要成为宁非护卫的强烈意图。

严欢和齐飞宇对视一眼，能怎么办呢？还不是只能随他去。

宁非十分意外，无论是薛亮口中讲述的与阿澈有关的事，还是他迫切想要成为自己的护卫的决心。

对于前者，虽然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作为佐证，但宁非本身是倾向于相信的。

即便不能完全消除他对“前·邪教成员”的恶感，但他的抗拒确实消退了一些，态度也有所松动。

宁非道：“我要考虑一下。”

“好的，老板。”薛亮飞快地回答道，生怕宁非改变了主意。

宁非：“……”

【好耶！】

薛亮暗暗握拳，有得谈就成功了一半。

与宁非的交手机会是他厚着脸皮求来的，原本薛亮的打算和他激将法中的内容别无二致，带着一点无法明言的嫉妒心，他想要以自身的实力让宁非接受熊霸的安排，同时多展现一些自己的价值，以期获得熊霸的看重。

这也是他多年以来形成的朴素价值观：有实力才会有价值，有价值才会得到尊重。

但真正和宁非交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判断出现了严重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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