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可不是空有潜力的幼苗，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已经抽出了坚韧的枝条，正在茁壮的成长之中。

薛亮原本想的是宁非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熊霸收他做关门弟子。

待真正与之一战过后，原先的质疑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薛亮之前对成为宁非的护卫这件事也不算太上心，只是有些气不过罢了。现在他却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

有熊霸的看护，再加上宁非自己的底子够硬，成长为参天大树只是时间问题，能够在宁非还未真正起势的时候抢先攀上关系，还是护卫这种相对紧密的关系，对薛亮而言绝对是利远大于弊的。

即便在这个过程中，宁非会遇到各种大大小小的问题，但这不恰恰是他们这些“护卫”存在的意义吗？

薛亮不否认自己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功利的目的，但论迹不论心，只要他们确实能够胜任护卫的工作，功利一点又何妨？

薛亮有预感，这是他距离“真正的自由”最近的一次。

熊霸看到自己的安排以一种未曾想过的方式被执行，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但也懒得继续纠结，总归结局是好的，过程曲折一点也无所谓。

“行了，你们之间的事，你们自己协商吧。”

熊霸又看了眼阿澈的空间泯灭弄出来的动静，原本能够轻松抵挡君主阶灵兽技能的训练场天花板以及地板上出现了拳头大小的空洞。

“净会给我找事儿，”话是这么说，但熊霸的语气之中却没有丝毫的责怪之意，反倒是透露出些许兴奋的情绪，“刚才那招暂时不要再使用了，以免吸引太多不必要的注意。”

之前穹宇金鹏使用【空间泯灭】时，虽然亲历现场的只有宁非和熊霸二人，但由于当时白果树秘境已经崩解，打破了与外界之间的隔绝，所以真正感受到那股通天彻地气势的人不在少数。

宁非点点头，十分认可熊师的话。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当然是不能被太多人知道的。

宁非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把在场的另外三人划归到了勉强算是自己人的范围内。

当然，距离彻底接纳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此件事了，熊霸再次借着九星莲的能力将众人重新带回到了别墅中。

果不其然，高度近二十米的别墅也被刚才阿澈施展的【空间泯灭】洞穿，宁非抬头透过孔洞向上看，竟是能够直接看到外面的天空。

“你们仨各自选个空房间暂且住下来，”熊霸面向薛亮三人道，“互相熟悉熟悉，也好有個照应。”

后半句话显然是将宁非也包括了进去。

宁非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还没同意呢，但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开口反对。

这里是熊师的房子，他虽然占着关门弟子的名头，但也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是这里的主人。

语毕，熊霸留下一句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家门，留下四人在大厅里面面相觑。

薛亮最先进入了状态，主动对着宁非开口道：“老板，你有什么忌讳？我们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语气谈不上谄媚，但也显露出了非同一般的积极性。

有些人天生适合服务业，明明前后的态度差别极大，颇有种前倨后恭的意思，但由薛亮做出来却完全不会叫人觉得反感。

（薛亮：什么前倨后恭，这叫能屈能伸。）

宁非：“...我的房间在二楼东边，你们不要选择离我太近的房间就行。”

“好的老板，保证不会打扰你的休息。”

虽然态度松动了一些，但宁非确实还没有做好同他们和谐相处的打算，当即转身决定回自己的房间待着。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颗洁白如玉的灵果。

手腕翻转，宁非将手中的白圣果抛了出去。

散发着浓浓的生命气息的白圣果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落向薛亮所在的位置。

薛亮眉毛微挑，眼中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伸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白圣果。

“......这个对月灵妖猫的伤势或许会有些用处。”

说罢，宁非也不等对方有所回复，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身后的薛亮神色莫名，握着白圣果的右手微微用力，在洁白如玉的白圣果表面留下了五道浅浅的指痕。

良久，他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不带任何算计的笑容，越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定的正确性。

“看来这次的雇主是个不错的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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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文武来到云梦市后，婉拒了云梦市御灵师协会特地为他安排的云海酒店套房，自己寻了一处还算干净整洁的小旅馆入住。

