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凰甩了甩手指,有几滴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她本来还有些担心这暗器上淬毒,可是等了一会儿,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伤口的血迹也还是正常的颜色,她才吁了一口气,慢慢捡起地上的那只小箭。那支箭上还串着一张花里胡哨的花笺,她打开一看,顿时一呆:这张花笺指名道姓是写给裴桓之的,可是上面的字迹却是她很熟悉的,分明就是她自己的笔迹。
她双眉紧锁,心头疑云重重,刚才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来找自己,又为何要截杀方轻骑,她的笔迹又为何会出现在一张花笺上?
……
而奇怪的事并不止这一件,林缜办完手上的事回到府上,很快就有京兆尹前来拜访,两人在花厅里小坐一阵,京兆尹又满面愁容地离去了。
李清凰正好看见那京兆尹摇着头佝偻着背脊一面又念念有词地离开,像是碰上了一件天大的难题。她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啦?”她本来也没什么好奇心,说实话,在长安这种高官满地走的地方,京兆尹这个区区正五品官就算是芝麻大小的官职,可偏偏所管辖的范围却很广很杂,小到鸡毛蒜皮的某权贵世家走失了一只猫,大到长安发生的命案重案,办起事来更加是束手束脚,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了上面的人。
在李清凰的印象中,她还没见过任期在三年往上的京兆尹。
谁知林缜也微微皱着眉,很是不解:“是出了点事,今早王家上京兆尹处状告裴家,说裴良媛残害太子子嗣,害得王良娣小产,太子这边却想要息事宁人,王家自然不肯,就大闹了起来。”
王良娣?王良娣……李清凰念了两遍,忽然灵光一现:“你刚才说王家状告裴良媛残害太子子嗣?”
“是啊,后来太医诊了脉,却发现裴良媛也是有喜,也没保住子嗣,现在裴家和王家各执一词,争执不下,吵到了京兆尹那边去,京兆尹便来找我拿个主意。”林缜道,“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如果说王良娣想要陷害裴良媛,那么她的的确确是小产了,孩子没能保住,反过来看,裴良媛也是如此,就算是争宠,也不会做到这一步。”
太子李苌这么多年还没有子嗣,若是能诞下皇长孙,对于李苌将来继承大统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李苌当然也盼着麟儿诞生,这回他的王良娣和裴良媛都有了身孕,那是双喜临门的事,可一夕之间,竟都落了胎。这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再说,太子妃的位置还是空缺着,这两位不管是谁诞下麟儿,就有可能当上太子妃,就算不能,那也是皇长孙,意义大不相同,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这种事情,就算是裴王两家也是打破头都想不通。
李清凰忽然道:“其实我知道原因。”
林缜:“……嗯?”
“我知道,”她小声道,“王良娣怀的根本不是太子的亲生骨肉。”
林缜骤然抽了口气:“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真不是骗你的,”李清凰压低声音,“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李慕想要挟我然后让你帮他做事吗?他说王良娣腹中的骨肉根本就不是太子的,而是她一个在宫里当禁军的表哥的,太子也知道,所以你说这件事,谁都不是受益者,为什么裴王两位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可是如果王良娣怀的不是太子的子嗣,不是就说得过去了吗?”
林缜看了她好一会儿,方才道:“这件事,你千万不要说出去。”
李清凰不满道:“我是这样多嘴多舌的人吗?”
林缜拉起她的手,语声轻柔:“我知道你不是,但是这件事没有像表面上这么简单。你想,为何王良娣要故意去冲撞裴良媛?她这样做的确是可以除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可是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东宫现在正需要子嗣来稳固自己储君的位置,现下裴王两家先闹起来,要是东宫一个处置不好,最后还是对太子不利。这件事表面上的受益者似乎是齐王殿下,可是太子这边的人又如何会想不到呢?齐王和太子本来只是暗斗,现在变成了明争,你说这真正的受益者会是谁?”
李清凰倒是没有把事情想得这么深,她还以为是王良娣想了个自杀八百伤敌一千的损招,她犹豫了片刻,又不太确定:“……李慕?”
“所以说,你这个幼弟隐藏得很深啊,就是陛下都还没看出来。”林缜道,“如果给他一个机会,他说不定真的能爬到那个位置上去。”
李清凰回想了一下李慕在接风宴上那怂包模样,还是觉得若是他将来能当上皇帝,西唐恐怕要完,就算那怂包模样是装出来的,装成这样也实在是太难看了:“大丈夫建功立业,手段狠毒无可厚非,可是他总是窝在女人堆里算计来算计去,可算了吧。”
林缜失笑,忽然翻过她的手心,低头在她的掌心亲了一口,李清凰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她手掌和手指上的划痕,虽然伤得一点都不重,可是伤口的边缘却翻了起来,隐约露出底下发白的皮肉。
林缜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握着她的手腕:“……你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又干了什么?”
……这话,听起来真像是抓奸。
李清凰理直气壮道:“什么都没有,就是有个鼠辈突然找上门来,我把他打了一顿赶走了。你要是在路上看到一个戴面具的、下巴上有於伤,碰一下就要叫唤的人,那就是被我揍的。”
林缜愣了一下:“下巴上有於伤?”
“……难道你真见到了?”
林缜正色道:“裴家的裴殊今日来六部衙门的时候,下巴上带着明显的於伤,说是骑马摔的。”
“……裴殊?”李清凰叩了叩额头,嘀咕,“这名字倒是有点耳熟。”什么样的骑马姿势能刚好在下巴上磕一个於伤出来,还能保住整张脸的?那摔倒的姿势未免也太有特色了一点吧?她从前刚学骑马不知道摔下来多少次过,就没有一次摔成这样的。