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并不知道林老夫人和黄嬷嬷说了些什么,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在意。因为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帮林容娘复仇,孙瞎子说,若是她一年内还没有任何行动,就算失了契约,就会魂飞魄散,她不知道此事真假,但是也绝不会尝试验证。她当然要活下去,她还要活着再回长安,查清楚当日他们会被突厥人围攻是不是其中有人陷害和私通外敌。
就算现在突厥人暂时愿意称臣进贡,但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待他们缓过生息,谁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什么?还有那些跟随者她在平海关枯守的将士,难道他们的鲜血就不是血,留下的眼泪就什么都不算了么?难道他们就活该死在这些阴谋诡计之下,不能堂堂正正死在战场,马革裹尸而回吗?
只要她还活着一日,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她就会把这件事追根究底地挖下去。
哪怕前面有刀山火海,哪怕拦在前方的是某个势力强横的世家门阀,她也不会退却。
她安安稳稳在荣通寺度过了五日,而五天之后,他们就要返家。
最后在寺庙里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就是那个来意不善的赵衡都没再出现过。
而这不过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第六日一早,天刚亮,他们便下了山。寺中的知客僧人知道他们要离开,提早帮他们找好了挑夫,将林老夫人那一箱子家什挑下山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之前他们上山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下山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等他们下了山,林家的马车早就在山下等候多时,林家车夫立刻上前帮忙搬东西:“老夫人,少爷本来是想亲自过来接您,不过他在知府顾大人在那里还有些公务,要稍微晚些过来。这样看来,说不准我们走到半路就能见到少爷了。”
林老夫人笑道:“谁说他是专门来我这老婆子的,我看他是这几天见不着容娘,着急了吧?”
本来这句话就是林老夫人说来逗趣的,想要拉近这小两口的感情。大家都是一笑置之,唯独黄嬷嬷,自以为低着头没有注意到,面露不屑,甚至还往拉了拉嘴角。李清凰是什么样的眼力,就算是百米外的一片叶子从树梢飘落,她都能弯弓射中。她看见归看见,也没说破。
众人上了马车,一路都是不太平整的山路,颠簸着往平远城的方向赶。
李清凰事先把一根簪子磨得十分尖锐,藏在衣袖里,她现在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这支簪子。从前在长安,虽然大家都不敢明说,但实际上却觉得她鲁莽冲动,就好比李叶原,她一直觉得她愚蠢,不管是什么陷阱都会一头往下跳,什么阴损招式都会接招,实际上她不过是懒得费心思去破解,明面上她是最受宠爱的安定公主,谁敢惹她,她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据,直接动手就行,揍一次不服,那就揍两次,实际上也没几个人会愿意一直挨揍的,这样闹两回,基本也就歇了心思。
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那个被千宠万宠的安定公主了,也不是平海关骁勇善战的李少将军,她就不能像从前那样不顾外人眼光地行事。
突然,马车咣当一声,车身突然歪斜,差点把坐在马车上门处的黄嬷嬷甩了出去。李清凰一手扣住林老夫人的肩,又伸臂挽住予书的腰身,将她们两人牢牢地固定在车厢里。
予书是知道李清凰体力很好,一口气爬上山都不觉得有多累,现在却才发觉,她的少夫人力气竟是这样大。
她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忽听车夫在外面告罪:“老夫人,前面这路不知道怎么有一个坑,刚才赶路时没看清,这车轮卡了进去,我现在就去把车子拉出来,很快就好。”
李清凰闻言,直接撩起裙摆,跳下了马车。
她盯着那个卡住车轮的土坑,眼神暗了暗,这坑挖得平整,边上还有草木树枝掩盖,车夫就算看见了也不会去注意,更不会驾车躲避。
她想事的时候,就听见一声呼哨,一群手持木棍和柴刀的混混涌了上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刘老头,他正得意洋洋地摸着下巴,他那两根被掰断的手指都已经长好了,牙也好了,最近都不再做那个噩梦,他知道自己没那本事去抓住那个神秘男人来折磨,但是折磨林容娘却可以办得到,所以他现在心情舒畅得很,觉得自己咽下去的那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李清凰看到他时,嘴角也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陈氏母女坐不住了,只不过出的新招竟然还是这样。
车夫被这阵势吓得一哆嗦,外厉内荏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又可知道我们是谁?”
刘老头哈哈大笑。他今年年初才刚满十八岁,还生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偏生他姓刘还叫老头,若是初次见到他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笑起来还有点可爱的青年跟城北青龙帮也能扯得上关系。
他指着那车夫,笑道:“我们是什么人,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至于你们是什么人,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就是个来劫道的,山上正缺个压寨夫人,哎呦这不就站着一位大姑娘吗?我就要她了!”
剩下的那些混混顿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他们人多势众,手上还有兵器,就算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很难对付。李清凰抱着双臂,靠在马车的车辕上,她倒是面色平淡,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她是当真不怕,就算他们人多,可是在她眼里,根本就一个个菜瓜似的,要她装腔作势,做出一副害怕菜瓜的样子来,她也没那个兴趣。
唯一的麻烦就是,她不可能现在跟他们动手。到时候怎么解释林容娘会有这么好的身手还是次要的,万一林老夫人她们被这群混混挟持,那才是最麻烦的。
林家的车夫还在垂死挣扎,大吼道:“我们是林相的家人,若是林相知道是你们做的,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刘老头嘻嘻哈哈地听完,对身边兄弟道:“你们听,他说这是林相家的马车,我们可得罪不起啊,可是这道劫都劫了,还能怎么办啊?”
一个混混接话道:“既然如此,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他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见那车夫脸色惨白摇摇欲坠,便笑得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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