这里没有受到天灾的侵袭，一切都和以前没什么分别。

这家小旅馆最大的优点大概是临湖而建，只要推开窗户，随时都能欣赏到宁静祥和的湖景。

柳文武每天清晨，都会赶早走出旅馆，七弯八拐地走入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中。

入口处十分安静，越是往里走，空气逐渐变得喧嚣了起来。

露水的清新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勾起人心底最质朴的渴望。

柳文武目不斜视，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装潢十分朴素的小店。

还未开口，正在摆放桌椅的年轻老板抬头看到了他，笑着招呼道：“还是老样子吗？”

“嗯。”柳文武轻声回答道。

“好嘞，您坐这儿歇息会儿，马上来给您做。”年轻的老板动作麻利地钻进后厨，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涮锅的声音。

“X付宝到账35元。”

柳文武将手机放回衣服的口袋里，拉开圆凳坐了上去。

片刻后，老板娘端着满满一托盘的食物走了出来，一样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先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厚度适宜的牛肉片铺了满满一层，点缀着几根青翠的菜叶，几粒恰到好处的花椒浮在油润的面汤上，光是闻着就能感觉到丝丝的酥麻。

而后则是一份外皮金黄酥软，内里鲜美多汁的云梦特色豆皮，每一块都差不多成年人巴掌大小，一共四块垒在一起，放在一个椭圆形的长碟上。

最后是三个同样炸至金黄，外酥里嫩的面窝，用一张长方形的油纸包在一起。

数天前，柳文武第一次点下这么多食物时，年轻老板还好心地提醒他可能会吃不完，但在连续好几天，他都雷打不动地在店铺刚开门没多久时就进店点上这么一份丰盛的早餐，并且以看似慢条斯理实则一点也不慢的速度将所有的食物一扫而空之后，年轻老板也就不再多言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成就感。

看来自己的厨艺又成功地吸引到了一位忠实的顾客～

“吸溜”

柳文武专心致志地对付着面前的食物，然而不知何时，他的对面却坐下了一名面容看似年轻，但眼角的皱纹难掩沧桑的女子。

“臭小子，回来了也不知道去看看我。”柳芳芳瞪了仍在大快朵颐的柳文武一眼，语气似嗔怪，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亲昵与欣喜。

柳文武放下面碗，嘴角微微勾起，“姑妈，你怎么来这儿了？”

“你不来找我，那就只能我来找你啦。”

柳芳芳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柳文武笑着承受对方的白眼攻击，讨好地将装着豆皮的碟子推了过去，“姑妈，你还没吃早饭吧，尝尝这个，还是原来的味道。”

此刻若是有熟悉他的人看到这番场景，定会惊得合不拢嘴。

这还是那个一丝不苟，严肃起来能止小儿夜啼的冷面战神吗？莫不是被谁夺舍了罢？

柳芳芳笑着啐了他一口，“别装了，自己吃吧你。”

柳文武从善如流，一刻不带犹豫地将装着豆皮的碟子重新拉回到自己面前，继续埋头进食了起来。

柳芳芳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感慨万千。

“你，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吗？”她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柳文武嘴里一边咀嚼着食物，一边语气自然地问道：“回哪儿去？”

他抬起头，坦然地面对柳芳芳小心打量的目光。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怀念。

亦没有恨意。

柳芳芳懂了，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那帮老东西听说你回来了，又激动又害怕，找到我这里来托我来探探你的口风。”柳芳芳对着柳文武吐槽道，“我看他们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她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柳文武沉默不语，并没有搭话。

“但如果不是他们，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的消息！”

显然，沉默并不能逃脱躺枪的命运。

柳文武笑着赔罪，“原本我是打算在离开之前再去看望您和姑父的，还有我那个大侄子。”

“说好了啊，你要是不来，小心我直接杀到燕京去！”

二人默契地不再谈论那群人，平平淡淡地聊起了一些家常话。

“小程还好吧？”

“嗯，她很好。”

“云飞呢？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毕业了吧？”

“嗯，那小子没啥出息，现在蹲在家里啃老。”

“可不许这么说孩子！对年轻人要多点耐心。”

“谨遵姑妈的教诲～”

“嘿，你小子——”

“～”

愉快的谈话终结在了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之中。

柳文武接起了电话，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沉稳。

“嗯，好的，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正要说些什么，就被柳芳芳挥手打断了。

“知道你有正事要忙，我就不多耽搁你了。”

柳芳芳站起身朝外走，“我懒得管你认不认柳家，但你要是敢不认我这个姑妈——哼！”

说罢，也不等柳文武回话，直接离开了。

未尽的话语中隐藏着无声的威胁。

背对着柳芳芳的柳文武脸上浮现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真好，还是这么有活力，看来他们已经从月如的去世中走出来了。”

旋即，他似乎是想到了某人，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杀气腾腾了起来。

正在后厨忙碌的夫妻俩无端打了个哆嗦。

离开云梦市这么多年，他与柳芳芳之间的联系并没有中断过，双方虽然不曾见面，但偶尔通过信件和手机也能了解对方的近况。

因而他虽然知道月如去世之后，是由他那个“老实可靠”的妹夫暂代辰辰打理沐家的家业，却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内情。

其实柳文武回到云梦市的当天就想要去看望柳芳芳，但由孟宥琛公布的莫青云犯下的一桩桩罪行却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几天的时间，虽然不够让他完全搞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多少还是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对沐家、姑妈姑父以及星辰侄儿这么多年的处境有了些许了解。

老实说，柳文武的心中多少对柳芳芳生出了一些怨怼。

为什么不主动联系他寻求帮助？

到底还有没有把他当作是可以依靠的家人？

他不想带着这样怨怼的情绪去看望柳芳芳。

然而刚刚的“偶遇”和交谈清洗掉了柳文武心中的负面想法。

姑妈还是那个姑妈，他即便再难受，也不可能比沐星辰，比姑妈和姑父更难受。

再想到他前些年的经历，就算当时他们主动联系了自己寻求帮助，他就真的能够不顾一切地回来帮忙吗？

柳文武也不能肯定。

就像他带着妻儿在外漂泊多年一样，也从来不肯主动向姑妈一家寻求帮助。

报喜不报忧，大概是所有的亲情之中最常见的样子。

若不是莫青云已经身陷囹圄且大概率再无翻身的机会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出来。

柳文武收敛起了自己无意识散发出去的杀意，将残余的食物一扫而空。

今天的早餐花费的时间要比往常多了不少。

他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上的油渍，而后站起身，从容不迫的走出了这家小店，跨过门槛时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擦身而过。

老人狐疑的扭过头，看了看柳文武离去的背影，似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记忆。

“爷爷，你怎么来了？小心脚下。”

年轻的老板和老板娘齐齐迎了出来，扶着老人坐下。

“您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不要到处乱跑。”年轻老板嘴里嘟囔着抱怨的话，搀扶着老人的手却格外轻柔。

“哼，我还没老呢。”老人敲了下他的脑袋，不服气道：“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砸了我的招牌！”

“怎么会呢？”年轻老板又嬉皮笑脸了起来，卖乖道：“也不看看我的手艺是谁教的！”

他得意洋洋地指着还未收拾的桌面道：“你看，这个顾客刚搬来这附近没多久，就已经被莪的手艺深深折服了，每天都会准点过来报道。”

老人嘴上不说，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十分满意。

看着桌上熟悉的碗碟，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追忆：“当年有个小伙子，也是这样，每天都会来我这吃东西，也是一点就这么一大堆。”

“有一次，他可能是跟家里吵架了，没了零花钱，带着小女朋友站在店外面迟迟不肯进来。”

“后来还是我强行把他俩拉进来，请他们吃了一顿饭。”

“年轻真好，还有精力私奔，嘿嘿。”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现任老板一脸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不过他仍是耐心地蹲在老人身旁，轻轻捏着老人的手心。

这个时候也无须多言，静静的陪伴就已然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